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子岳嗤笑,轻抹着嘴角,“她……入梦魇了。”
“什么?”麝月惊恐道,看着周子岳嘴角似乎闪过一丝不怀好意,但却好似没有看到。
麝月道:“是那个虫子吗?”
“虫子。”周子岳细想下,一时之间摸不到头脑,“大概是吧。”
麝月:“什么大概,不是你弄得吗?”
周子岳:“我只是给她编了一个美梦而已。”
“美梦?”麝月指着眉头紧促的林黛玉,“是噩梦吧!”
“……”周子岳心中暗想,自己还没那么坏吧?
这黑鬼机缘巧合融合妖月兽,倒不失为一处机缘,说不定会成为自己破局的钥匙,只是黑鬼他这贼心不死,万一倒戈相向,实数变数。
“我噩梦美梦我还是分得清的我无意……伤她。”周子岳不知如何,竟然辩驳起来,不知是过分看中他,还是她……
麝月擦着林黛玉手上还未褪干净的血,“你无意伤她,你刚才明明还说叫要杀她,你就是故意的。”
“我……”周子岳感觉胸中一阵作痛,看着那眉头紧促,冷汗倒惊的林黛玉,心中一股莫名想要解释的冲动,“她有异……”
她,恐是破局关键,自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就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瞬间被什么抓住住了一般。
更不用说那次水下,这丫头濒死,周身发生的异象,那是电流紊乱。
那是自己前几次破阵杀掉这些书中人从未出现的!
她莫非就是阵眼?
或许自己杀了她就可以破局?
周子岳这样想过,可是只是猜测罢了,这一次,灵道衰微,一如往常,无头苍蝇,恐怕只能困死在这红楼里,他不敢赌……
同样的空间不稳,维度压迫,如若一直恶化下去,这小丫头也会被撕碎吧……
饶是一心欲破局的周子岳也忍不了看到那林黛玉被空间的压迫撕裂撕碎,可是对自己来说……她明明是个纸片人罢了。
是吧……
周子岳暗中说服自己,不能被这红楼世界影响,在一切变好之前,这一次,顺势而为……
可是……自己却鬼使神差地救了她,是杀也杀不得……
自己何尝如此优柔寡断了?
明明……自己只想回家的,回那个世里……
自己的世界或许肮脏,或许凶险,可是那个世里有爱自己的爷爷,嘴贱的李戊戌,刘天一……
想着,想着,周子岳便小憩,虽然几息,不足片刻之间,似是黄粱一梦。
桃源村落,满山的桃花开的粉白迷醉,山花烂漫。
上有村落炊烟,下有凤凰山幽谷的万顷良田,千里麦草香。
于炊烟尽头,那破落的黄土坯房虽不精致,却对周子岳来说实在可爱,安逸祥和。
尽管破烂的茅屋有盖些许麦秆掉落,也经不住落到一正在摇着竹椅的老人头上。
老人搔了搔鼻子,放下了宽大的蒲苇摇扇,如山野村夫的嗓音朝着不远处的屋里喊着:“小岐,爷爷的臊子面还没好吗?”
“……爷爷。”周子岳突然睁眼,满眼的晦暗黑白的潇湘阁后院,竹林昏暗如墨。
麝月微蹙这眉,“你在叫我吗?”
“……滚。”周子岳抬着头看着那无尽的这天黑夜,“雾是快要散了……”
只是,周老头他不会做饭啊,周子岳心中暗道,“恐是自己不在都这些日子,只能如那山间猴子采山果了。”
“喂,臭小子你那么厉害,能救这丫头吧。”麝月面色严肃,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一概往日的暴躁挑衅玩闹,似是如经年老友诉说着,“我知道的,纵然你这些天一再受伤,虚弱至此,可是我到现在都看不够你的修为,好似用不尽是的,难道你们修道之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循环无尽吗?”
“用不尽?”周子岳轻哼了一声,但是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足为外人知道,自己耗损本源去搏那莫须有的生机并不是长久之计……
这个世界的法则在排斥自己……
既然不能破,那就只能疏通改造了……
想着,周子岳便暗中低着头看着胸口的伤口,若是在高一分,空那烛龙就要破封印,彻底占据自己的身体了。
周子岳不敢想,这世红楼也就罢了,如若真的回到现实世界,恐又是一番灾难……
更何况目前尚未钳制这黑鬼的咒术,只能等他臣服。
没错,自己便是再赌,一手调教出来的妖月兽怎么可能让他轻易走?
深谙太极之道的自己,怎会连欲擒故纵都玩不明白。
无论是人,还是兽,亦或是鬼,叛逆欲念深入骨髓。
“能救。”听着周子岳声音并无波澜,反倒是在平常不过,麝月满脸希冀的看着周子岳。
“想让我救她?”周子岳看着胸口下三寸被那林黛玉手间捅出的洞,忍不住冷哼一声,“理由呢?”
“这……”麝月看着周子岳胸膛渗出的血,“那丫头善良啊!”
“哦?何以见得?”周子岳虽然嘴上略带怪嗔,但是依旧调息,只待胸下的封印修补完全,“她……想杀我。”
麝月顿时哑口无言 可是又期待着一线生机,虽然姓周的这小子嘴上不愿意,可却是个好人,应该是吧 ,如若不然还将自己留在身边,那一开始不应该杀了自己吗?
虽然如此,麝月试着说服自己,可是又想到周子岳之前拿自己挡牌就来气,他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那时候要压制自己?
还要自己硬生生挨几道鞭子,想着,麝月看着周子岳微敞的领口,看着触目惊心的鞭痕,皆透着黑气,又似流动的岩浆,极其狰狞的嵌在那莹白的皮肤上。
“他到底多痛呢?”麝月不敢想,脑中已然一团乱麻。
他看着闭目打坐的周子岳,周身浮动的黑白二气极其紊乱的围绕周围,只是额头升起一诡异符文,似是一大二小的三道金文,似叉戟,似弯绕的玉带。
麝月心中不忍叹出,“凝气化形吗,只有在红鬼那个老怪物口中听说过,他,倒低多大,莫非是令世神陨的道仙,白发老头?怪不得看不上这小丫头……”
“你才老头!”周子岳心中暗道,如若不然,早起来给他一脚。
麝月只觉得周子岳周身的气息愈加浑厚,反倒平底起风,一边又找着理由求周子岳施以援手:“你都说了,她和我都是被那臭虫子骗了,我们怎么可能伤害你,那小丫头还照顾你的。”
“然后呢?”周子岳缓缓睁开眸子,眼中尽是疲惫,“我为何要救她?她终是哪里来,哪里去。”
“哪里来,哪里去。”麝月重复着,如失魂的坐在林黛玉旁边,“她真的会死吗?”
可是周子岳依旧打坐宁息,似是屏退了外物一切嘈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亭外的雨似是女儿的哭泣般并未见停,雷光劈着周围的空间,似是如镜片将要碎裂。
麝月帮忙整理林黛玉的衣服,看着上面的血渍,她醒了会害怕吧……
“你知道吗,在你去忠顺王府的时候,我做了一天耗子。”
“都怪我忍不住这人间的吃食,正巧夺了个耗子的舍,我都不敢相信本大人英明一世,却成了一只人人喊打打,喊骂的过街老鼠。”
说着麝月叹息声:“我呢,或许同你所说,我不知情爱,可是唯独她还跟我说话,并没有嫌弃我。”
“说来可笑,却又觉愈发好笑,这丫头居然给我造小床被子,叫紫娟那丫头偷吃的给我。”
“你说她一个小丫头,居然听一只耗子说话竟不感觉奇怪,倒也不害怕,说来有趣,她总把我当幻听,还以为自己做梦,很可爱吧,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麝月爽朗的笑声过后,忽转低沉,眼眶微红,可是却流不出泪,“她呢,看似柔弱,实则那心啊比那桥头的柱子还拧巴,跟那柱子的龙雕弯弯绕绕。”
麝月看着周子岳身边闪动的细小星屑,想着那日烛火。
那天。
潇湘阁烛火细微。
林黛玉挑弄着灯芯,嘴角略带打趣道,“你个小耗子,怎么吃这么多,也不见得打嗝饱嗝儿?”
说着林黛玉就拿那棉絮抖了抖那灰鼠的胡须,原本笑盈盈的脸上却渐渐沉了下去,她看着那盘中的事物,“你是饿了许久吧……”
麝月活脱脱如一只老鼠啃着吃食,虽说自己附身一只老鼠,但是人话还是能懂的,只是忙起吃来,就无暇他顾。
见这小耗子并未回话,林黛玉扶着额头,自己当真异想天开了,是幻听罢了,这小耗子怎么听得懂呢?
不怕人的耗子,倒是生的有趣……
许是四下无人,紫娟又被只出去偷吃的,林黛玉自顾自絮叨起来,“你这小家伙,住在别人家连顿饱饭也没吃到吗?”
说完,林黛玉住着下巴,带带的看着窗外,眼光微动,缓缓闭上眼睛,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自己也想如宝姐姐依偎在母亲身边,哪怕一点点……
有个知心的人说话也好啊,可是人终究是不足絮叨的……
还要去顾忌别人的情感,自己的心思藏起来便好了……
突然,咯嘣儿一声,麝月咬着的吃食,从鼠嘴蹦出,滚落到林黛玉的手边。
麝月拖着瘦小的鼠爪想要去触碰,却不料手间微凉,却又带着一股湿热?
麝月抬起鼠头,却看到又是一滴晶莹的水珠从头顶落下,好巧不巧,落到鼠嘴边,麝月贪吃的心,依旧忍不住舔了下。
咸……咸的?!!?
“她哭了?”麝月疑惑的看着她,明明是自己吃不饱饭好吧,这小丫头哭什么?
刚才明明在笑的啊?
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可是见那头顶的眼里愈加多了起来,麝月张开鼠爪,接着一滴又一滴,不知怎的似是吃饱饭了,感觉鼠身用不完的力气。
不一会儿,麝月拖着胖乎乎的鼠身,呼哧呼哧用力推着一个茶杯推到林黛玉手边,“哈哧哈哧。”
神游天外的林黛玉依旧眼中泪水滴滴落入那茶盏之中。
林黛玉低语:“啊爹为什么送我过来,都不要玉儿了吗?”
麝月低着鼠头,看着茶盏中荡开的涟漪,林黛玉那水中的样子,更是苍白病弱了几分,就连那脸上的脂粉,胭脂也一并消了去,可是这又让着美人儿看上去仿若西子。
麝月看痴了,并不是因为这林丫头多好看,而是因为漂泊百年,麝月感觉自己第一次被人重视了。
而这个人更是自己都寄人篱下,却说要带自己回家!
如果说周子岳不杀自己亦是莫大的仁慈,可是这林黛玉彻彻底底把自己一个散魂,一个肮脏的过街老鼠当如此重视,是……家人!
想此,麝月不住心中哽咽,想着林黛玉的戏话,“是她……当真说……要带自己回家的……”
“你知道吗?那一刻我不敢置信,就连过街老鼠都可以被人爱护成一个布娃娃。”麝月激动的说,眼中抑制不住的幸福。
但是,麝月看着现在林黛玉面色惨白,比那天见过她褪去脂粉样子的麝月更是心中难以割舍,“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我有家了,我甚至还想如此性情的女子,纵使不堪的外物,也视若珍宝,在她眼中哪怕一个破落老鼠都能对待良善至此!我以为她和你原本可以给我一个家的,为什么这,对她不公平!”
麝月嗤笑,看着那周子岳眉头紧锁,似是并未听到自己啰啰嗦嗦,“你呢,两袖清风,超然物外,心如石头,哪怕就一下,就一眼你也能看到这丫头在这贾府小心翼翼,并不是怕辱没她林家,而是她知道自己再这里无依无靠,哪怕是那老太太,再亲昵这外孙女,对这丫头来说也是那朝堂客,座上宾!她会顾忌她们!有恐什么闲言碎语被别人学了去,讨了人嫌……”
“你以为她靠近你是为了什么,还是去希望获得你的一点偏爱?仅仅是一个知己罢了!”指责谩骂过后,麝月半晌不语,终是说了句:“她,想回家,这里并不是她喜欢的家,她的家在苏州。”
说道这里,麝月语气慢了下来,“可是,我并不知道家什么,就像你这贾府公子,自小锦衣玉食,莺莺燕燕围绕身侧,生怕一点磕碰,是淡了也不行,咸了也不行……”
周子岳忍着痛,想着自己走过的路,什么山间野果,灵食贡品,被困岱山的时候,自己险些要饿死,顿时心中情难自已,心中暗道,“那是贾宝玉,并不是我……家吗?我怎么可能还有家,总有一天要把那些人,妖兽全揪出来!”
麝月看着脸色惨白的周子岳依旧打坐静调,似是并未听到自己啰嗦:“你便是不救她,我也不怪你,我把着丫头送去苏州,比上那俗人的脚程,不足一盏茶就可去见她父亲。”
说着,麝月把林黛玉身上血渍的衣角撕掉,抱着林黛玉看着那空间裂缝透露的贾府,就要离开之时。
“站住。”周子岳再一次睁开眼,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我帮你救她。”
“??”麝月昏暗绝望的眸子闪过一丝激动,但是看着周子岳面色惨白惨白的样子,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明明这些自己透过麝月的灵魂自己都知道,可是来之不易才能让人感激,想此,周子岳心中忍不住自嘲,自己果然还是太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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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此情谁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