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执事 蔷薇王廷 第3章 蜘蛛与渡鸦

夜晚的托兰西宅邸寂静如同墓园，冰冷暗淡的月光透过茂密枝叶的罅隙洒落在老式的尖塔，空旷的庄园一如黑暗的囚笼，熄灭了折断双翼的蝴蝶与金丝雀那燃烧的希望。而这绝望的囚笼藏匿于德文郡郊区的密林深处，那里是蜘蛛的领地，是不被阳光怜悯的荒园。

弗莱维娅安静地坐在窗前，细碎的月光成为她发间的珍珠，闪烁着秘银的光泽。银质烛台以微弱的烛光映出她略微苍白的面容，而雕刻着的人鱼的浮纹象征着遥远的美好童话，那些消失的神秘传说。弗莱维娅正在誊写一份古老的卷轴，旧式的羽毛笔在泛黄的羊皮纸上轻柔地摩挲，发出微微沙哑的声音。

一只渡鸦在夜空中散落的星光下安静地飞向庄园，最后停留在小姐的窗外。它那尖利的喙衔着一封信函，弗莱维娅对此略微感到诧异，一如面对的是一位陌生而神秘的访客。她轻轻将信封抽离，并且注视着渡鸦的双翼与沉重的夜色相融。而当这一切结束后，她开始观察秘密的来信——那印刻着双头猎鹰的火漆似乎灼痛了她的双眼。

是闻名于英格兰的凡多姆海威，那个神秘而充斥着罪恶的，于诺曼王朝时被威廉一世册封爵位与领土。最初将凡多姆海威先祖任命为伯爵的目的只是为了战争，国王陛下需要足够优秀的骑士为他攻占领地，创立一个新的国度。但随着时间流逝，王朝更迭，凡多姆海威也从最初的“嘉德骑士”成为了游走于黑.势.力的邪恶贵族。而与之对立的，则是由汉诺威王朝开始后荣升为骑士团团长的米多福特侯爵。

尽管如此，事实上弗莱维娅对于这一贵族的了解并不深入，她甚至不清楚凡多姆海威的现任家主是谁，所以她并不在意信主的意图是什么。但无法及时浏览并回复信件是十分失礼的，因此弗莱维娅举起了右侧的拆信刀：镶嵌着翡翠的银质刀刃轻轻割裂暗色的火漆，像是一条狰狞的伤疤。

信纸的边缘微微泛黄，弗莱维娅无法确定这封信被收藏了多久。字迹稚嫩却格式工整，所表述的内容谨慎，似乎并不是一个稚嫩的孩子写下的：“尊敬的弗莱维娅-托兰西小姐，十分抱歉在夜深时分来信，希望不会因此而影响您的休息。以及，望您能接受在下的邀请，于本月中旬能够莅临凡多姆海威庄园，我们将竭诚为您提供最优良的服务。届时我将万分荣幸。”您忠实的夏尔-凡多姆海威亲笔。

这是一份枯燥的邀请函，并且令弗莱维娅感到不解。任何贵族都不会无故邀请客人独自赴约，即便是无所事事的落魄者。请柬上并未提及弗莱维娅之外的任何人，并且是以如此特殊的方式送信，伯爵的目的大约并不是纯粹的宴会，也许他想要达成某种交易。弗莱维娅面无表情地将信纸收回了信封，随即两者一同成为了碎屑。

烛火摇曳之间，弗莱维娅的神情冰冷如同冬季降下的大雪。而正当她准备熄灭蜡烛入睡时，走廊里传来了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轻缓如同警惕的暹罗猫。弗莱维娅侧身的一瞬，微弱的声音响起，隐含着被压抑的怯懦与颤抖：“姐姐，你要休息了吗？”阿洛伊斯站在门外，仅仅穿着单薄的睡袍，甚至裸.露着双腿。

阿洛伊斯看着同样穿着白色睡袍的姐姐，宛如教堂圣洁的修女。他的眼中藏匿着希冀，紧张地攥紧睡袍一角，低声请求着：“姐姐，我有些不舒服，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他希望姐姐能够听懂他指的是葬礼对他产生的不安影响，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弗莱维娅的房前提出请求，为了这个唯一爱他的姐姐他希望能够永远在姐姐的身边。

少年额前的碎发微微被汗水濡湿，弗莱维娅不知道阿洛伊斯是如何在黑暗中摸索的。尽管这在她的眼中依然是软弱无能的，但她更在意的并不是阿洛伊斯的所有表现是否合乎未来的伯爵身份，而是思考着老伯爵的死亡是否为他带来了短暂的清醒——诚然，她当然不希望现在的阿洛伊斯与曾经的伊尔被刻意混淆，但她更不希望弟弟疯狂而病态地折磨自己。于是她沉思片刻，回应道：“进来吧。”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蔷薇香气——多数贵族喜欢于夜间在房内点燃熏香，具有安神的作用。在一众花卉制成的香薰精油中，弗莱维娅似乎更加偏爱产自卢森堡的蔷薇。阿洛伊斯对于蔷薇总有一些难言的反感，他厌恶蔷薇的气息，但如果姐姐足够喜欢，那么他可以去适应。阿洛伊斯看向那张雕刻着藤蔓纹饰的铜柱床榻，浅淡的蓝色帷幔遮掩了装饰华丽的床具。如果弗莱维娅在熟睡时拉下床幔，那么阿洛伊斯就看不清姐姐的模样了。

弗莱维娅并不在意阿洛伊斯在想什么，她坐在床边，垂下眼眸猜测不久之后她将会遇见什么。而阿洛伊斯缓缓来到弗莱维娅的身边，淡雅的香气似乎成为了令他沉醉的利器。姐姐的夜晚应当拥有一个蔷薇色的梦境。阿洛伊斯谨慎地评判关于弗莱维娅的一切，一如卑微的骑士守护他的公主。

弗莱维娅似乎想起了什么，慢慢抚平睡袍的褶皱，随后开口提醒道：“阿洛伊斯，应当休息了。”她看着阿洛伊斯，嘴角浮起不可察觉的微笑，也许还有什么异样的情绪。但阿洛伊斯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瞬即逝的笑容，仿佛置身于甜蜜的幻境。也许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任何祈求或是渴望，但现在，他希望获得更多的温柔，即便那样的温柔本不属于他。

“晚安，姐姐。”

弗莱维娅的长发是金色的海洋，香薰具有助眠的效用，她很快陷入了沉睡。而阿洛伊斯安静地躺在弗莱维娅的身边，目光如同湖水一般在姐姐的脸上流动。姐姐的面容和他一点也不像，但阿洛伊斯很喜欢那和他相同的金发，仿佛这是唯一能够证明血缘关系的方法。他仔细欣赏着那美丽的弧形，一如行星运行的轨迹。

而就在这时，阿洛伊斯察觉到细微的异样，他的手指似乎触碰到了一片柔软的冰凉，而那更像是弗莱维娅的手。他很快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比教堂的拥抱更加清晰。随即阿洛伊斯听见了姐姐的喃喃低语：“别怕，我的伊尔。”

走廊中的烛火摇曳着，宛如黑夜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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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蜘蛛与渡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