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北沂宿和颜谕靖接到卢芿迦之后,卢芿迦笑得一脸欣慰与得意,而后将北沂宿推到了跟在他身后的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面前,看了一眼北沂宿道:“小宿啊,这是张强元张教授,在抗肿瘤药物上的研究很是深入,前几天sci还邀请他去审核文章了呢……这是蔡明生蔡教授,在抗体药物的研究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一届诺奖的提名里就有他……小宿啊,快叫人。”
北沂宿像是一个玩偶一般,被卢芿迦摆弄着认识了一堆他这种渺小的小学员根本接触不到的圈内大佬。
待北沂宿一一见过那些人之后,这些在学术界跺跺脚都能让整个圈子震一下的大佬,像围观某种稀奇的宝贝一般冲着北沂宿东看看西瞧瞧,一个劲儿地说着“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啊”这种话,北沂宿脸都要笑僵了。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北沂宿察觉到南砚这几天的脸色就像是下了二月雪的寒冬,冷得可怕,而且更抵触他的靠近了。
北沂宿心中有些不得意。
他倒是没有察觉到学校里其他对他态度上似是而非的一点变化。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人,即便这些人站在他的面前冲他大吼大叫,北沂宿都不一定能察觉到这些人是在吼他,更何况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阴阳怪气与嘲讽。
北沂宿只觉得世人聒噪,这时他响起了一向寡言少语的南砚。
南砚对他没有好脸色,北沂宿虽说心像塞了酸酸的青梅籽一般皱巴巴的,但他却也没有纠结太久,因为卢芿迦回来之后,他手里的工作越发多了。
从前只有一个蒋辛离盯着他,而今再加上一个卢芿迦,北沂宿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永动机一般,心甘情愿地被赋予使命,而后又甘于奉献地献出自己的一切。
北·永动机·沂宿再忙也没有忘记去盯着南砚,偶尔在特定的时间过无法赶过去,北沂宿就会在微信上混炸南砚,提醒他该如何做。
北沂宿知道他这样只会治标不治本,然而他却没想都南砚最近的状况愈发严重了。
一些特定的时间改在了半夜,或者是某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北沂宿身在实验室,但他的身体总会莫名其妙地发痛,或者某个不可描述的部分一阵一阵刺痛。
得,已经不是爽了,而是刺痛。
北沂宿知道南砚应该比自己还痛,但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待自己的身体呢。
伤在南砚身,痛在北沂宿身啊。
北沂宿好似一个受了名为“南砚”的诅咒一般的失败品,只要碰上了名叫“南砚”的这个人,就会发生让他无法预料的事情。
两年前扰乱他的心绪,两年后控制他的身体。
剪不清,理还乱。
北沂宿找到依靠痛觉的导航,终于找到了南砚。没错,他通过实验已经知道,离南砚越近,那么痛觉来得就越猛。
北沂宿找到南砚的时候。南砚正单手插兜,靠在一条小巷里抽着烟,迷蒙的烟雾将南砚鬼魅一般的面容氤氲得更为诡异。南砚戴着一顶帽檐略宽的渔夫帽,只有尖尖的白皙下巴若隐若现。
黑色的风衣上有几处洇湿,像是被雨点扫过的痕迹,但今天没下雨,那不是雨水。
北沂宿站定在南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笃定的语气,似乎早就料到他遭遇了什么。
-他又怎么会知道?
南砚抬眸看他,一双冷漠的眸子不断地在北沂宿清俊又贵气的脸上扫过,眸底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痴迷与疯狂。
-这个人,总是漫不经心地说着暧昧的话,做着暧昧的动作,然后将他越推越远,他却甘之如饴地跌向深渊。
-深渊里,没有北沂宿。
-只有那个现在泥泞沼泽里的自己。
-无人呼救,无人在意。
“伤在哪里了?”夹在手中的香烟被北沂宿抽走,扔在地上,南砚看着北沂宿那双昂贵的皮鞋碾过了火花,只需几瞬,火花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抽烟不好。”
-不知道他的鞋底有没有留下烟灰的痕迹,那痕迹又能存在多久呢,是否明天就会不在,这些被弄脏的了鞋子也会落在犄角旮旯生了灰尘。
“走吧,跟我回家包扎一下。”
-回家……真是一个许久未曾听到过的词。
“这个地方离我家很近。”南砚听到北沂宿补充道。
-是啊,离他家很近。
北沂宿看着南砚一动也不动,甚至在他说了这么多话后依旧一言不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可是北沂宿快被身上传来的痛觉淹没了,他一言不发地拽着南砚向他的小别墅走去。
两人踏入别墅区的时候,别墅里的灯光正亮着,楼下的红角鸮叫得欢快,与别墅内住着的另一个人玩闹着。
北沂宿推开门,Kevin稀奇地看着北沂宿带着一个满脸冰霜的男人进门,然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医用箱。
Kevin翘起二郎腿坐在客厅,看着一进门就绷紧了唇线的南砚,挑眉开口笑道:“这位先生,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我很难想象,像Eason这样美好的人身边,会存在你这样的人。”
南砚终于抬头看了一眼Kevin。
“或许Eason没有和你说过我,但你也不必用那般敌意的眼神看着。我和你是一样的角色,都只不过是Eason身边微不足道的同学。哦不,甚至于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一个对自己定位清晰,从不会越界的‘好友’。”
“……你住在了他的家里?”南砚拿下了头上的帽子,视线终于清晰,他看着对面优雅的异族男人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像是听到了一件超级好笑的事情一般,忍不住开怀笑了起来。
余光看到北沂宿在楼上提着医药箱下楼,Kevin突然凑近南砚,双手撑在南砚背后的沙发上,从背后看上去就像在与南砚接吻。Kevin贴近南砚,轻声说道:“你可真有趣。不是一座房子就可以称为家的。”
“家不是家,人才是家。”
撂下这句话,Kevin迅速起了身,离开了客厅,打着哈欠上楼休息去了,经过北沂宿的时候,Kevin故意停在北沂宿面前,用南砚刚好能听到的声音道:“Eason。这个周末,我们约个date吧。”
北沂宿本就要寻个时间与Kevin聊聊情况,便顺口答应了。而后大步流星地坐到南砚面前,“你到底怎么弄的,刚才我上去拿医药箱的时候,才发现我手掌里沾满了血……”
“真是的,伤的这么重,怎么和个没事人一般,你是吃布洛芬长大的吗?手拿过来,给我检查一下,手臂呢,有没有受伤……”
北沂宿一边帮南砚清洗着手腕上的伤口,一遍絮絮叨叨地说着,半晌不见南砚吱一声,只好自顾自地帮南砚脱下了上衣,露出了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我的天呐。”北沂宿快要控制不住自己骂骂咧咧的情绪,平生从未说过脏话的他突然暴躁地开口,“小傻逼,你是想要我死是吗?”
“伤的这么重,你不知道我也会痛……”北沂宿脱口而出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
南砚听着这句话骤然间抬头,像是濒死的恶狼锁定他的猎物,北沂宿被南砚这个外露的情绪吓得后退一步,手中的绷带也掉落在地。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以后不要受伤了好不好?”北沂宿唾弃方才自己竟然会被南砚吓到,若无其事地重新捡起了地上的绷带,用碘酒小心翼翼地为南砚身上的伤口消毒。
“你不知道,你每次疼,我都会比你更敏感。”北沂宿又说道,“虽然我知道这个请求并不合理,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受伤了,我会比你更疼。”
只有北沂宿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是南砚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此时的南砚目光灼灼地盯着南砚。
他骤然开口,“北沂宿,你可以给我一个家吗?”
他真的好想拥有一个家啊。
北沂宿随口答应,“好啊,我刚好在附近还有一幢小别墅,里面设施很齐全,你如果急着住,我明天就带你去过户。”
北沂宿只是觉得今天的南砚有点可怜,他想对南砚好一点。
南砚面色复杂,他想到Kevin在上楼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家不是家,人才是家”。
是啊,他现在连一个家都没有,如何奢求属于自己的家。
“不用了。”南砚拒绝道。
北沂宿察觉到南砚瞬间低落下来的情绪,有些不明所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南砚说的是另一个意思。然而北沂宿的内心还未思考妥当南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亦或者说北沂宿潜意识里不愿意去思考那个可能。
“好吧。”北沂宿天真地摇晃着身后的尾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南砚, “可以把你的裤子脱了嘛?”
还有一处伤口就包扎完了。
北沂宿快乐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