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江绚起来喝水。
清楚家里还有一个人,路过小卧室门口时她下意识放轻脚步。
说实话江绚感觉到不自在。
到现在为止江绚都觉得和这个少年不能称得上熟,她是说过他可以住在这里,这句话她也一直没收回,但他之前都表现出了不需要这样一个地方,她甚至以为他以后都不会用。
之前他白天出现她没觉得有什么,何况前段时间他消失了很久,人是需要相处的,相处中由陌生渐渐熟悉,熟悉也会在空白中渐渐消失。
更何况白天和晚上的感觉太不同了,江绚觉得很别扭,因为被人硬生生闯进自己原来的生活。
适应至少需要一段时间,她其实很希望只是一晚,之后他继续在外面潇洒不要回来了。
这么想着,她走进厨房,窗台上蓦的亮起好几个小灯,她定了定神,打开灯果然见到窗台上卧着四五只猫儿。
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窗纱也好好的合着,见她来了并不警惕,有看了看重新闭上眼的,也有好奇打着哈欠看着她的。
江绚感觉它们像是在看门的,她打开冰箱喝着水,眼角余光扫着那边,发现小三花也在。
小三花是唯一一个站起身的,它弓着身子伸懒腰,细细长长的身子极其柔软,耳朵、尾巴、爪子各使各的劲。
江绚喝完水,弯下身子在橱柜下一通翻找,几只猫咪都精神了,看她放了一个长槽过来,它们鼻子一动,又见她打开一大袋什么往里面倒。
食物的香气很快让它们蠢蠢欲动,江绚倒完猫粮又放了一小盆水在旁边,她什么都没说,看着乖乖蹲在一旁一直瞧着她的小三花,不知怎么的伸出了手。
手停在了距离它还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她其实也搞不清楚自己之前为什么要买猫粮,当时确实只是想给它们些吃的,不过后来少年不在这些猫儿也没出现东西就一直放在下面没打开过,江绚没养过小动物也自觉不是多喜欢小动物的人,但当她的手被小三花主动蹭过来贴贴,她瞧着它的小脑袋在手心里蹭来蹭去,她无师自通地就顺着它的脖颈一路向下,不算很光滑的皮毛在手心里的触感很好,哪怕她顺着脊背一路撸到尾巴,那条尾巴还打着弯地勾住她的手腕。
她沉默地抚摸着它,听着那浅浅的呼噜声,内心感觉到奇怪的轻盈。
小动物果然有魔力啊。
——
少年隔天一早起来就见几只猫吃得圆滚滚瘫睡在橱柜上的场景,他看了眼食槽,目光转到了已经在做早餐的人身上。
莫名有点脸热,他下意识去卫生间,看到洗手台上摆的一切愣怔了片刻。
这洗手间里都是她的东西,处处都是她的痕迹和气息,他脸红了,赶紧打开水龙头冷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脸还好,看起来没那么奇怪了。
他站在冰箱旁,小声问:“有我的吗?”
江绚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额发都是湿的,一滴水珠还从下巴处滴落了下去。大概是刚睡醒,脸色粉粉的很好看。
这时候自然光线下她与他距离又不远,眼睛对上的时候看得格外清晰,那双眼睛确实是湖蓝色的。
少年先移开了视线,他耳朵微动了动,去看锅里。
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粥,粥是绿豆粥,夏天最是清热解暑。
“早餐简单,想吃就吃吧。”
江绚说着,将另一边放着的一盘包子递给他:“放桌上去。”
这样的使唤对江绚来说驾轻就熟,少年似乎也习惯了,接过去再回来又站在那里静静看着。
他实际上比江绚高半头,少女娇小,他这样的少年态没比她好多少,但他知道自己还能长。
他的目光下意识在她身上转,不知怎么的从黑色的长发落到了白皙的脖颈处。
晨光熹微,透过玻璃窗落在人身上,那片露出的皮肤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
对任何一个O来说那里都是很重要的地方,只要被狠狠咬住,他们的未来就会连接在一起。
其实大多数O都会佩戴止咬器保护自己,敢这么暴露脆弱部位的极少……
他突然一怔,因为无意识长出的獠牙,他忙收回目光,诧异于身体自己的行为,掩住嘴转身先一步去了客厅。
认识到现在两人的第一次共进早餐可以说相当安静,只有电视机早间新闻的声音在回响:“为了迎接下月即将到来的国庆游行,首都中心游行街道已经早早开始准备,据悉今年游行将会盛大空前,各地代表也有不少提前赶来……”
江绚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刚来的时候是夏初,现在是最热的时候,等下个月差不多天气已经变凉,这里的国庆倒是和地球上的时间相近。
她对这里的国家大事当然不感兴趣,平时只是听听,现在却格外有用,有它,她很轻易地忽略了身边的存在。
少年一直在默默吃饭,他一直都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小时候是没条件吃,长大后已经习惯了不规律,饿了才去找食物填饱肚子。曾经他也想过以后要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但他独独没有想到眼下这种情形。
闯入这座房子,让他的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
嘴里的食物是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吃到过的,他从来不知道除了饼干、蛋糕、三明治、肉外还有这样的存在,喝起来味道和牛奶完全不同,但是胃却很舒服。
他只从她这里知道各种不好吃的食材还能在一起发挥出奇妙的香味,乃至于离开这里后面包那些的已经变得难以下咽。
这些天在外面他满脑子都是好吃的饭菜,和她。虽然不想承认,他其实也是想回来的,只是心里有根弦在绷着,警告他不要靠近,这个女人很危险。他的感觉一向很准,但那些都抵不过听到消息后身体的冲动,他的理性拉不住感性,住在这里竟然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心愉悦。
他清楚自己不对劲了,但活着,追逐快乐也没什么不对的,快乐一天是一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江绚吃了一碗,剩下的全部被少年处理了,她没说什么,只是在她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的动静时,难以避免地希望他收拾完就走。
她希望回到之前那种模式里,但可惜,在人又回来的时候她知道与之前不一样了。
她淡淡坐在那里,其实有些心烦。但凡这房子再大些可能就不会这样,现在这套小房子总共就这么点空间,塞了两个人几乎就没什么多余的地方。他们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哪怕是呼吸都影响着对方,在适应前,必然是有一段难受的路要走。
而这一切少年也感受到了,饭前还好,现在他回来就发现如果不是吃饭再坐回沙发真的有点尴尬,沙发不算大,他虽然也可以坐到餐桌那里去,但之后呢?做什么?他有点茫然。或许回到房间里要更好,但他不想。
他站在那里盯着沙发空缺的那处“发呆”,他在琢磨以怎样的方式过去更自然,站起来的人解决了他的困扰。
江绚回了卧室,她庆幸之前把健身器材搬在里面是个好选择,客厅尽管有足够位置,但是多了一个人出来,在这里健身就变得逼仄又别扭。
少年坐在沙发上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没多久耳朵轻动了动,里间传来的像是拳头击打在沙袋上的声音让他意外又好奇,可惜他不能去看,那扇门是一道界线,动物之间格外重视领地的概念,兽人也是如此,推己及人,至少现在他不能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跨越。
他在原地坐了会听了会,其实确实有点无聊,在这里要比外面还无所事事,然而他并不想离开。由一开始的正坐慢慢放松后靠,他边更仔细打量房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因为时间推移,他整个人倚躺在沙发里,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渐渐合上眼皮。
两个多小时后江绚一身热汗出来去往浴室,她看到了沙发里似乎已经入睡了的人,路过他的时候脚步没停。
浴室门关上时少年睁开了眼睛,他眼中还真有几分困意,之后又缓缓合上。
十几分钟后江绚再出来,她头发都在滴水,半上午气温已经上来,她故意不吹头就是为了这短时间的自然凉爽。
屋子里已经开始闷了,她瞥了眼沙发上睡着的人,径直回卧室。
她本以为少年会被热醒,结果等她再出来时闷热的客厅里少年好似不受影响。她以为是兽人和人类对气温的耐受度不同,她不知道少年是习惯了,在外的时候远没有空调风扇那些的,所以冬夏两季是他最讨厌的时候。
江绚的卧室门一打开,清凉就慢慢驱赶走了客厅的燥意。没有手机、网络,这座房子里却有空调。
之前在外面江绚就注意到了,这里空调还是很稀罕的物件,大概是原主一直待在家里的原因,只有她的卧室安装了空调。
也就是最热的这段时间江绚扛不住了才开始用,她卧室的门会一直敞开保证凉气布满整座房子,现在多了一个人……她承认是故意关门想热他的。
凉意让睡眠中的少年眉头舒展开,江绚当他不存在,转身去厨房准备做午饭。
橱柜上的猫咪们察觉人过来警醒地睁开眼睛,看看它们再想到沙发上的人,后者明显过于漫不经心。
她看着走过来的小三花,伸出手轻轻抚摸它的脑袋。
少年也没想到自己真睡着了,有一段时间他都昏昏沉沉的,像是跌入了一个又一个更深的梦境。
在被不断作怪的肠胃唤醒时,他后知后觉闻到了浓郁的菜香。
他坐起身,意识到温度的改变,那扇打开的门像是魔盒一样,他很想去看,不过理智还是拉住了他。
想了想,他去到厨房。
除了和江绚比较熟的小三花,其他几只猫之后陆陆续续离开了这里,它们走之前都吃得很饱,至少今天找不找得到食物都没关系。
少年一眼看到小三花在柜台上舔着爪子,他走过去,小三花喵了一声。
它说:你怎么才来,我都陪她好久了。
江绚察觉到这些猫像是受到过约束,它们不会离开厨房这一片区域去往房子的其他地方,现在他过来一挥手小三花跳窗离开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咳。”少年清了清嗓子,“有我能帮忙的吗?”
一段时间没见,陌生了是不假,但原来的记忆都还在,前后对比之下,江绚总觉得少年现在的态度有些奇怪。
温驯,对,江绚目光在并不与她对视的少年身上转了一圈,脑海中蹦出这样一个词汇。
很显然,以前的他和这个词毫无关系,所以现在的江绚也没办法和之前一样对他,要出口的拒绝嗓子眼里转了一圈又咽回去,她菜起锅,本来没必要多此一举,如今却是少年端着盘子站在那里接菜。
“……”江绚边盛边对这个场面无语。
她觉得自己现在也怪怪的,直到少年转身,她瞧见了他身后直勾勾立起来的尾巴。
她的目光定了定,于是又看到再次回来的少年。
与在外面把耳朵、尾巴全部遮掩起来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类时不同,江绚的视线落在他头顶那双黑色耳朵上。
即便如此,少年的非人感也不强,那双耳尖有小簇绒毛的耳朵更像是装饰品,为他增添了几分野性、可爱。
细想想,江绚觉得以前好像忽略了很多,哪怕他们已经认识了几个月,他们却还真的没好好交谈过,她对他的一切都不知道。
她恍惚间又想起是自己故意没去问的。不在意,所以没有了解的必要,也觉得他不会在自己生活里存在多久。
结果他现在选择了留下……
江绚觉得她该弄清楚他的意图了,首先第一步就是多了解对方拉近一些距离。这对前世的她来说根本不会也不需要这么做,不过来到这里后先在西尔曼太太那里有了些经验,一回生二回就熟。
“你在外面都住在哪里?”
少年一愣,他也想和江绚搞好关系正烦恼于怎么开头,没想到她先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