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横滨。
时间倒回三个小时以前,[Lupin]酒馆内。
“...编号A3476的厄运能力者拥有能够偏移一切[伤害]的豁免,无论子弹、毒.素、甚至范围型无指向异能,都无法伤其分毫,”
没有依赖任何资料,坂口安吾语速飞快地念述着脑中的信息:
“不过,那与其说是为自身附加了幸运,不如说是提前对[损害源]施加了不幸,将袭击者的不幸转化成对自己的有利,从而提前规避危险,...这一点,从其依旧靠悬赏维持生计可以看出,否则,为什么不去多买点彩票呢。”
他随口吐了个槽,语气仍是淡淡的。
织田作之助模糊抓住了重点:“呃,也就是说,并不是什么运气转换,这个厄运能力者实际并不能主动为自身创造有利条件?”
“嗯,”坂口安吾点头:“所以,可以尝试将这当做一个突破口,不过...”
“你们已经有了人选。”太宰治突然插话,明明听得心不在焉,语气却了然。
于是坂口安吾也不再斟酌于透露信息的多少,跟着默认了。
他想起之前,大概是一个星期前吧,
雾岛栗月对特务科提供情报支持时,特意提起的一个人,
一个女孩,黑手党的人,叫做泉镜花。
那时,
[我的学生,完美继承了我划水大业的可造之材,]
带着点不知真假的炫耀,灰发青年这样介绍到。
令坂口安吾嘴角抽搐,合理怀疑对方也染了什么奇怪癖好,学会了玩养成。
然而,雾岛栗月接下来的话,却出人意料。
[她父母是你们政.府特殊机关的人,为了隐藏身份成为了杀手,之后应是牵涉到了什么棘手的事里,被人杀害了。]
[啧啧,真差劲啊,连员工家属的基本保障都没有,竟就这样让人沦落到了我们这些恶谠手上。]
对方于感叹间,不动声色打量他的神色,
坂口安吾不由警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提起这个?]
[具体情况,你有空可以去查,但总之,]
搅动咖啡匙,灰发青年垂下的眼睛,匿在睫毛后,模糊不清,
[一个有着强大实用异能却不肯杀人的人,在港.黑的处境想必你也明白...]
只有声音传来,引他想起了,织田作,
曾经的织田作,被迫假死离开的人,
[好歹也是我的学生...]
坂口安吾自认理解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并在之后,与之达成秘密协议:
若泉镜花收到黑手党的特别试验任务,不能完成,
雾岛栗月会制造契机使其脱离,交由特务科则接收并保证安全。
这样一来,看在特务科的面子上,有雾岛栗月周旋一二,森鸥外也大概率不会再追究下去。
当时,坂口安吾是那么想的,然而,现在他才算明白,
廾,什么黑手党的特别任务,
他以为的[杀人或不杀]的考验,根本就是雾岛栗月一早为今所设安排。
对方提出协议的目的也绝非是出于什么好心,他竟然又一次信了那家伙的鬼话,结果?
[如果不能完成的话,便让其脱离,]
那完成了呢?
当杀死目标反倒成了一种[不幸],那这种[不幸]便可以被加以利用...
啧,早早埋下伏笔不说,居然又拿特务科做了筏子...想到那张假装纯良的脸他就来气。
*
回到现在。
傍晚时分,横滨高楼耸立。
呼啸的狂风卷起砂石,碎瓦飞溅,芥川龙之介捂着被射中肩胛,低低喘息,
他的对手并不强,并非有多么高明的体术,也并非是多锋利强悍的异能,
却,让人无可奈何。
他知晓对方大致的能力,也知面对这种对手,不犹豫,不停不想,就是最好的应对,他本应是最适合的角色,但他的杀意、对胜利的渴求,终究指向对方,——这使他成为了[厄运]的目标,陷入不利。
该死...
他咳嗽着,死命压抑胸腔上涌的痒,去避开子弹,尝试攻击,对方的枪法也烂的出奇,连瞄准都没有,然而,每一枚子弹却跟长了眼睛似的,总能从各种清奇角度朝他射来,防不胜防,
哈,他该庆幸对方不喜欢火力洗地战术吗?
咽下喉咙里涌起的腥甜,越停留,他的顽疾便越严重,几乎已经到了无可抑制的地步,黑夜的高楼之顶,他们在楼与楼的天台间穿梭追逐,奔跑间,街景飞逝,灯火闪烁如星,静止时,大楼整齐排列的白亮窗户如无尽矩阵序列,肃穆冰冷。
夜风冰冷,灌入肺腑,在这行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的高空上,罗生门凝聚而成的黑兽一次次撕咬向对方,
只要一击,
只要瞬息之差,他就能扯下对方的头颅,但,每一次,对方都巧之又巧地避开了。
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挡在那儿,让他寸步难前,使他偏移,他从未如此时般意识到对自身异能的控制是如此艰难,仿佛不再是他的手脚,黑兽的攻击总是飘忽落在视线以外的地方,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对着空气一通挥拳却打空了的愚蠢家伙,啧...
但无力还不足以使他感到恼怒,芥川龙之介的思考越发清晰起来,只要将自己当做狂犬,只有毫不停息的进攻,敌人会被固有表象所遮蔽,而扮演疯狂,这种事他一向擅长,此时的最优解,仍是攻击。
闪避、进攻、急转、腾跃、视线捕捉每一缕微光,头脑判断每一种可能,敌人的意图、转向的子弹、连呼吸都计算进去,然而,一阵突兀爆发的猛咳打断了他的顽抗负隅。
糟了,
胸腔震动间,余光瞥见子弹飞射而来的轨迹,已近在眼前。
来不及了...
异能力组成的屏障才刚刚筑起,又是一阵急促的呛咳,芥川龙之介于寂静拉长的一瞬中,衡量调整中弹的角度,
手、脚、心、肺、脑?牺牲什么,保全什么?不必要的功能应当被舍弃,力量与行动力怎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得以保留?
他需要胜利,不可退,不能败,
败等同于死。
只是...子弹并没有如期而至,有人替他招架了这个,——用刀刃,斩劈而下。
[锵、锵、哐呲...]
纷飞弹雨于刀光中崩解,弹头在刃锋迸裂,金属爆鸣,溅一地火花碎屑。
芥川龙之介侧头望去,正巧看见,
巨大的夜叉假面于缓慢间降下,将怀中少女轻放于屋顶。
那个女孩,——他眼中一向无用的累赘,拂去一身硝烟味,稳稳落在屋脊边缘,
站直了,看过来,目光沉静,面若幽寒。
[夜叉白雪,动手吧。]
少女似乎说了什么,声音淹没在风里。
下一秒,巨大的白色假面划过一道弧光,倏然逼至了敌人眼前,华袖翻飞,刀光白亮,寂若微芒。
*
“要谈谈那个女孩吗?”费奥多尔说到。
一通较量后,棋局步入尾声,[王]与[后]都登上舞台。
形势逐渐清晰,仿佛已能看见结局,——或许也相差不多了,雾岛栗月有植物的视野,而费奥多尔,他眼线众多,亦不缺少情报渠道,
因而这两人反倒像一起看直播的水友般,闲聊起来。
“谈什么?”雾岛栗月问。
“那个女孩,你献上的羔羊,”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并加以奇妙的形容:
“于无知无觉中得以转化,却不知早已身陷囫囵,你选中并改变了她。”
但这话说得没错,——对泉镜花来说,杀死列昂尼德才是不幸。
人类所能承受的最大不幸中,[改变]理应占据一席,于潜移默化中自认为自主作出选择,于无知无觉中悄然偏移认知,
一旦迈开腿,滑落便避无可避,斜坡轰然崩塌。
有时候,基石认知的偏移等同于个体死亡,而[将杀戮被视作被允许],于泉镜花而言,无疑是彻底的改变。
“将她置于那般处境之下,一如我对你所做的那样...期盼吗?将自身所受之苦施以他人,是否令你感到愉悦?在此过程中,你内心得到恶魔又是否得到补足...”
“......”
即使是日常的闲聊,这个人也惯于卖弄言语:“从我身上习得的,是否仍盘旋萦绕于你,你是否,常回头执望,以确定身后只是自己?”
连剖解也如此轻快,或许,人于他,本就透明可视。
雾岛栗月想象对方笃定的微笑,纯净、残酷,而柔美,一如的冬日薰衣草色弥漫的薄暮昏黄,以冰晶熄灭心火。
“你也太自恋了吧,费佳,”他不禁轻声抱怨:
“这只是一个决定,决定总得权衡取舍,或多或少都有缺憾。”
“而这就是你的转变了,阿斯,正如你知道,列昂尼德并非狮子,不过一只迷途之羊,你仍然选择了牺牲。牺牲二者,他,还有那个女孩,换取自身的存活。”
“也可能是他们活下来,而我死于自负。”
“你并不自负,可称谨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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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