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莫忱闯进来时,陆淮刚回到营地,配刀都未曾放下,就听闻京城出了事,想到卓祁还在回去的路上,他心中不由地担忧起来。
莫忱迅速将手中的信封递给陆淮:“这是京城送来的信,送信之人在帐外。”
陆淮扫了眼署名,是高恭,那就是真的出事了。信中内容大致是,左丞相林峥提议搜查侯府以及丞相府,李晟受了蛊惑,劝也劝不动,叫卓祁先在北疆待些时日。
无缘无故,为何要搜查丞相府与侯府?林峥这个人实在太阴险了。
“林峥这个小人,明着斗不过就来阴的,要是有不轨之人伪造证据,这不就是羊入虎口吗。”莫忱的叫骂声脱口而出,气得直跺脚。
他对着陆淮道:“将军,卓大人走了多日,追也追不上,这可怎么办?”
陆淮握紧了拳头,那封信的一角都被他捏得皱了起来,不多时,手掌里便渗出了鲜血。
“将军,冷静,先想办法,万一大人没事呢。”莫忱吓了一跳,连忙安抚着,他知道卓祁是陆淮的心头宠,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淮伤害自己。
闻言,陆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信褶皱的地方抚平,又估摸了下时日,从京城来到北疆,少说也有四日,但信上的时日却是半个月前。
不对劲。
陆淮侧身绕过莫忱走向帐外,一把拉起跪地行礼的信使,手臂忍不住颤抖起来:“这封信是高统领写后立即命你送过来的吗?”
信使被陆淮的模样吓了一跳,拼命地回忆着:“是。”
“为何路上用了半个月?”
信使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颤抖着跪下请罪:“将军,在下不是有意的,在下在来的途中收到了命令,说是将军您命在下去商州走一遍查看民情,在下就照办了。”
话落,莫忱愤怒地掀帘而出,一脚差点踹在信使身上,道:“你傻啊,将军都不知道你要送信,怎会命你去查看民情?不动脑子啊?”
信使被吼得连忙叩头:“将军恕罪,在下真不是有意的。”
“我看你是故意的!”莫忱怒吼道。
“别说了,多说无益,你先起来吧。”陆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把信交于莫忱并示意他销毁:“去把宁聿风、姜子岚还有时璟叫来,我有话吩咐。”
“是。”
莫忱走后,陆淮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信使,他仔细思索着,先是令卓祁来到北疆,好趁机搞手段,又是迷惑李晟,逐渐减轻李晟对卓祁的信任。
如此一来,卓祁无论何时回京,都会落入他们的陷阱。
与他所想的一样,最后的目标就是卓祁!一旦除掉卓祁,就如鱼儿没了水,还能活吗?没了官员震慑朝堂,李晟又如此信任林峥,这是要改朝换代啊。
还有李晟这个狗皇帝,岁数大了活得久了,连美味佳肴和狗屎都分不清,一天天的净找事。
陆淮祈祷着,他如若想保住大景,就别对卓祁下手,不然他这个皇帝也别想做成!
“将军,他们、他们都在赶来的路上。”莫忱弓着腰喘气,这是他跑得最迅速的一次,连气都快喘不匀,憋得难受。
陆淮微微点头,在帐外等了片刻,直到望见几人的背影,才匆忙走进帐内。
“将军,怎么了?”时璟问道。
陆淮在莫忱去喊人的空隙,便已想好了几人的分布,此刻他也没有解释,直接命令:“姜子岚,你随意挑选几位将领前往交州守着,带三队将士,不够的去找秦兮补给。”
他停顿片刻,最终决定道:“时璟,你的能力很强,所以我命你守住北疆的核心——宁州,这会很艰苦,但我相信你会做到。”
“宁聿风,你跟着我没有五年也有七年了,我对你很放心,你带兵收复剩余四州。”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是。”
这时,不常说话的姜子岚琢磨着他的命令,突然问道:“将军,你要去哪?”
其余两人也反应过来,三人的视线一同看向陆淮。一般上战场皆是由陆淮亲自指挥,而这次却是分配好任务,那陆淮呢?陆淮去哪?
时璟还没摸清情况就红了眼眶,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将军你说实话,是不是你不行了,将收复北疆这个艰难的任务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不负你的期望。”
陆淮:……
“我死不了,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你们守好自己脚下的土地,莫忱和我回京,去接你们将军夫人回来。”
陆淮简单解释,不然没过几天,他陆淮就在北疆将士们单方面的宣传下,得绝症快没了。
时璟闻言抬起衣袖擦干眼泪,连忙重复着“那就好”。
“没什么事你们就出发吧。”陆淮侧身转向莫忱:“我们也出发。”
莫忱点点头,他看着陆淮欲言又止,但憋在心里又很难受,索性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将军,你把我带走,是不是觉得我能力差,不靠谱,你担心啊?”
陆淮一愣,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没有想这么多,倒是莫忱自责起来了。他笑着拍拍莫忱的肩膀,道:“你可是自我带兵就跟着我的,虽然人品不行——”
他故意拉长最后一句话,在莫忱撸起袖子准备和他一决胜负时开了口:“但是我早已把你当做了亲人,我如今除了卓祁这个夫人,其他的亲人皆长眠于地底,所以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莫忱收回举了一半的拳头,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你回帐内简单收拾一下,今日我们便出发。”
“是。”
不多时,莫忱便背着小包袱等在陆淮帐子门口。陆淮也收拾妥当,走到帐门口时,他特意回头看了一眼。
莫忱嘲笑他道:“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这么深情吗?”
陆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看的哪是帐子,他看的是和卓祁一个月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波澜。
两人再次踏上回京之路。
京城,景伯府。
景伯府是当年开国皇帝赏赐修建的庭院,并赐予国号“景”为府名,称“景伯”。后来府中儿孙渐多,分出支系后又往外扩充了些。
只可惜这些支系全都没能存活下来。
府中的结构丝毫不输其他位高权重的官员府邸,由此可见开国皇帝对卓氏一脉抱有多大的期望。
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景伯府内西南角的小院便是扩充所至,也算是一块风水宝地,此地正是卓越弦的居住之所。
身为庶子,本该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但奈何孙云柔受宠,在卓夫人病逝没几天,便被卓明高接回了景伯府,那时她就已经怀有身孕。
怕外人议论,卓明高便称孙云柔早早地嫁与他成了妾室,不过身子不好,养在了庄子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卓明高也没有将她扶正的心思,这让卓越弦很是不满。但瞧着卓祁这位嫡子在府中过得不好,又不得卓明高的宠爱,他也就放心了下来。
此时的卓越弦正待在院子里生着闷气,就算是孙云柔来劝说,他也能不顾骨肉之情,放狠话将她赶了出去。
起因是卓越弦去青楼玩乐,看中了一位姑娘,竟不顾外人的眼光,以卓明高的名义花费不少的银两将那位姑娘赎了出来,还将人接进了景伯府内。
这可把卓明高气得半死,智障儿子干的事全都落在了他头上,如今出门都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丢脸丢到家了。
于是他将那位姑娘发卖了出去,又在孙云柔哭哭啼啼的劝说下打消了打断卓越弦双腿的念头,直接将人软禁在府中。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卓越弦发怒地砸着屋内的东西,一脚将案几踹翻,茶壶茶盏碎了一地,茶水四溅开来,流得到处都是。
卓越弦越想越气,正想将橱柜上的花瓶拿下砸碎以发泄自己的不满,不料刚走出一步,便被地上的茶水滑倒,整个人面朝地板摔在碎了的茶壶上,血水顺着茶水在地板上四散开来,宛如凶杀现场。
一声尖叫响彻整个景伯府,门外的小厮婢子一惊,连忙跑进来将他扶起。幸好没有伤到脖颈处,胸口又有衣物的遮挡,倒是他那引以为傲的脸扎满了碎片,惨不忍睹。
“去请府医!”卓越弦还不算太傻,没有干愣着。
不多时,孙云柔听见尖叫声,连忙撂下卓明高,带着一众婢子匆匆赶了过去。见到满屋的狼藉,她那尖细的嗓音直接叫了出来:“越弦,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屋内顿时站满了人,纱布缠满了卓越弦的头部,显得他极其滑稽。
“别叫了!”他的一声怒吼直接叫停了孙云柔。
看着自己孩子脸上的伤痕,孙云柔转身训起婢子:“贱婢,怎么办事的?伯府养你们可不是让你们享福的,连看住少爷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
婢子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孙云柔看似很好说话,在外人面前也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也只有他们这些下人才知道她的脾气有多不好。
“姨娘,老爷吩咐我等在外看着,不能踏进院里一步。”
孙云柔听完怒气一下子上来了,扬起手掌扇在说话的婢子脸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看你就是顶嘴,改日将你们全发卖出去!”
“姨娘,我们不敢了,求姨娘饶了我们。”
闻言,孙云柔的怒火更胜,如今府中的女主人是她,她身边不管是婢子还是小厮皆称她为夫人,最听不得一句“姨娘”,她还盼着卓明高有朝一日能抬她为正妻。
“够了!”卓越弦本来就烦,听到这吵闹声更是怒火中烧,吼道:“母亲,您来就是吵架的吗?要吵出去吵!”
婢子们连忙止住哭声,孙云柔走上前去,心疼地瞧着卓越弦,道:“府医说了,你这伤过几天便好,脸上不会留疤,这段日子就好好修养,也不用听你父亲的话,也别再惹他了,想出去就和我说一声,知道了吗?”
卓越弦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让我清净会儿吧。”
“行行行。”孙云柔又看了眼卓越弦,转身走了出去。
屋内也被小厮打扫干净,府医开了几副外敷的药也匆匆离去,唯恐惹了他。
不一会儿,屋内只剩他一人,他捂着脑袋,道:“看够了吧,看我出丑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