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端坐在柳木椅中出神,书案上摆着一副大字,是他方才写的。
这个静字,好似他们水氏的诅咒,欲静不静,欲争又争不得。
他旋即起身,将宣纸扔进了炭火盆。忽听得外面有动静,不必想就知道是宝玉来了。他素日担待他也是看在贾政的份上,自贾政起,贾府颇有些转从仕途的念想,可骨子里还是兵路子。
“人走了?”他淡淡道。
松墨说道:“按王爷的吩咐,好生让出去了。”
“来了这会子,说什么了?”
松墨抓了抓脑袋,觑着水溶的神色,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吞吞吐吐做什么,你几时结巴了。”
“宝二爷……宝二爷问……问林姑娘好。”
水溶听了冷笑,道:“如今婚期都定了,还打玉儿的主意呢,谁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惦记本王的人。”
“王爷息怒,”松墨见他本就心情不好,照实说必然火上浇油,却也没料水溶会这样大怒,忙劝道:“那宝二爷也就十六岁年纪,心性还如孩子一般,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姑娘又的确是仙女下凡,不怪人惦记,王爷消消火。”
“帖子都送出去了不曾?”
“明儿是好日子,金嬷嬷亲自去送,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让金嬷嬷早起就送去贾府,省得人惦记。”说完,水溶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下来,说道:“南边那座铜矿,可安置妥当了?”
松墨忙说:“都妥当了,贾雨村惯会逢迎,听得是王爷关照的就不再细查下去。”
“慢慢的采,别叫人察觉了。”
“王爷放心,上面种满了茶树,逢采茶时节,架炉子找长工,都是极寻常的,其他的日子并不动他。”
也是他因祸得福,从忠顺王手底下捞到这个好处。
这些个王爷手里几乎都不那么干净,南安王敢在天子脚下开青楼妓馆,西宁王又与外商暗通易市,东平王更是缕缕圈地,都是够抄家问斩的罪名。
那些个心肠不够狠,胆子不够大的,便也只能做些放利钱银子的勾当。
“忠顺王爷还当得了宝,实则捡了粒芝麻。”松墨又说:“只是他胆子也真够大的,居然敢动这个念头。”
水溶便笑道:“忠顺王就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想谋反的是太子,咱们且静观其变。他们父子有嫌隙,谁知道是家
事,还是国事呢。”
松墨听了,便心中有数了。
转眼到了四月初,亲迎这一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
北府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往林府而去,有喜婆沿途撒些喜钱铜板,引了好些孩子追逐嬉闹,好不热闹。
林府里张灯结彩,诰命夫人们立在新房外头翘首顾盼,笑盈盈等着花轿上门。
她们曾也是大家闺秀三书六礼进的婆家门,如今有机会送嫁,定也要见识见识王府的气派。
因家中无长辈,且又是天子赐婚,拜别父母这些礼数便从简了。
朱吕氏受封三品淑人,最得体面,便由她牵着黛玉出门。她替黛玉盖上红盖头,又将红绸子递给喜婆。
喜婆牵着红绸递给水溶,朝他福了福身笑道:“恭喜王爷,抱得佳人归。”
众人撒着枣仁糖果子,嬉闹着跟着一对璧人出阁。
挂在门口的两串鞭炮噼里啪啦得响彻附近,好似要告知天地神明,这一对神仙眷侣要结为夫妻。
黛玉坐进花轿,身后长长的队伍抬着六十四台嫁妆并无数珍宝,直看得人艳羡不已。
熙良娣坐在一处楼宇上,望着长长的队伍,不屑道:“有什么可得意的,区区六十四台嫁妆,怕是水家贴补她的罢,也好意思显摆。”
嫉妒让她目露凶光,又恨皇后擅自做主,非得把她聘给太子做良娣。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是个妾室,连个正室太子妃也轮不上。
甄嘉卉陪她坐着,如今也是神色淡淡:“都是命罢,我倒是羡慕她自由自在,没有所谓家族的利益,干干净净的。”
那个从前令她眼前一亮的女子,现如今倒是风光嫁给她的意中人,自己却落得平庸一生。
甄嘉卉如此想着,便也神情郁郁。
“如今什么人都能当王妃了,你且看她什么下场,等将来落在我手里,自然有他的结果。”
甄氏不曾细想,只当她是气话,便拍了拍她的手:“走罢,迟了太子面上不好看。”
因太子妃病着,太子就带了春熙出来赴宴。
众人拜过太子,便等着水溶拜完天地出来喝酒。
房内燃着一对龙凤喜烛,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
洞房的拔步榻里叠了二十多床喜被,堆得一人高,背面绣着各色吉祥如意图腾,或龙凤呈祥,或鸳鸯戏水。
床上洒满花生红枣,寓意早生贵子。
黛玉身穿凤冠霞帔,端坐在洞房之中,见水溶用秤杆挑起红盖头,耳边听着嬷嬷们的祝福之声,不由红了脸颊。
今日,她妆容艳丽,亦是分外动人。
水溶舍不得移开视线,直到瞧得她面红耳赤。
嬷嬷见状,哪里有不知道道的,笑道:“请王爷与王妃饮合衾酒。”
雪雁和紫鹃捧来酒盏,那酒盏是葫芦劈成两半,一端用红绳系着,黛玉不明白,但听嬷嬷说着:“夫妻一体,同甘共苦。”
她见水溶朝他一笑,说道:“一块儿喝。”
喜婆将黛玉和水溶的一缕头发剪下,打成一个结装进秀囊中,系在帐下,便听得嬷嬷又道:“结发白首,永结同心。”
礼毕,水溶便要去陪客,又听外头催了三四回,想一亲芳泽也难,只得将新娘独自留在房内。
“我去陪客,你若是饿了叫人传些吃食,安心等着我。”说完,就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想起外头一群虎狼,倒要好生防着他们了。
众人自是对水溶又恨又羡,世家公子们与水溶年岁相仿,有旧时的交情,早已娶妻,却暗恨自己没福分娶这天仙般的女子,只顾灌他。
水溶推让了几次,免不了盛情难却,多喝了几盏,便有些微醺。
夜深,他往正房这儿走来,一时觉得头重脚轻,脚底不稳。
平素举止闲雅风度偏偏的北静王,今夜却是破了功,右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几乎是跌进新房里。
黛玉等得几乎睡着,听得动静复又清醒,随即闻到好大一阵酒味。
“他们灌了你多少,”黛玉见他直勾勾躺在床上,连衣服也未脱,忙叫人端了醒酒汤来,一时又扶着他起身。
水溶面上浮着些许醉意,一双眸子清亮好似能滴出水来。
见众人在 ,他又挥了挥手,道:“都出去吧。”
紫鹃和雪雁见黛玉点头,便福了福身,带着一室的侍女们退到门外去。
四下没人,屋子里温度却骤然升高,水溶望向他,心中暗恼这些纨绔子弟,也不知在酒里下了什么,身体热得发烫。
他不免扯了扯衣襟,大手揽过黛玉,只想汲取芬芳,好驱散他身体里的热。
“娘子,**苦短......”说完,他顺手拉了帷帐的系绳,搂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双双滚进床榻之内。
层层叠叠的纱幔落下,好似将两人送入云雾之中。
靡靡灼热之气下,水溶几乎红了眼,见她云鬓粉腮,呵气如兰,越发不能自已。
但听被翻红浪,账内婉转莺啼连绵起伏,直到天明方歇。
。。。。。短板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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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