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意死了。
黛玉正歪在榻上浅眠,听见雪雁和紫鹃在说悄悄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听个真切,她一时没了睡意,便起身走至窗下。
“我都听到了,还不进来说。”
紫鹃忙让春纤舀水来,想着难得说一回悄悄话,居然还被抓了个正着,便尴尬一笑:“姑娘醒了,怎么不叫人呢。”
“这不是刚醒,就听你们俩嚼舌根呢,”黛玉由着雪雁替她更衣,问道:“你方才说谁死了。”
雪雁猜想姑娘定是听到了,只好老实交代,说:“就是王府里一个通房,姑娘见过的,叫翠意的。”
黛玉又问:“她不是回家去了,怎么死了?”
“我那日去王府里拿嫁妆单子,听二门上的婆子说的。前几日护城河清污泥,不知怎么打捞上来一个尸首,身子都被水泡得不成样,吓人得很。”
“那他家里人呢,定是伤心罢。”
雪雁便说:“我也想着呢,问了,说是因她老子娘欠了重利银子把女儿又卖给了忠顺王府,自己逃了。如今还没人收尸呢,可怜见的,不想是这样的结局。”
黛玉听了只是蹙了蹙眉头,虽说是忠顺王府的人了,毕竟也是旧相识。
她听了难免叹息,好好一个女儿,又是这样韶华美貌,却一命呜呼。
“王爷知道了吗?”
“王爷大约是知道了,”雪雁又说:“金嬷嬷去回了王爷,备了几两银子发丧。如今就在城外埋了,也算是入土为安。”
这日水溶来瞧她,听到她提起翠意,便知道那细作的死传到她耳朵里了。
他倒是小瞧了忠顺王府,竟心狠手黑至此,连自己人也杀得利索。
他见金嬷嬷来回话,还愣了一下,也深知这忠顺王冷血薄凉,一条人命在他们眼里也不值什么。
黛玉见他沉默了一会儿,一时猜不准他的心事,还当是顾念主仆之情,放不下她,也不说话了。
“做什么不说话了?”水溶夹了一块莲藕给她,说:“我听官府来报了,说她是私逃王府,另还有一个叫蒋玉涵的戏子,也私逃了,如今也没抓到。等抓到了就水落石出了,兴许还有别的事。”
奴婢私逃是大罪,抓回来也少不得一顿板子。
黛玉见水溶这般,也没了胃口,便干脆放下筷子,转过身来看着他,说:“你若是有哪里不痛快的,只管说了。我虽不是十分大度,也不至于和个死人争风吃醋。果真你那样看我,就是小瞧了我。”
“玉儿,”水溶知道她容易生心事,自己又有许多事是瞒着她的,不怪她多思多虑,便劝道:“等以后我细细告诉你,现如今事多,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娶你进门,旁的日后料理。”
蒋玉涵这一个暗钉被识破,也让事情变得十分棘手。
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训练出一个完美的细作,却不想被人识破。
翠意犯事,忠顺王便开始盘查身边的人,蒋玉涵自知凶多吉少,便趁机逃跑了出去。
“是很要紧的事情?”
水溶安慰道:“的确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你只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就好。官场上的事情,我来料理。”
黛玉也不敢多问,只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块儿用了午膳。
午初刻,松墨来递话,说太子来府上送贺礼,太妃请王爷速回。
水溶便放下筷子,命人更衣,打马回王府里去。
这边宝玉见金钏儿被打,自己也害怕,匆匆到贾母这儿来寻庇佑。
老太太搂着孙子,免不了一阵安慰。
“老祖宗,妹妹什么时候回来?”
“你妹妹如今是王妃了,自然是住在王府里。”老太太知道这孙儿天真,可早晚也要知道真相,便说:“北王爷人品自不必说,比你可强上不少。我知道你的心事,可你妹妹得了好归宿,难道你还放不下。”
宝玉听了,原先还有的**分高兴之态,也只剩落寞了。
黛玉原是有机会留下的,可他什么都没做,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
他因呆呆地起身,口中喃喃道:“终究两情相悦不得守,端的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鸳鸯因见他如此魂不守舍,还想喊她一句,却被贾母拦下了。
“随他去罢,总要接受这眼前的事。”贾母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说:“等明儿,也给宝玉和环儿物色媳妇人选吧。说了亲,心性就定了。”
鸳鸯听了,便也作罢,由着宝玉出去混走。
宝玉伤心了几日,又犯起痴病,谁来劝也无用,终日只在内帷里歪着,托腮思念黛玉。
他想起水溶素日待他亲厚,未必不肯应的,便叫人套了马车去北府拜会。
一进门,他便打听黛玉的去向,府上都说不在王府里。
宝玉只当黛玉出门去了,又气自己不会挑拣时候,这个光景,黛玉寻常都是在内帷睡下了。
北王府宝玉却也常来,熟门熟路,一路走来便寻到了书房外。
“二爷回去吧,王爷今日伤心呢,谁也不见。”松墨将人拦在外头,随便寻了一个借口:“前儿王爷的通房翠意跌护城河里死了,好歹主仆恩情在,这几日王爷不见客的。”
宝玉听如此说,便知今日不是时候,只好垂头丧气打道回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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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