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唯独默不作声的周子岳依旧徐徐走开。
“我见过?”麝月看着周子岳一步一步朝那怪球走过去,眼中骤现的凶光,一股妖异的红光似是嗜血般将自己撕裂,“怎么可能?”
他还在疑问之际,就听到周子岳暗生说道,“人偶。”二字。
瞬间,麝月便想起还身为游魂的自己受享恩食,对着贾府公子和夫人降些诅咒之术,杀杀气焰。
“人偶 ,你是说那老道婆请仙家的祭品?”麝月眼光闪过精明,看那丝毫不敢动弹的怪球,拎了起来 ,挤眉弄眼道:“我就说那个老道婆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敢抽老子!”
但是下一秒,原本想骂那疯婆子的麝月,瞬间声音骤降,自己骂那老道婆,是不是也在骂那条龙,岂不是在骂他?
麝月推算着,猜测着,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看着周子岳,眼光难以抑制的打转。
他什么都知道吧……
“嗯。”周子岳抱着林黛玉于尘土中走出,轻嗯一声,“我不是那马道婆,也不是那烛龙,也并未想和你换魂,只是形势所迫,同样那也是你的机缘。”
“??”麝月原本提着的心瞬间安静,但是下一秒,就看着周子岳身上迸发的红光与龙鳞,“怎么可能?”
听此,周子岳驻足,“想知道真相吗?”
“你的真相。”
听着周子岳的话,麝月内心更茫然无措,“真相?什么真相?”
随着周子岳周身气焰衰减,脸上的红色龙鳞褪去,他抱着林黛玉寻了个塘边凉亭坐下,“幽冥录曾言,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后为“微”,超脱介质,游荡无间宇宙,更是末子。”
“所以,你从何来?”听着周子岳模棱两可的问询,麝月第一次思考着自己从未想过的事,自己从何来?
都说五鬼天生地养,可是自己明明有人的情感啊!
“本大人的老娘是天,是地!”麝月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到来先问我?你离她远点!”
正言此,周子岳嘴角上扬,当真给这被禁困无聊的境地填些生趣,有时候有个叽叽喳喳的也不错。
说到底,除了道心处事,周子岳看似清明通透,实则按现世年龄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并未涉足红尘的少年。
几番相处,他从麝月身上到感觉到一丝故人的影子,周子岳心中暗道:“对吧,李戊戌。”
不知何处,似是有声音回应般吓的周子岳瞬间抬头,也顾不得去寻那方位,只感觉在耳畔,又似天上?!
是他!
他也来了吗?
周子岳顿时眼中充满欣喜,又转即惊恐,他怎会到此,难不成和自己一样被困在这里?
周子岳四下环视可是又似幻听,眼神又忽转落寞。
他,怎么可能来?
周子岳看着那空洞无际的黑夜,在摇摇欲坠的血界幻阵中如黑洞般深不见底。
在哪天尽头,无尽的黑夜似是有一只青色的蝴蝶拖着流光消散。
“不,是他……”周子岳伸手就想抓过去,可是如那天上的月亮,只能徒手放空,遥不可及。
他,想回家,哪怕已经没有家了……
不知周子岳想着什么,麝月便看到周子岳居然徐晃得朝那林黛玉又靠近了几分。
麝月瞬间爆炸:“!!啊啊啊!我好心学狐仙报恩为你做媒,你不受就算了,怎么还口是心非!”
可是又想说些什么,却又难得出口,麝月只得寻个角落揪着一旁昏暗的枯竹叶嘀咕,“臭小子,总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麝月背着身子揪着树枝,侧目一瞥,就眼看到那不经意的扫过林黛玉的周子岳手中抓着细竹,质问自己,“在干什么?”
“口是心非,到时候,你别哭着来求我救你!”麝月一副得意,肖想着这周子岳连滚带爬求着自己施舍一口饭食的窘态,但是下一秒就看到那竹竿细端近乎要划过那林黛玉的侧脸引得麝月瞬间松手,顿时缄默不言。
“大可试试。”周子岳倾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徒手撅断了那根细竹条 。
他低眸看着林黛玉满头大汗,甚至侧脸浮现青筋,疑惑道:“奇怪?”
“原来在这里。”说着,周子岳伸出手轻放在林黛玉的脖颈上,“当真不死不灭。”
本就担惊受怕的麝月,瞬间抓着周子岳的手,“你要干什么?我早就知道你要杀她!”
“……”周子岳轻嗯了声,可是随即换了另一只手轻覆在林黛玉颈侧,“那又如何?”
自己只想回家啊,他们都是纸片人罢了……
麝月道:“好啊,你现在都不回避了,直接承认了是吧!别碰她!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你和那个怪物一伙儿的,要杀就杀我好了!”
与此同时,麝月手间利爪浮现,说着就朝周子岳进攻而去。
见此,周子岳也不由得借机躲避,几番缠斗下来。
周子岳牵动手间血液凝结的红绳束缚着麝月的爪子,徐徐落地:“你不对劲!”
麝月眼中红丝蔓延,痴笑着:“我们所有人在你面前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你的心呢?”
随着麝月周身涌动的气血,手间利爪化为似钢刀般的力器,徒手震碎了那束缚的红线。
血线的断裂之声,伴随着周子岳眼神错愕,口吐鲜血,轻捂着胸口,颤颤巍巍。
见此,麝月不敢置信道,“你的心也会……”
未待麝月说完,他便看到周子岳本就穿着一身单薄白净的里衣被一片赤红浸染。
与此同时,麝月看着周子岳胸膛前探出一双带血的爪子。
血顺着那赤红的爪子的鳞片一滴一滴的流下。
寂静的血界幻阵之中充斥着撕裂空间的电流声。
周子岳看着胸口探出的利爪,喉咙间微动,紧接着又是一股由胸腔挤压而出黏腻的血液。
麝月看着周子岳弯曲腿,半跪着,胸口的利爪随之抽出。
那周子岳身后那利爪的主人却是那林黛玉?!!…
只是那林丫头原本沉静如深潭池水的眸子却黯然失色,空洞无神。
不足几息之间,林黛玉便失重般朝前方倒去,好巧不巧,这又压的那半跪的周子岳又是一口老血。
“噗……”周子岳单身撑地,饶是在波澜不惊,心中也不禁泛起了嘀咕,自己有空真的要看看黄历,算上一卦……
明明知道危机,可哪里会又补一刀……
麝月看着失控的自己,有看着那满手是血的林黛玉,不敢置信的看着周子岳,“我……为什么是她?!”
“还不扶我起来,现在信我了吗?”周子岳捂着肚子擦着嘴角不断渗出的血,“她死不了,别怕。”
“怎么可能?”麝月口中不断的重复,“明明……死了才是。”
“过来,你们只是被原火的意念影响了。”周子岳低语,时不时忍不住咳嗽,“来。”
“臭小子,你还好吗?”麝月抱起林黛玉,拉着周子岳起身,他看着周子岳腰间不住的开裂,而渗出的血水,“你……会死吗?”
“你在关心我。”周子岳浅吸打坐,虽然闭目,但是依旧能听到麝月低促的喘息,“只是烛龙残魂气息,这丫头现在死不了。”
麝月看着林黛玉手间赤红的鳞片褪去,鲜红的血液浸满了手掌,满心疑惑的质问周子岳。
“你到底是谁?”
“世外之人,不在此间红楼。”
“烛龙何人?”
“来自世外,堕天凶兽。”
“为什么你口中的烛龙要杀你,他不是死了吗?”
“六道之外,不死不灭。”周子岳闭着眼睛,声音及其细微,至于那烛龙真正的目的并未说出,只是低语着,“只是……他真正的的本源不知在何处,我……算不出。”
说道此处,周子岳声音更低了几分,可这惹得麝月报复狂笑,“你自诩算尽天机,连个臭虫都算不出来!”
说着,麝月低了低身子,打量着周子岳,看上看下,“模样倒是挺俊俏的,就是这脸应该笑一笑嘛~”
说着趁火打劫的麝月以极快的速度碰了下周子岳的嘴角,却只得到周子岳一句冷声的“放肆!”
被喝退的麝月已经面不改色,嬉笑的扶起那半躺在周子岳身侧的林黛玉。
他看着周子岳脸色惨白的样子,对着周子岳试探“所以他是你死对头?”
麝月把林黛玉安放一角,围着周子岳打量着,“诶,臭小子,你不会这就不行了?真不行了?这就不行了?”
“……”尽管周子岳闭目调息,无暇他顾,可是听着麝月的的挑衅,喉间一股黏腻的将要喷薄而出,却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直到,麝月停留片刻,终于说出了一句让周子岳忍不住吐了口老血。
“你是不是真的抢了人家女人?想不斯文文,正正经经的,净干些不知羞的事情!”麝月叹息道,“你家人也不管管你?”
“闭嘴。”周子岳听着麝月叽叽喳喳的嘀咕,心脏迅速跳动,似是受到什么感召,心脏紧的周子岳面色愈加苍白。
可是那角落原本挣扎的怪球似是闻到血液,兴奋的再次满血,想要挣脱牢笼,怪球口中不住的叫喊。
麝月:“这怪胎许是看上你了。”
听着麝月的打趣,周子岳怒睁双目,以自身鲜血做引,书画符咒。
血线牢笼再次如藤蔓般将那怪球困住,逐渐缩成一个小球。
“收好,以后有用处。”周子岳忍着血液抽离的虚脱,强行脱口几字。
麝月道:“什么用处?”
周子岳道:“破阵。”
“什么阵?”
“金陵。”周子岳淡淡道,心道,那一天不知何时?
破阵金陵之时,恐是宁荣二府都要抖上三抖。
到时候自己恐是,不忠,不孝,不义了。
忽而,血界幻阵原本无光的黑白世界,由那开凿的天雷,引下了淅沥的雨水,与之而来的是四周呲牙牙的电流声。
看着变换的场地,麝月连忙想讲周子岳护在一旁,“臭小子,这是怎么了?”
“空间扭曲。”周子岳闭目陈言,运转着道气修复着经脉,只是那残缺的□□却在那破烂衣服里空空荡荡。
麝月:“空间扭曲是什么?”
周子岳:“这个世界里的维度而已,如今我们便在另一个时空,造梦术开的伪时空罢了,承受不住这世外灵道,自然受真实世界排斥。”
“时空?那盘古开天辟地的空间?人间的生老病死?”麝月不敢置信,心中更是疑虑非常,“他怎么懂这时空的法门?难不成真的是什么别的世里的大能?”
麝月终究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知道造时空的法门?”
周子岳:“因为你。”
麝月:“我?”
周子岳请嗯一声,并以极其快速的灵道运转,于胸前汇聚太极文样。
体内乾坤二气互转阴阳,只是过分的极速惹得周子岳脸上青红不接,大汗淋漓。
周子岳耳边依旧是麝月思考:“你若是说我们在另一个时空,那我们还能回我们原来的世界去吗?”
“原来的……世界?”周子岳并未作答,不足几息,强烈的压制却引得他口吐鲜血,他擦了擦嘴角,“我们?你……想回去?”
想此,周子岳打死也不想回去,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麝月:“哎…!不是我,是这林丫头,我们把她带出来,等她醒了喊我妖怪怎么办,她不要宰了我们吗?”
“宰我们?”周子岳轻哼,“回去做什么,这丫头很快就会没有家了,况且亡故早夭,天命寿数,自有各自的章法。”
麝月听着周子岳云淡风轻的话 捏着拳头嘎吱作响,“你又咒她!”
周子岳:“这是她的命,何况她现在……醒不了。”
“醒不了?……”麝月感觉心中如坠深渊。
闻言,周子岳又重复道,“嗯,确实醒不了。”
麝月怒喝:“姓周的,你喜欢朝人伤口撒盐?”
周子岳嗤笑,轻抹着嘴角,“她……入梦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