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之后家里蛋糕再没丢过,江绚猜测估计是小猫被吓到不敢来了,隔了几天干脆把窗纱换成新的,之后就一直无事。
她也保持着三四天出去一趟的频率,没过多久已经完全熟悉了周围的环境。
到此时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满月,多次出去没有发生什么让江绚确认了过去是原主太过敏感小心,如今的她越来越融入这里,基本可以与这里的人无障碍交流。
江绚知道附近有一个公园,由于比较远之前只在外看过一眼,近来有些腻烦,她便想去公园里走走透透气。
不论在哪里人都要工作赚钱生活,这个世界也是如此,工作日公园里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
江绚一路慢走,远远瞧见前面石椅上躺着一个人。
公园会成为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浪者青睐的地方,石椅上睡人不稀奇,只是那人身上卧着两只猫,石椅下方还有几只猫,下方的那几只正弓背耷耳地对着上面的两只嚎叫,声音之尖锐,怎么看怎么不友好。
这些猫一看就不是家养的,它们就挡在路上,很有一副识相的都不要靠近这里的气场。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都会停下看一看情况等它们走了或者显得不那么有攻击性时再过去,江绚却不,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猫咪们并不关心她这里只执着地盯着上面的同类。
江绚近一点的时候就看到躺在那里的人突然挥了挥手,说了一句:“别吵了,想上来就都上来吧,我撑得住。”
他这话很有作用,底下的几只猫顿时也不嚎了,一个个还真往他身上蹦,只有那么一两只气势弱点的选择了他身旁的空隙里悄悄依偎着他。
那人抬手摸了一只猫脑袋,猫露出了享受的表情,温软的不像刚才。
“好了,这下都安静点让我补会觉。”
猫猫们全部乖巧蹲下似乎要和他一起休息。
目睹这神奇的一幕,江绚没有多想,她走她的路,现在没有猫挡路当然更好。
当她越来越近时,几只猫朝她看了过来,她回看了它们一眼,顺带掠了一眼躺在那里的人。
那人听声音看身量都不像是年纪大的,他此刻一只手搭在身上一只盖住了眼睛,卫衣兜帽裹得严实,看样子还算干净,并不像个邋遢的流浪汉。
一眼过后江绚继续向前走,只是离那人越近时她出现了异样。
先是心跳莫名加速,走到石椅旁边时她甚至觉得嗓子有点干,有一种熟悉的柑橘香味淡淡地飘进鼻间。
心头咯噔了一下,江绚停住脚步看向石椅,石椅上的人鼻尖动了动,蓦的坐起身。
四目相对,江绚眯了眯眼。
哪怕已经挺久没见,江绚还是认出了那个与她还蛮特殊的少年。
异常反应的出现有了解释,应该是因为那次“临时标记”。
但这感觉她不是第一次出现,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抓到“小偷”那回,只是当时小偷不是人,再加上厨房里本来就存放了橘子所以她没多想。
视线不由在他身旁那几只黑猫身上掠过,一次两次不会是巧合。
知道是一回事,不过江绚并不会因此说什么,过去那么久已经没必要,她也不觉得还会和他有什么联系。
她甚至打算就这么走掉,毕竟她脸都遮住了,他虽然突然坐起来看她,却只有她能看清他的脸。他们又不是朋友,不需要打招呼。
她刚要转头,没想到少年却开口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语气说不上友好,甚至少年还是臭着脸,但这话明显不是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的,尤其是那种溢于言表的尴尬抵触,都在说明他认出了她。
江绚有些意外转眼又不意外了。
也是,看不到脸他还可以闻出来,毕竟他的嗅觉也该比普通人要好,只是没想到他还记着她呢。
一旁猫咪们好奇打量着江绚,江绚抬腿就走,用行动直接告诉他自己在干嘛。
少年一愣,本来还想好心提醒让她别在外面乱跑,现在被这人远去的背影噎得难受,黑着脸又躺了回去。
“管她呢,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恶又奇怪的女人。”
——
有了那次后江绚连公园都不去了,她在近一点的地方溜达,谎称自己有畏光症,偶尔和人说说话套取一点信息。
这期间一直风平浪静,直到这天她正在西尔曼太太的糖水小摊前坐着乘凉,眼见一队城市管理员气势汹汹从身边跑过去。
西尔曼太太经营糖水小摊一直在街区角落里,她很善良,得知江绚有畏光症还坚持出来溜达后每次都要请她喝免费糖水再附赠一碟小点心,不忙的时候她都喜欢陪着江绚坐坐,她很喜欢江绚,因为她说什么这个可怜小姑娘都是静静听着从不厌烦,这让她很满足。
看一帮人跑过去后西尔曼太太感叹道:“我的老天,这阵仗是要出事了……”
城市管理员即是江绚最初在这里看到的那群手持钢叉受过训练的人,这是一个特定的组织,并不负责人类活动,他们管理的对象是兽人。
菲洛斯星兽人处于社会最低层,这里分为两种——有主的,和无主的。
有主的兽人必须配戴项圈,项圈上有主人的名字与联系方式,也是阻碍被咬的工具。
无主的则不允许在繁华区域活动,城市管理员的巡逻就是针对他们。
其中无主的兽人又分为两种。
因为兽人数量不少,受到认可的官方机构自然也要存在,那就是兽人协会。无主的兽人可以前去兽人协会寻求帮助,不过兽人协会只会帮助兽人配对找主人,一旦同意便受到兽人协会保护,耳朵上就会多一个协会的金属圆环作为标记。
另一种既不受协会保护又无主的就是流浪兽人。
城市管理员一旦抓到无主兽人,有标记的提出警告给一次机会,流浪兽人肯定就没那么好运了。
来这么久江绚还是第一次见城市管理员出动带电击棍和枪,这种场景令她觉得熟悉又陌生,他们毕竟不是冲她来的,却真的让她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才过了一个月时间,如今的她坐在街角以一种旁观的视角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眼看着自己带着手下一众人快步离去,越来越远。
她沉默地望向糖水中映出的脸,包裹得严实,但这才是现在的她。
不知道那群城市管理员要去哪,街边好奇的驻足看了两眼人已经过去也就各自继续原本的事情。
糖水摊前又来了两个顾客,西尔曼太太去忙了,直到她重新坐回来,江绚已经发了二十分钟的呆。
她自己都觉得现在太过闲适的生活让她变得像个老太太,一切都变得慢吞吞的。
她虽然身处这个世界,但这里没有和她有深度关系的人,这么久了没有人来找她,或许那个日记中提到的爸爸妈妈早就死了。明明再活了一次,她却觉得很没有意思,她迫切觉得,她的生活需要改变。
西尔曼太太又说完了自己刚想起来的趣事,太阳已经偏了些,她细心地将伞挪了个位置以保证阳光一点晒不到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但当她再次坐下时对方仍一动不动,小姑娘脸上的墨镜只映出了她自己的脸,她试探着叫了两声对方也没反应,她只好轻推了推她的胳膊。
“亲爱的?你在走神吗?”
确实如此的江绚开口:“抱歉,我刚刚有点困好像睡着了。”
“噢我的小甜心,实在困的话快回家睡吧,不过走之前要把糖水喝掉,我再把这些饼干给你打包带回去。”
“不,不用了,我现在不是很困了……”
她正说着,喧哗和沉重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坐在外面的西尔曼太太探头看了眼回来和暂时看不到的江绚说:“是刚才那帮人。”
那两个坐在后面还没走的顾客已经闻声凑到外面来看,旁边对面的人也都出来了,只有江绚还坐在原地没动,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奇。
西尔曼太太本来还怕她害怕,现在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多虑,不过也仍陪她坐着。
不用多等,很快的江绚就看到之前那帮城市管理员回来了,只是这次他们还抓了几个人,准确的说是抓了几个兽人。钢叉就那么叉着那些兽人的脖子,双手被两个人反剪着押着走,动作慢一点就会被电棍抽,怎么看都没有对人应有的尊重。
十来个城市管理员押着三个兽人走得自然不如来时那么迅疾,他们甚至是刻意放慢了脚步,不知道是出于炫耀还是警告地游街示众。
前两个兽人一个似乎是熊一个是狗一类的,他们瞧着都不像善茬,至于第三个,看到那瘦弱的身影时江绚心里咯噔了一下。
比起前两个,少年明显是最狼狈的,他脸上不知道被什么弄出了伤还在淌血,头发凌乱,卫衣的帽子都破了大半。
他本来在走,好像在人群中闻到了什么突然向着江绚这个方向看过来。
明明隔得很远,江绚还是看到了他眼里的厌倦冷漠,他就是闻到了她的味道无意识看了过来,他对她是没有情绪的,随着推搡他也转过头继续往前。
江绚很清楚这少年是流浪兽人,少年自己也很清楚被抓到的后果,所以他显然是已经认命了。
眼看人越来越远,江绚忽然开口:“这些被抓的兽人会怎么样?”
西尔曼太太摇了摇头,“听说会投入监狱,好点的在里面打扫卫生什么的,更多的都直接配给那里面的人了,这年头罪犯还能配个兽人,哎……反正进去了就出不来了,还有的会发到军队里去,你懂的,都不是什么好地儿,兽人可比普通人类耐折腾多了,也不管性别,所以基本都活不长,有的被抓就直接寻死了。”
怎么听都是活地狱,更何况那少年还是个O,可还是那句话,跟她有什么关系。
哪怕是知道了他那个眼神的含义,知道他会寻死,他们不过是见过几次,仅此而已。
西尔曼太太还在说:“其实这些兽人也挺可怜的,再这样苛待下去总感觉不是个事儿,迟早怕是会出问题呦……”
这话她当然是小声说的,毕竟大多数人都仍觉得兽人不算人,觉得他们只是类人,本质仍是野兽。
而江绚看着前方,那群人过去后街上聚集的人已经开始散开,不过这中间有一个戴着兜帽的人,他转身时被眼力好的江绚看到了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这是她思考时的小习惯。
片刻后,“被抓到后还有办法从管理员那里把人要回来吗?”
西尔曼太太想了想,“其实也有,以前发生过这种情况,有人看上了被抓的兽人愿意养他管理处就会放人,只是现在饲养兽人有严格的法律,费钱不说还要担很重的责任,因此出事的不少,渐渐也就没人愿意饲养他们了。而且咱们这个区本身就平民居多,自己温饱都顾不上了,哪有条件去多养一个比人类要求条件还苛刻的兽人?政府多半就是为了直接将兽人下放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确实很麻烦,而且她想到了背叛自己的江霖。江霖也是她救下放在身边的,结果是什么呢。
她不该重蹈覆辙,除了自己,没有人值得相信。
她站起身,朝着西尔曼太太,“我想我该回去了,谢谢您的招待,糖水和点心我还是带回去再用吧。”
西尔曼太太并不意外,事实上她确实从没见她在这里喝过糖水,她认为小姑娘可能还是不能见光,只是可惜大概一直不能知道小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