且说贾琏见老管家王明前来,赶忙起身,整了整衣衫,满脸堆笑,恭敬相迎道:“王管家,今日前来,可是有要事?”王明微微颔首,神色间透着几分欣慰:“二爷,此前多亏您多方奔走,才让林姑娘的冤屈得以洗刷,林府产业也有了妥善安排。我今日前来,正是有一事相告。”说罢,他侧过身子,看向身旁的姑娘,目光中满是慈爱。
“这丫头是香儿,她母亲小柳,曾是贾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小柳是我长女,为人稳重有礼,服侍贾夫人时尽心尽力。贾夫人去世后,小柳嫁给了林府的账房先生张宜昌,生下香儿没几年便病逝了。张宜昌后来抛下女儿,去外府谋事,香儿便一直由我带大。这孩子自小乖巧伶俐,做事勤快,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
贾琏的目光随之落在香儿身上,只见她身姿轻盈,眉眼间透着灵秀之气,那眉眼、那神情,竟与尤二姐有几分相似。贾琏见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生出几分心动。
王明似乎看穿了贾琏的心思,笑着说道:“二爷,您一人在林府整日操劳,清查产业、打点各方关系,实在辛苦。香儿手脚麻利,就让她留在您身边服侍,也好为您分担些琐事。”贾琏假意推辞了一番,便半推半就地应下了。
香儿自此便留在贾琏身边,悉心服侍。初来乍到之时,她行事极为谨慎,每日专注于侍奉贾琏的饮食起居,从不敢有丝毫懈怠。而贾琏,起初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偶尔与她搭话,话语里多是些诸如准备茶水、整理书房之类的吩咐。
然而,时光悄然流转,贾琏心中那隐秘的情愫却如同春日野草,愈发浓烈。一日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如碎金般洒落在屋内。贾琏百无聊赖地坐在榻上,抬眼间,恰好看到香儿在一旁认真地整理衣物。阳光勾勒出她柔美的侧影,那纤细的身姿、低垂的眉眼,无一不让贾琏心动不已。
这一瞬间,贾琏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缓缓走到香儿身后,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那如柔荑般的小手。香儿猛地一怔,身子本能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贾琏已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动作虽急切,却又带着几分怜惜。
贾琏紧紧拥着香儿,在她耳畔柔声低语:“香儿,我对你有意已久,打从第一眼见到你,我的心便被你勾去了。你生得这般伶俐可爱,往后就留在我身边,从了我吧。”
香儿的脸颊瞬间变得绯红,恰似春日里绽放的娇艳桃花。她的眼中泪光闪烁,心中满是慌乱与挣扎。一方面,她对贾琏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害怕;另一方面,在贾琏这般柔情的攻势下,她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子,渐渐地,所有的抵抗都化为了无形,最终只能羞涩地低下头,默许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 。
好景不长,贾琏在林府与香儿的缠绵之态,被偶尔前来办事的贾府下人瞧了去,这消息便如长了翅膀般传回了贾府。王熙凤听闻后,气得火冒三丈,拍案而起,大骂贾琏:“好你个没良心的混账东西,在外面竟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当下便要派人去林府把贾琏和那小蹄子抓回来。
平儿在一旁劝道:“奶奶息怒,此时若是闹将起来,恐被外人看了笑话,不如等二爷回来,再好好审问也不迟。”王熙凤虽心中怒火难平,但也觉得平儿说得有理,暂且按下怒火,只等着贾琏回府。
再说贾琏在林府,一日晨起,忽然觉得右眼狂跳不止,心中顿感不安。香儿在一旁关切地问道:“二爷,您这是怎么了?”贾琏皱着眉头说:“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慌乱,怕是府里有事发生。”正说着,便有小厮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地禀报:“二爷,府里来信,说老爷的病情加重,让您速速回府。”贾琏一听,心中一紧,忙收拾行装准备回府。
香儿满脸担忧地看着贾琏,眼中含泪道:“二爷,您此去可要保重自己,香儿在这林府等您回来。”贾琏安慰了香儿几句,便骑马疾驰向河岸,搭上龙船,通过河道奔贾府而去。
一路上,贾琏心中忐忑不安,既担心父亲的病情,又害怕王熙凤知晓他与香儿的事。回到贾府,刚踏入二门,就见王熙凤带着一众丫鬟婆子站在院子里,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贾琏心中暗叫不好,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回到贾府贾中,凤姐冷冰冰坐在床上,贾琏硬着头皮走上前,挤出一丝笑容道:“凤儿,我这刚回府,听闻父亲病重,正心急如焚呢。”王熙凤冷哼一声,道:“我看你是在外面风流快活,把这府里都忘了!”说罢,眼神犀利地扫向贾琏身后,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贾琏心中一凛,强装镇定地说:“凤儿,你这是何意?我一心为了林家的事操劳,哪有什么风流快活?”王熙凤却不依不饶,冷笑道:“你打量我不知道呢?你在林府和那叫香儿的贱人干的好事!”贾琏脸色一变,还欲狡辩,王熙凤却猛地打断他:“你也不必多说,我早派人打听清楚了。”
此时,平儿在一旁轻轻扯了扯王熙凤的衣角,示意她莫要在此时大动干戈,毕竟老爷还卧病在床,府里也有诸多双眼睛看着。王熙凤咬了咬牙,暂且忍下这口气,只是狠狠地瞪了贾琏一眼,道:“等老爷身子好了,再跟你算账!”说完,转身带着丫鬟们离去。
贾琏站在原地,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这次王熙凤是动了真怒,自己恐怕难以轻易脱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去看望病重的老爷。老爷的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贾琏看着病榻上虚弱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此刻贾府正面临着内忧外患,而自己的这些荒唐事,无疑是雪上加霜。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既要应付王熙凤的怒火,又要为贾府的事务奔波,还要担心林府香儿的安危,只觉得心力交瘁,却又无计可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贾琏在老爷的病榻前守了半日,心中却如乱麻一般,想着香儿在林府无依无靠,又惧着王熙凤的手段,满心焦虑。待老爷睡下后,贾琏熬不住,便不出声走了。
回到自己房中,王熙凤正坐在榻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见贾琏进来,她猛地站起来,指着贾琏的鼻子骂道:“你个没廉耻的东西,那林府的小妖精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你把我置于何地?”贾琏连忙陪笑道:“凤儿,你莫要生气,我只是一时糊涂,往后定与她断了干净。”王熙凤哪肯轻易相信,哭闹着要去老太太跟前评理。
贾琏深知此事若闹到老太太那里,自己必定吃不了兜着走,赶忙好言相劝,又许下诸多好处,王熙凤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但仍警告贾琏,若再敢与香儿有任何往来,定不会轻饶。
几日后,老爷的病情稍有好转,贾琏忙得焦头烂额,一边要处理贾府的生意往来,一边还要安抚王熙凤的情绪。然而,他心中始终放不下香儿,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她的温柔眉眼和体贴关怀。
几日后,老爷的病势稍稍有了些回转,贾琏却忙得如那没头的苍蝇一般,焦头烂额。这边厢,要同那些个管事的们商议着贾府的各项生意,账目上的出入、货物的采买售卖,桩桩件件皆需他过目经手;那边厢,还得小心着王熙凤的性子,好言好语地去安抚她那易爆的情绪。可纵然白日里忙得不可开交,待到夜深人静之时,贾琏躺在床上,却怎么也合不上眼。只要一闭上眼,香儿那含情目、樱桃口,还有那温柔似水的性子、体贴入微的关怀,便像鬼魅一般缠上他的心头。
这日,贾琏正在房内对着窗外出神,神情恍惚之际,小厮匆匆跑进来传话,说是贾政老爷传唤他即刻去荣禧堂。贾琏忙不迭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朝荣禧堂走去。
进得荣禧堂来,只见贾政老爷背着手,在堂内来回踱步,面上满是忧心忡忡之色。贾政见贾琏进来,停下脚步,沉沉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近日里,当朝御史李威上了一道折子参奏于我。说我在做京官之时,咱们家族与那平安州知府有姻亲往来,参奏我等是勾结外地官员,恃强凌弱,包揽诉讼,从中收取费用。我思来想去,这些个腌臜事儿我确实不知晓,想必是你赦大老爷惹出来的祸事。你可知道些底细?”
贾琏一听,心下大惊,额头上的汗珠瞬间滚落下来,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无奈地将那些疏通官员、包揽诉讼的内幕一一道出,其间竟也牵涉了王熙凤所做的诸多勾当。
贾政听了那一番言语,当下眉头紧蹙,恰似聚拢的浓云,脸色愈发阴沉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将至的暗沉天色 。他沉声道:“我与那平安州知府的往来,一向秉持着绝不干涉官府事务的原则,自问行事磊落。只是那些亲属们在外肆意妄为,闯出这般祸事,虽说我并未直接参与,却也难脱干系,总归是我管束不力,犯下大错。”
他微微一顿,神色间满是疲惫与无奈,“如今你父亲又卧病在床,这当口实在不宜再大动干戈地追究。但你须将今日之事深深刻在心底,往后切不可再如此放纵,若再闯出祸端,谁也救不了你。”言罢,贾政长叹一声,那叹息声里似承载着家族的千钧重担。随后,他双手背在身后,在厅中来回踱步,脚步沉重,满心的忧虑如同乱麻,难以梳理平复 。
忽然,贾政停下脚步,目光投向贾琏,神色稍缓,说道:“那林如海府邸,如今已然判归林黛玉所有,因黛玉尚小,便由贾母代为照管。此事多亏了黛玉的恩师时飞从中出面周旋疏通。近日他寄来书信,说是其妻即将临盆待产,可他家原有府邸狭小逼仄,诸多不便,难以安置家小。故恳请将林府暂借与他的妻儿安身,还承诺一旦购置了新居,必定完璧归赵。我已将此事秉明老祖宗,老祖宗也应允了。你且再辛苦跑一趟,回去将林府移交事宜办理妥当。这事儿关乎林家颜面,也关乎咱们贾府的信誉,切不可有半分懈怠。” 贾琏忙躬身领命,退下准备相关事宜去了。
贾琏领了命,哪敢有一丝耽搁,当即唤来小厮,风风火火地收拾行囊。他精选了几个得力手下,牵出快马,一路扬鞭,向着扬州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白日里紧赶路程,夜晚便寻店投宿,不辞辛劳。这般晓行夜宿多日,终于踏入了扬州城。
进城后,他先遣了个伶俐小厮前往林府通报一声,自己则整了整衣衫,径直往贾雨村的居所而去。见到贾雨村,贾琏满脸堆起讨好的笑,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说道:“恩公大名,小侄久仰已久。此番前来,一则是奉家父之命,移交林府;二则家父也一直记挂着恩公的难处呢。”
贾雨村听了,脸上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欣喜,忙不迭还礼道:“哎呀,劳烦琏二爷如此奔波,实在是过意不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些场面话。之后,贾琏便领着贾雨村来到林府。这林府虽说许久无人居住,可往昔的气派仍在。贾琏小心翼翼地将府中各处钥匙、地契等重要物件,逐一交到贾雨村手中,还一桩桩、一件件,将府里的大小事务详细介绍一番。
移交妥当后,贾琏又赔笑道:“恩公,此次小侄还备了个薄礼。这香儿,在扬州城可是出了名的美人,知书识字,性情更是温柔贤淑。听闻尊夫人待产,身边正缺贴心人伺候,特送来给恩公做妾,也好让恩公平日里能舒心些。”
贾雨村听了,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假意推辞一番,便顺水推舟收下了。
香儿自小出身贫寒,本就盼着能有个安稳的归宿。虽说与贾琏相处过一段时日,心中难免不舍,可也明白自己与他终无结果。如今听闻要被送给贾雨村为妾,心中虽说有些不安,却也觉得是个改变命运的契机。当下,她轻移莲步,朝着贾琏盈盈下拜,轻声谢过他的“恩情”。
贾琏见诸事都已办妥,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只觉甩掉了一个大麻烦。他在扬州又逗留了几日,把各项事宜都核查得清清楚楚,确认毫无差错后,这才带着小厮踏上归程。一路上,他满心欢喜,想着此番回去,既能向贾政圆满交差,又把贾雨村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说不定还能得到些赏赐。这般想着,心情愈发畅快,快马加鞭,扬起一路尘土,朝着贾府的方向飞驰而去,满心盼着早日回到那热闹非凡的贾府之中 。
岁月悠悠,如白驹过隙,紫禁城内风云变幻。一道恩旨宛如春日里的微风,带着几分神秘莫测的凉意,自那威严庄重的宫墙内缓缓传出。旨意中提及贾政,虽其过往行为存在过错,但念及往昔兢兢业业为朝廷立下的汗马功劳,故而从轻惩处,降一级留用,使其依旧能在工部员外郎的职位上继续行走,处理日常事务。
此事的余波尚未平息,接二连三的消息又在朝堂内外掀起波澜。那兵部尚书贾雨村,原本仕途顺遂、风光无限,却因东南海疆战事的失利而深陷泥沼。战事的溃败犹如一记沉重的耳光,打得朝廷上下震动不已。贾雨村作为兵部的关键人物,难辞其咎,被朝中大臣参了一本。当下,他只能无奈地停职待命,往昔的权势荣华仿佛瞬间化作泡影,未来的仕途也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只能在忐忑中等待朝廷的进一步发落。
这日,秋风瑟瑟,卷着落叶在贾府门前打着旋儿,一片萧索之景。贾府的门房正百无聊赖地倚着门框,忽见一男子身着官服,器宇不凡地站在门前,正是与贾府有旧交的同僚贾雨村。门房不敢怠慢,急忙通报了进去。贾政的族人们听闻,匆匆忙忙地迎了出来,将贾雨村引入贾府的荣禧堂大厅之中。
大厅内,烛火摇曳,布置典雅却也透着几分凝重。众人赶忙设座,丫鬟们手脚麻利地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香茗,奉至两人面前。贾雨村与贾政相对而坐,先是寒暄了几句,看似随意地谈及了近日的朝堂之事和官场上的见闻。
而后,贾雨村微微皱起眉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此次前来,实是有一事要告知世叔。那御史李威参奏世叔一事,背后实则另有隐情。这李威乃是忠顺王爷的族人,如今朝堂之上,忠顺王府与北静王府之间素有嫌隙,两府明争暗斗已久。只因贾府与北静王府走得亲近,忠顺王府便怀恨在心,欲借此事来排挤世叔,其真正的目的乃是为了打击北静王府的势力,让其在朝堂之上颜面扫地。那李威不过是受人指使,充当了这出头的棋子罢了。”
贾政听后,脸色变得煞白,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了茶杯,心中暗忖这官场的波谲云诡竟如此厉害,自己无端被卷入这王府之间的争斗漩涡,实在是冤屈。大厅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唯有那烛火的噼啪声,仿佛在诉说着贾府即将面临的风雨飘摇。
贾雨村轻抿一口香茗,微微皱眉,神色凝重,缓缓言道:“我今日来访,实因接到圣上密旨。那琉球国女王遣使来朝,呈上一封国书,言辞恳切至极,恳请皇上赐婚于其子,其意在与我朝缔结两国友谊,共谋和平之局。”
贾雨村顿了顿,又道:“然这琉球国女王,可是个性情刚烈之人。其麾下有诸多海盗船只,常年在我朝海疆寻衅滋事,肆意骚扰,令沿海百姓苦不堪言。虽说这些船只名为海盗,实则皆是受那女王暗中庇护,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我也曾数次奉朝廷之命,派兵前去肃清海疆,围剿海盗,可那女王却在背后多方掣肘,使得这些海盗如同那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总难将其根治。”
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女王倒也精明,知晓我朝对海疆安宁极为重视,此番便放出话来,称若婚事能够顺遂办成,她定会严加管束本国的船只,约束国民的行为,保证不再侵扰我国海域。圣上对此事极为重视,一来念及两国修好,和平共处自是好事;二来海疆安宁关乎国之根本,若能借此机会彻底解决海盗之患,亦是大功一件。故而特下密旨于我,令我暗中查访,多方斟酌,权衡利弊,再做定夺。我思来想去,此事重大,贾府在朝中颇有威望,且世叔您为人沉稳,见多识广,故特来与您商议一番,也好听听您的高见呐。”
说罢,贾雨村又端起茶杯,轻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与焦虑,静静地看着贾政。
贾政闻言,眉头瞬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与疑惑,身子微微前倾,急切地追问道:“那圣上旨意究竟如何?此事关乎重大,切不可有半分差池。”
贾雨村搁下手中茶杯,发出一声轻叹,那叹息声在屋内悠悠回荡,他缓缓说道:“圣上以为,倘若能以公主或郡主下嫁之举,换来两国边境的长治久安、和平共处,于我朝而言,亦是一件造福百姓的善举。只是那琉球国地瘠民贫,环境恶劣,我朝的公主郡主们养尊处优,自是不愿远嫁他乡,受苦受累。故而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细细斟酌一番,既要顾全皇家颜面,又要达成两国修好之愿,实在是棘手得很呐。”
贾政听闻此言,心中猛地一紧,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又问道:“那圣上心中可已有定计?这等大事,不知朝中诸臣又是何态度?”
贾雨村微微点头,神色庄重地说道:“正是。圣上经过深思熟虑,有意实施和亲之策,已下令各府上报可担任郡主之职的官员女子。若有品貌才学皆出众的合适人选,便收养为皇家义女,再赐婚于琉球王子,以全两国交好之谊。”贾雨村顿了顿,目光转向贾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意味,“我观这荣国府的三小姐贾探春,已及笄之年,品貌端庄大方,才情更是出众非凡,正有此资格,可获此恩宠。”
说着,贾雨村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向贾政深深一揖,恭敬言道:“此乃天大之喜啊!圣上念及贾府往昔为朝廷立下的功绩,以及政老大人平日里的勤勉奉公,有意让贾府的女儿成为郡主,担起和亲琉球的重任。圣上未遣宫人传达圣意,而是直接召见我来商议此事,足见圣上对贾府的重视以及其英明决断。这对于贾府而言,也是一个难得的荣耀机会啊。”
贾政却面色惨白,双手微微颤抖,他深知这“荣耀”背后意味着什么,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却又不敢在贾雨村面前表露分毫,只是强撑着镇定,陷入了沉思之中。
贾政闻言,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他暗自思忖,这突如其来的旨意,虽看似荣耀,实则暗藏危机,若探春远嫁,贾府便少了一个得力臂膀,可皇命难违,怎能轻易推脱?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恭敬地答道:“皇上英明,此等决策实乃天下万民之福。我贾府承蒙圣恩多年,原有三女,只是命运弄人,如今未嫁者,确仅三小姐贾探春一人。只是……”贾政微微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遗憾之色,“遗憾的是,三小姐她早已许配给海门总制周琼之子,双方不仅已经换了庚帖,且也商议好了婚期,只待男方下聘,这节骨眼上若要悔婚,恐怕……”
贾雨村闻言,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双手背于身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此事我已提前派人查清,虽说双方已换庚帖,然毕竟尚未正式下聘,这婚约尚有转圜的余地。我已修书一封向周大人详细言明此事,请求他看在朝廷大义、国家利益的份上解除婚约。如今,你我二人当共同奏报皇上,推荐贾探春为郡主,担起和亲琉球这一重任,担任和番使臣。此举既可回报圣上的浩荡皇恩,又能为贾府赢得无上荣耀,光耀门楣。况且贾探春聪明伶俐、能干果决,品德高尚,才学出众,定能胜任此等大任,为国家做出非凡贡献,扬我朝之国威于海外。这于公于私,都是一件大好事,想必贾府上下也能理解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政老大人以为如何?”
贾政心中虽有百般不愿,但见贾雨村这般笃定,又深知圣意难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沉默不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屋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仿佛能听到贾政剧烈的心跳声。
贾政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之中,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困惑与挣扎。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轻敲击,仿佛这样就能敲出一个解决难题的办法来。而贾雨村,见贾政久久沉默不语,却并未停下话语,反而挺直了身子,直言不讳地说道:“昨日,我有幸在宫中见到了六宫都太监夏老爷,他私下里向我透露了一个消息。说是元妃娘娘曾听闻琉球国王子向皇上请求赐婚一事。”
他有意停顿了片刻,紧紧地凝视着贾政,似乎想从贾政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认同,接着又说道:“元妃娘娘当时便觉得,其妹贾探春聪慧机敏、才情过人,是那琉球国王子妃的合适人选。只是碍于宫闱之中妃嫔不得干涉朝政的戒律,她虽心中有意,却也不敢贸然提出。毕竟,后宫干政乃是大忌,稍有不慎,不仅会引来朝中非议,甚至可能危及自身安危。”
贾雨村微微提高了音量,神色坚定地说:“如今,你我推荐探春,也算是顺应了元妃娘娘的意愿,此乃大义之举,断不可违背啊!”贾政听了这一番话,缓缓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开口说道:“我这犬女三姑娘,自幼兰质蕙心,又通情达理,在众姐妹中的确颇为出众。若她真能成为琉球国王妃,于彼邦而言,是得了一位治国安邦的贤内助;于我朝来说,亦能免去那海疆的骚扰之患。这份天大的恩宠,若能降临,实乃我贾府祖上积德,也算是光大门楣之举了。”
于是,二人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夜挑灯草拟奏折,字斟句酌,反复推敲每一个用词。直至天色微明,才将奏折写就。次日早朝,二人身着朝服,神色恭敬地将奏折呈上。此后,奏折递上已有多日,圣上却尚未有旨意降下。贾雨村与贾政在这煎熬的等待中,每日皆是忐忑不安,不敢稍有懈怠,时刻关注着朝堂上的风吹草动,心中暗暗祈祷事情能朝着他们期望的方向发展。
王夫人在屋内如坐针毡般等候着贾政的归来。她双手交叠,不停地揉搓着衣角,心中满是忐忑不安,却又怀着一丝期盼的星火。直到听闻贾政回府的脚步声,她才急忙起身相迎。当得知圣上不仅未曾训斥惩治贾政,反而有意赐予探春郡主之位,且贾政也平安顺遂地归来时,王夫人那高悬的心起初仿若找到了栖息之所,欣喜瞬间充盈心间。她嘴角上扬,眼眶微湿,不禁喃喃自语:“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我贾府总算是逃过一劫,且探春又得如此恩宠,想必是祖宗显灵了。”
然而,这喜悦的云朵尚未在心头飘远,便被现实的疾风骤雨无情吹散。当贾政面色凝重地屏退下人,将圣上旨意的真实目的细细道来时,夫妻二人顿觉如坠冰窖,心情瞬间跌入了深不见底的谷底。原来,圣上此举并非单纯的恩赐,竟是要探春先取得郡主的尊贵身份,而后将她送往琉球国和番远嫁。
琉球国,那是一个远在千里之外茫茫大洋之中的弹丸之地,国小民贫,且常年遭受着无情地震和汹涌海啸的肆虐侵袭。如此偏远苦寒、危机四伏的所在,对于即将远嫁的探春而言,无疑是一个陌生而又充满艰险的未知之境。王夫人和贾政一念及此,心中便好似被重锤狠狠撞击,深知探春这一去,山高水远,归期无望,与流放边疆又有何异?悲痛之情如汹涌潮水,瞬间将他们淹没。
夫妻二人相对而坐,泪如雨下,却久久无言以对。他们心中皆明白,圣命如山,不可违抗,即便心中有着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也唯有咬碎银牙,默默接受这残酷至极的现实。王夫人强忍着悲戚,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贾政的手背,眼中泪光闪烁,轻声说道:“老爷,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认命了。咱们得为探春精心准备些好东西,衣物、首饰、书籍都要备齐,让她在琉球国的日子能过得舒坦些。虽说咱们不能陪在她身旁,但至少要让她知晓,无论相隔多远,她永远都有咱们这个家,咱们永远念着她。”
贾政沉重地点头应允,那微微颤抖的头颅似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无奈与愧疚。他心中明镜似的,身为探春的父亲,却无力庇佑女儿周全,让她深陷远嫁的苦楚之中。但他也清楚,此时此刻,除了依从圣意,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倾尽心力,为探春那未知的异国生活铺垫些许温暖与慰藉,哪怕只是绵薄之力,也聊胜于无。
且说腊月初八,数九寒天,凛冽的朔风裹挟着碎雪,如刀子般狠狠刮过荣国府的雕梁画栋,那风声似在幽幽诉说着命运的无常。荣禧堂内,往昔的富贵繁华此刻皆被凝重肃穆所取代,仿若厚重的阴霾沉沉笼罩。
太监总管夏守忠身着蟒袍,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迈着方步缓缓走进堂内,每一步都似踏在众人的心尖上。他手中紧握着的明黄色圣旨,在这灰暗的冬日里显得格外刺目,那是皇家威严的冰冷象征。
“宣贾政之女贾探春接旨!”夏总管尖利的嗓音突兀地打破了堂内死寂般的寂静,一众贾府族人早已齐齐跪在地上,个个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唯闻衣袂轻微的簌簌声。探春身着素锦棉衣,身姿婀娜却透着几分清冷,面容端庄沉静,嘴角微微抿着,眼中隐隐透着一丝紧张与对未来命运的忐忑期待。她莲步轻移,稳步上前,在众人前方盈盈下拜,衣摆如蝶翼般散开在冰冷的地面上。
夏守忠挺直了腰杆,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国公世袭爵位贾代善之孙员外郎贾政之女贾探春,天赋聪慧,才思敏捷,性行温良恭俭,今特封为和硕公主,赐婚于番邦和亲,以显我朝之怀柔盛德,望其秉持贤德,不辱使命,于出年清明时节启程赴番邦完婚。钦此!”
旨意宣读完毕,堂内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若时间都为之凝固。片刻后,压抑的抽噎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探春贝齿轻咬下唇,双手不自觉地紧握,虽心海翻涌,恰似惊涛骇浪,但仍强自镇定,她叩首谢恩,声线微微颤抖:“臣女贾探春接旨,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抬起头时,眼中泪光闪烁,却也透着几分坚毅与决然,那是面对命运洪流的不屈。
待夏总管离去,堂内顿时哭声一片。贾母颤抖着双手将探春搂入怀中,泣不成声:“我的儿,怎就这般命苦啊……”探春却忍住泪水,轻声安慰道:“老祖宗莫要伤心,这是探春的命数,也是为了家族荣耀,探春定当不辱使命。”贾母仿若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浑浊的老泪纵横交错地顺着脸颊滑落,口中不停地念叨着:“我那苦命的孩子啊,平日里最是乖巧懂事,知书达理,怎就摊上这般事。”王夫人也哭得肝肠寸断,她用手帕紧紧捂住嘴,双肩剧烈地颤抖着,抽噎着说道:“我虽不是探春生母,可这孩子自小在我跟前长大,乖巧伶俐,我怎能舍得她远嫁番邦,这往后可怎么办啊!”邢夫人在一旁也红了眼眶,轻声叹息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圣旨难违啊。”赵姨娘也一直擦眼泪。
李纨听闻消息,匆匆赶来,她虽生性温婉内敛,但此刻也难掩悲痛之情,眼中含泪劝道:“老祖宗、太太莫要过于伤心,身子要紧。三妹妹这一去,虽是艰难,但也为咱们贾府担起了一份责任。”王熙凤也赶忙过来,她心里虽有诸多盘算,但见此情景也不禁动容,强打起精神说道:“咱们且先别哭了,当务之急是要好好给三妹妹筹备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贾宝玉彼时正在房中研读诗书,听闻太监总管夏守忠前来宣读圣旨,且是与探春相关,心中便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待听到探春被封为公主远嫁番邦的旨意时,只觉如遭五雷轰顶,刹那间,仿若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整个人呆立当场,眼神空洞无神,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往昔灵动的光彩全然不见。
片刻后,他似从混沌中惊醒,发疯般冲进荣禧堂内,额前的发丝因狂奔而凌乱不堪,面色涨红,朝着众人喊道:“不行,绝对不能让三妹妹去!”那声音因焦急与愤怒而变得尖锐,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拉住他。宝玉红着眼眶,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几欲滴落,冲到探春面前,双手紧紧抓住探春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不肯松开,“三妹妹,你不能走,这和亲的事怎么能落到你头上!你走了,这大观园可还有什么意思!咱们姐弟平日里一处读书写字、吟诗作画,那些欢乐的时光难道都不作数了吗?你这一走,叫我如何是好!”探春早已泪流满面,泪水簌簌而落,却也只能含泪摇头,“宝哥哥,这是圣旨,我不能抗旨不遵。”宝玉怎肯罢休,还要再说,却被贾政一声怒喝制止,他身体一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探春接旨谢恩,满心悲戚却又无可奈何。
林黛玉正在潇湘馆内,对着窗外飘零的竹叶暗自神伤,紫鹃在旁安静地整理着书卷。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喧闹,隐隐有哭声传来,黛玉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多时,雪雁匆匆跑进来,面色惊慌,还未及开口,黛玉便急切地问道:“外面发生何事?”雪雁喘着气道:“姑娘,听闻是宫里来了圣旨,三姑娘被封为公主,要远嫁番邦了。”
黛玉闻听此言,只觉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入心间,娇弱的身子晃了几晃,仿若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也微微颤抖起来,手中正拿着的帕子不自觉地用力握紧,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这可如何是好……”黛玉喃喃自语道,未作片刻迟疑,她不顾自己孱弱的病体,起身匆匆往荣禧堂赶去。一路上,冷风拂面,吹起她的发丝,更添几分凄凉之意。
待到了荣禧堂,见着探春,黛玉的泪水夺眶而出,眼中满是不舍与悲痛,“探丫头,怎么就……”话未说完,喉咙已被哽咽堵住,难以言语。她心中暗自伤怀,往昔与探春在园中吟诗赏月、互诉衷肠的画面一一浮现眼前。想着探春这一去,从此天涯海角,再难相见,自己在这贾府中更是孤独无依。往后的日子,怕是唯有这清冷的潇湘馆和无尽的哀愁相伴了。没有了探春的陪伴与支持,这深宅大院里的风似乎更冷了,人情也更淡薄了,而自己的命运又将在这茫茫尘世中何去何从?黛玉沉浸在这悲伤的思绪中,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惜春静静地立在探春身旁,往昔清冷的面容此刻满是哀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是簌簌落下,洇湿了手帕。她抽泣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前儿走了二妹,如今三妹妹你也要远嫁他乡,这府里愈发冷清了,我真真舍不得你走。往后这园子,怕只剩下我独自徘徊了。”说罢,泪如雨下。探春瞧着惜春这般模样,心中酸涩不已,却仍强打起精神,抬手轻轻为惜春拭去泪水,柔声说道:“四妹妹,莫要这般伤感。我虽远行,但心始终与姐妹们相连。你在府中也要照顾好自己,寻些雅趣打发时光,我会在远方为你祈福,愿你平安喜乐。”
贾探春远嫁的消息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贾府上下掀起了惊涛骇浪,丫鬟们更是悲戚不已。
侍书和翠墨听闻自家姑娘即将远嫁番邦,顿觉如天塌地陷一般。侍书先是呆立原地,眼神空洞,片刻后泪水夺眶而出,她瘫坐在地,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裙摆,呜咽着:“姑娘怎么就摊上这等事,往后可怎么办啊!”翠墨也满脸泪痕,她手里还攥着为探春新做的绣帕,此刻却觉得这帕子再无用武之地,她喃喃道:“我是定要跟着姑娘去的,哪怕天涯海角。”小蝉虽平日里有些毛躁,但此刻也被悲伤笼罩,她靠在门框上,无声地流泪,心中满是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探春的担忧。
平儿、袭人、鸳鸯等有头脸的丫鬟们见此情景,纷纷上前劝解。平儿拉着侍书的手,轻声说道:“侍书妹妹,你且莫要这般伤心,这是老爷太太们都做不得主的事,咱们能做的,就是让三姑娘走得安心些。”袭人也在一旁抹着泪附和:“是啊,三姑娘向来聪慧果敢,想必到了那边也能过得顺遂。”鸳鸯则拍了拍翠墨的肩膀,叹道:“翠墨,你也别太难过,咱们都舍不得三姑娘,可也只能往好处想。”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虽深知离别之苦难以消解,但也希望能稍稍安抚这些丫鬟们的心。然而,她们的话语在巨大的悲伤面前,显得如此无力,丫鬟们依旧沉浸在即将失去探春的痛苦之中,为她们的姑娘,也为自己未知的命运而哭泣着。
贾府众人在悲伤之余,也只能强打起精神,为探春筹备嫁妆,准备远嫁之事,每一个物件都饱含着不舍与牵挂,整个贾府沉浸在一片哀伤的氛围之中,等待着离别的那一日到来,而探春也只能带着家族的期望和亲人的思念,踏上那未知的和亲之路。
岁月悠悠,春的跫音渐次明晰,四下里瞧着,已是草木萌动、芳菲初绽之时。京城内外,花团锦簇,人头攒动,端的是一片繁华盛景。且说这春分将至的当口,那琉球国的女王并王子,携着满箱满箧的稀世珍宝、奇巧玩意儿,一路舟车劳顿,赶来我朝觐见圣上。
那日,恰是风和日丽,煦暖的日光倾洒而下,紫禁城的朱墙金顶在明晃晃的日头里愈发显得庄严肃穆、气派非常。琉球女王同王子皆着一身锦绣华服,衣袂飘飘,行止端方有度,一步一步稳稳地迈进了太和殿中。待走到殿内,二人便朝着那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规规矩矩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每一叩首皆满含着对这巍巍天朝上国的尊崇与诚惶诚恐之意。
圣上见了,面上挂着和缓的笑意,目光也透着几分慈爱,对着琉球女王与王子的到来,致以了热忱的欢迎之辞,言辞间尽是对其的看重。圣上赞那琉球国女王操持国务井井有条,又夸王子聪慧果敢、有勇有谋,还提及两国情谊恰似那悠悠长河,绵延不绝,此番和亲更是为这情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未几,一场盛大的婚典便于京城紫禁城的太和殿前热热闹闹地操办起来,为琉球王子与探春郡主这一双璧人开启了崭新的生活篇章。婚礼之时,红烛摇曳生光,喜乐婉转悠扬,探春郡主身披凤冠霞帔,那嫁衣上的金线银缕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加之郡主本就生得眉如远黛、目若秋水,此刻站在那里,恰似月中仙子临世,明艳不可方物。琉球王子亦是仪表堂堂,身着一袭华服,身姿挺拔,眼中满是对来日的期冀与向往。
至那婚礼的要紧处,皇帝竟亲赐御酒,为新人祝祷,又分别赏了他们一个白玉佛手。这佛手温润细腻、洁白无瑕,寓意着两国邦交稳固,情谊代代相继。琉球女王与王子见状,赶忙跪地谢恩,泪湿眼眶,声声言称定当永志皇帝隆恩,为两国交好倾尽心力。
新婚燕尔的时光,如蜜里调油般甜润。琉球王国王子与探春抵达皇家驿站歇脚,这短暂的停留,成了他们心灵相依的温馨片刻。启行前的日子里,探春独坐窗前,遥望远方故土,思念之情如潮水般在心中翻涌,对那遥远未知的前路,更是心怀忐忑。王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疼惜不已,常伴她于驿站的庭院中悠然漫步。庭院中繁花似锦,王子俯身折下几枝新开的娇艳花朵,微笑着递到探春手中,那温柔的眼神与轻声的抚慰,宛如春日暖阳,渐渐驱散了探春心头的阴霾,让她的心境稍稍平和宁静。
王子知晓探春的不安,便耐心地讲习琉球王国那些独特的异国习俗,从服饰礼仪到传统节庆,事无巨细。探春也怀着对家国文化的自豪,娓娓道来华夏文明的博大精深,从诗词歌赋到衣食住行,二人于这一来一往的交流中,情谊愈发深厚,对未来的路也更多了几分坚定与期待。
眨眼间,便到了清明时节。这日,春意正浓得化不开,运河两岸的杏花肆意绽放,粉白相间,恰似云霞飘落人间,又似瑞雪覆盖枝头,那灼灼其华之态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随着涟漪轻轻晃动,仿佛为这场远行添上了一抹缱绻温柔的色彩。皇家船队浩浩荡荡地停泊在运河码头,一艘艘船只高大巍峨,船头船尾皆精雕细琢,旌旗烈烈迎风招展,好不威风,静静等待着探春郡主的到来。
贾政、王夫人,邢夫人等贾府一族领着阖府上下的亲友,还有众多闻风前来送行的宾客,早早便等候在码头边上。众人皆身着素服,神色凝重,脸上写满了不舍与牵挂,可看着探春郡主那一身华服凤冠,又知晓此乃荣耀之事,便也在不舍中添了几分祝福之意。他们的目光紧紧锁住即将登船的探春,似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底。
探春身着华丽的嫁衣,金线银缕在日光下闪烁生辉,璀璨的凤冠上珠翠摇曳,更衬得她身姿婀娜、面容姣好。可那眉眼间却难掩浓浓的离愁别绪,恰似一层轻愁薄雾,萦绕不去。她莲步轻移,一一与亲人告别。每至一处,心内便有千言万语如潮水般翻涌,却又梗塞在喉,不知从何说起。当走到宝玉面前时,恰有一阵柳絮随风飘来,悠悠荡荡,轻轻拂过她的面颊。探春触景生情,不由自主地吟道:“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宝玉听了,心中猛地一紧,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他深知这诗句乃是探春对未来漂泊无依的预感,亦是他们姐弟即将面临的长久分离。
待探春缓缓走向船舷,父母的身影在人群中渐渐模糊,贾政背过身去,悄悄抬手拭泪,王夫人、赵姨娘早已泣不成声,却仍强撑着嘱咐丫鬟婆子往船上送些探春素日喜爱的物件。他们眼中满是不舍,却也满是对女儿未来的祝福与期冀。南安郡王太妃、北静郡王王太妃和礼部官员也上前,面容和蔼,言语恳切,向探春致以最诚挚的问候与祝福,愿她此去琉球,平安顺遂,两国邦交因她而更加亲厚。探春一一谢过,回首望了望岸边的亲人和故乡,终是转身登船,随着船队渐渐远去,只留下岸边一片欷歔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