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侯爷一进正院就听到萧洌气弱委屈的声音,刚听两句就火冒三丈,怒喝着大步走了进来,阔步来到萧洌身旁,急声道:“洌儿,伤到哪里了?”
萧洌微仰着头,眼神飘忽,有些不敢直视男人眼中的担忧,“爹,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头晕?这是伤到脑子了!府医,府医呢!看过没有!”
萧夫人连忙道:“侯爷,李府医早前来看过了,两个孩子都没什么大碍,静养几日便好了。”
萧侯爷闻言脸色稍缓,一转头看到吊着手臂肿着脸的萧潘,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混账东西,你骂你弟弟什么!再给老子骂一遍!”
萧侯爷话音刚落,萧潘被吓得不行,反射性地扑通一声跪下求饶,“大大大大...伯!我错了,我我我我,口,口不择言!我错了!”
萧侯爷气得大骂:“你个混账东西,前些日子给老子惹了那么大麻烦,你是嫌鞭子挨得不够是吧!在外受了气没本事打回去,反倒回家里找自家人晦气!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收拾!”
萧侯爷对自家子侄一向一视同仁,该打该骂从不手软,阖府都知道他的脾气。
“来人,把我的鞭子拿来!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这个混账东西!”
萧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也不敢申辩,一旁的赵氏见状,赶紧抱着儿子哭喊起来,“哎呀~我可怜的潘儿,你都伤成这样了,侯爷还要打你,这要是打出个好歹来,我也不活啦!”
萧侯爷看着赵氏呼天抢地的样子更加生气,“妇人之仁!你看看好好的小子被你惯成什么样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整日就知道跟些狐朋狗友吃酒斗殴,正事一件不干!”
“侯爷息怒。”
萧夫人上前劝道,“这件事不全是潘儿的过错,他们兄弟俩有些口角,潘儿言语无状,洌儿也全不相让,这才起了冲突,如今若是只罚潘儿,确实不公。”
萧夫人温声细语,气怒的萧侯爷稍稍熄了火,不过还是出声维护道:“洌儿年幼,潘儿这个臭小子不说照顾弟弟,反倒言语欺辱,也不怪洌儿生气!”
这明晃晃的偏袒让萧夫人眉心一跳,缓缓道:“侯爷,俗话说上下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依妾身的意思,两人都有过错,就罚他们二人去祖宗牌位面前跪上一夜,好好反省。”
萧侯爷有些纠结,照他的意思不必如此,但是萧夫人微抿的嘴角和眼里的警告让他没敢反驳,“那就依夫人的意思办吧。”
萧洌眨巴眨巴眼,哎?他也要跟着挨罚?
萧侯爷看着幼子和妻子神似的眉眼,心里到底还是偏心,“洌儿,你今日和潘儿动手是有些过错,不过爹知道你的委屈。下次这个臭小子再敢欺负你,你告诉爹,爹抽不死他!”
萧侯爷的意思,你作为弟弟不能动手打兄长,他这个大伯作为长辈揍一揍侄子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萧潘跪着不敢吭声,大伯果然是亲爹,难道这个小混蛋真是大伯的亲儿子?
萧洌心下微动,活了十几年,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明目张胆的给他撑腰,这感觉有点怪。
萧夫人心里叹气,府里住着三房人,子侄众多,他这个做大伯的如此偏心自家孩子,其他两房的人该如何想。
果然,萧侯爷话刚落地,赵氏当场就发作了,“侯爷怎么能这么偏心!明明是萧洌动手打伤了潘儿,为何要罚我家潘儿去跪祖宗牌位!”
赵氏不管不顾,撒泼似地哭喊,“我可怜的潘儿,没了官身不说,在家逛个园子还被弟弟打,被打了还要去跪祖宗牌位,这是什么道理啊!”
“当年阿娘走的时候明明让侯爷好好照顾家里人,如今侯爷翻脸不认人,全然忘了阿娘的嘱托!我要去祠堂哭阿娘去!我可怜的潘儿啊!”
萧侯爷叱咤沙场,说一不二,但是遇到赵氏这样的撒泼妇人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氏,你这是干什么,几十年了还是这一套,你现在好歹是个长辈,这个样子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笑话?”赵氏帕子一甩,锤着胸口道,“我怕谁笑话!我家潘儿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传出去了,要笑话也是笑话侯爷你处事不公平!”
“你......”萧侯爷被怼得张不开嘴。
萧洌有些佩服赵氏的勇气,他新认的爹永安侯是开国四大公侯之一,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京城也算是金子塔尖的存在,敢当面怼他的人可不多,这个赵氏却是一点没在怕的。
萧夫人接到萧侯爷的求救信号,压下想对丈夫翻白眼的冲动,扶起地上的赵氏安抚道:“二弟妹,快起来,是我没考虑周全,潘儿和洌儿都有伤在身,去跪祠堂确实不妥。”
“既然孩子们都知道错了,这次就不罚他们。洌儿打伤潘儿确实太过,我让洌儿给潘儿道个歉,你带潘儿早些回去休养,回头我让刘妈妈去库里取些补气血的人参燕窝送过去,给潘儿补补身体。”
“至于潘儿的官职,二弟妹冤枉了侯爷,侯爷心里一直有成算,等过了这段,侯爷会悄悄给潘儿安排个去处,这些时日就让潘儿在家里好好休养吧。”
一顿安抚,赵氏哭声小了些。
让他道歉?萧洌有些不乐意,一开始确实是他在挑衅,但要不是萧潘闲得慌特意来找茬,他才懒得搭理他。
萧夫人道:“洌儿,跟你三哥赔个不是,兄弟间有些口角也是常事,但动手打伤兄长实属不该。”
萧洌不乐意但面上乖巧,“三哥,是弟弟不对,不该和三哥动手,还请三哥原谅弟弟一时冲动。”
萧潘在萧侯爷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不敢有一丝不满,他连忙道:“四弟,三哥也有错,也有错!哥哥不怪你,咱们还是好兄弟!”
萧夫人道:“这样就好,到底是一家人,事情既然过去了,都不要放在心上。潘儿,扶你娘先回去休息吧。”
“是,大伯母。”
赵氏被扶了起来,她瞥了一眼萧侯爷还想说什么。
萧潘眼见亲娘还不见好就收,赶紧推着赵氏往厅外走,“大伯,大伯母,我们先走了!”
送走萧潘母子,屋子里只剩萧洌和永安侯夫妇,厅里顿时安静起来,气氛些许微妙。
萧侯爷看萧洌有些闷闷不乐,刚想安慰,萧夫人一个眼神飞来,带着不耐烦。
萧侯爷乖乖闭嘴。
萧夫人对丈夫的脾气十分清楚,日常就是个护短的人,幼子丢失十几年,如今归家,他满心都是补偿,所以对孩子的过失万分维护,但不分黑白一味回护并非好事。
其实,面对失而复得的幼子,她的心境也异常复杂。
萧夫人道:“洌儿,你有什么想对爹娘说的吗?”
萧洌心口提了一下,张口想认错,但话到了嗓子眼,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萧洌沉默不语,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萧侯爷不忍道:“洌儿今日都认错了,夫人就别再责怪了。”
萧夫人道:“洌儿,娘不是想责怪你,你......你刚回家,娘希望你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好好相处吗。
“娘,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萧洌扬起一个笑脸。
萧夫人看着眼前的笑脸,心里一紧,萧洌虽笑着,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冷,黑亮的眼底拒人千里。
萧夫人眼眶发热,轻声道:“洌儿,你父亲今日难得在家,晚上来正院同爹娘一起用饭,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晚饭时间再过来吧。”
“是,娘。”
萧夫人眼中的隐忍让萧洌不自觉地垂下眼眸,规矩地行完礼,他仓促逃离。
夫妻两人目送萧洌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沉默了半晌。
萧侯爷见萧夫人神伤,揽着她的肩膀道:“夫人,慢慢来。洌儿刚回家有些不习惯是正常的,这么多年,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洌儿是个好孩子,给他点时间,他会接纳我们的。”
萧夫人道:“洌儿心思细腻,与我们却不亲近,我不知他心里到底如何想,更不知该如何让他卸下心防,要是当年......”
想起往事,萧夫人满脸痛苦,萧侯爷也一脸晦暗,他沉声道:“夫人放心,一切都会好的,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洌儿受一点伤害,我会让我们的洌儿一辈子平安喜乐。”
孩子意外丢失让他们夫妻二人痛苦了十几年,如今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圆,他不会再让任何人算计他的孩子。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