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打脸日常 第15章 赵北沐

夜色深沉，四周一片黑暗，成片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丝火光，明亮的火堆旁坐着一个高大的黑影，火红的篝火照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

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眉目俊朗，嘴唇削薄，狭长的眼尾带着一丝生人勿近的冷漠。

萧洌迷迷糊糊中似乎感到一股暖意，随着意识逐渐回笼，额头渐渐传来剧烈的疼痛，接着从额头开始，一路往下，浑身上下没有哪处不酸疼。

须臾之后，萧洌慢慢睁开眼，这是哪儿？他眨眨眼，让眼睛适应黑暗，头顶的星空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记起来了，他的马受惊跑进了深山，然后他不小心摔下马晕了过去。

看月色已经是深夜，他还在深山里。

萧洌扶着发晕的脑袋缓缓坐了起来，察觉到身旁的火光和人影，抬眼一看，熟悉的侧脸让他双目一定，是他。

“是你？”

赵北沐回过头看着萧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略过一抹异样，“是我。”

萧洌很意外，之前他特地去找这人结果无功而返，后来平安托顺天府帮忙找人，结果官府也毫无消息，这人仿佛从京城消失了一般，他还以为他离开京城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赵北沐往火堆里丢着枯枝没有回答。

萧洌看着男人身上的装束，眸光一闪，这是国安院干粗活的仆役打扮，“你进了国安院。”

男人的手一顿，淡淡应了一声，“嗯。”

怪不得顺天府在东西市找不到人，原来他进了国安院。

“你是跟着我进山的？你，知道我是谁？”萧洌问。

“知道。永安侯府的小公子，萧洌。”男人的语气平静无波。

萧洌道：“我去找过你，不过没找到。”

“找我？为什么找我？”男人问。

“你救了我一命，带我来了京城，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被家人寻回去。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你的救命之恩我要回报。”

“你打算怎么回报？”

“你想我怎么回报？”

“只要我想，你都能办到吗？”赵北沐看着他，冷漠的眼底有着浅浅的意味不明。

“只要我能，我一定替你办到。”萧洌看着他，眼里郑重笃定。

赵北沐盯着少年黑亮笃定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他垂下眼眸，“我暂时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了，会让你还我这个人情。”

萧洌嘴一撇，果然救命的恩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立刻还清的。

赵北沐道：“不必担心，不会让你杀人放火，屠人性命，以后或许会请你帮我一个忙。”

“既然需要我帮忙，是不是该互通姓名，你知道我的名字，你的呢？”

“李木。”

李木？怎么听都不像真名，不过萧洌不打算追根究底，他问：“我们今晚要在这儿过夜？没人来找我们？”

“马儿跑得太深，找你的人估计还需要些时间，应该快了。”

赵北沐将火架上烤好的野山鸡递给他，“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萧洌没客气，都快半夜了他的肚子早就饿了。

啃完了半只鸡，萧洌总算感觉恢复了些力气，身上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赵北沐看着浑身懒洋洋的少年，道：“你看起来跟之前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了？”萧洌问。

赵北沐转过头看着明亮的火光，想起两人初遇时的光景，他在雨中将倒地不起的少年救起，那时的少年单薄脆弱，虽然活着却是一副无所谓是生是死的模样，眼底一片死寂。

他那时比少年好不了多少，苟且偷生续着命，每日每夜被铺天盖地的噩梦缠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仇恨和悔恨中独自挣扎，直到遇见被暴雨冲袭的少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明明生无可恋，偏偏又对这世间抱着某种莫名的希望和眷恋。

“你的眼底有了生气。”他说。

萧洌嘴角一勾，“你跟之前相比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冷漠深沉，忍辱负重的样子。

“你来京城要办的事情办了吗？”他问。

“没有。”

“需要帮忙？”

赵北沐盯着燃烧的枯枝，跳跃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眼底，平时冷漠的眼底好似燃烧了两簇火苗，带着刻骨的情绪，“以后会需要的。”

萧洌看着男人隐忍的侧脸不再多问，这人满身的伤痕，一身的故事，他即使不问，也大概能猜到几分。

两人都沉默下来，半晌之后，萧洌恍惚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找你的人来了。”

赵北沐起身，从火堆中抽出一只火把，高声呼喊道：“萧公子在这里！”

“找到啦！萧公子找到啦！”

众人看到火把，一阵欢呼，都朝着火把而来。

“阿洌！总算找到你了，你没受伤吧！”

夏云深一把揽着萧洌，眼带激动，他带着人找了一下午，生怕萧洌出什么事，要不是昨天他带萧洌去南风馆，碰见了田溯，今日田溯也不会蓄意报复，要是萧洌发生个好歹，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其他人交代。

“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身上有些疼，没有大碍。”

“那就好，伯父伯母还有你哥我哥都在山下等消息，我们赶紧下去，你娘都快急哭了。”

我娘？也是，出了意外，想必学里肯定派人去侯府禀告了。

“这是谁？”夏云深发现了一旁举着火把的男人。

“小人是围场养马的仆役，下午见萧公子的马受惊跑上山，便跟着追了过来。”

赵北沐弓着腰，一副谦卑的姿态，与刚刚的冷漠生硬完全不同。

萧洌看了他一眼，道：“他叫，李木，是他救了我。”

“好，李木，你这次立了大功，回头本公子要好好赏你！”

赵北沐的腰更弯了，“多谢小夏公子。”

萧洌知道这人必有缘由，但同行了几个月，他习惯了这人的高冷，实在不能接受这人佯装的殷勤小心，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让他浑身不舒服。

山下灯火通明，一排排的兵士举着火把将围场照耀的和白日一样，火把中间用围布搭了一个简易的长棚，放了几张桌椅，一群人在长棚下坐着等消息。

从山上飞奔下来一个小厮，“禀告侯爷夫人，四公子找到了，受了些小伤没有大碍，夏公子带着四公子随后就下山。”

萧夫人在山下干等了半天，早就心焦不已，听到幼子安然无恙，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放了下来，她倚在萧侯爷的怀里，一下午滴水未尽，此时已经力竭。

萧侯爷揽着萧夫人，吩咐侍女，“将参汤端来，夫人喝口参汤缓一缓，我早说洌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顾宴安站在一旁，听到萧洌安然无恙，心里也松了口气，要是萧洌真的在国安院出了事情，看永安侯下午的情形，怕是要拆了国安院也说不定。

这时，端坐在顾宴安身旁的中年人说道：“今日让侯爷和夫人受惊了，令公子今日发生的意外，本官一定派人查清缘由，给永安侯府一个交代。”

萧侯爷安抚好夫人，虎目一张，“顾培源，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我一定派人把你们这个破学院给拆了！”

顾培源道：“侯爷言重了，今日时辰太晚，等小公子下山修养一晚，明日本官会派人仔细调查，到底是意外还是如何，要等调查之后才能下定论。”

顾培源转头看向顾宴安，淡淡地吩咐道：“宴安，你是这班学子的先生，这件事就由你督办。”

顾宴安眼眸低垂，“是。”

“哼！”萧侯爷冷哼一声，不再搭理这对让他生厌的父子。

没一会儿，萧洌他们下了山。

萧夫人满眼担忧，上下打量，看到萧洌额头红肿差点落泪，“洌儿，可还有哪里受伤？”

萧洌咧嘴一笑，语气里带着安慰，“娘，我没事，就是撞到了头，身上有些擦伤而已，没伤到骨头。”

“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回家，让府医好好看看。”

赵北沐隐在人后，少年被家人朋友簇拥，脸上是他不曾见过的笑意和温暖，看着当中身着蟒袍的男人，他眼光微闪，那人应该就是永安侯了。

萧洌一回头就看到低调隐在人后的男人，那人看起来不想暴露人前的样子，既然对方不想高调，他也不必讨嫌施恩，目光一转，一身素白的顾宴安突然闯进眼底。

顾宴安背脊挺直，低垂着眼眸，一旁的烛火打在他浓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身着紫红色朝服的中年人似乎低声对他说着什么，萧洌直觉此时的顾宴安心绪不佳，那张红润好看的嘴唇微微抿着，微扬的唇线似乎还带着淡淡的嘲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冷漠。

是因为他身旁的人吗？

“阿洌？”萧衍在一旁喊他。

萧洌回过头来，“嗯？”

萧衍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父子俩，又看了一眼少年，眸色一深，“走吧，先回府。”

萧洌被萧衍如有实质的眼神看的心虚，“哦。”

这时，顾培源携着顾宴安款款而来，“小公子今日受惊了，犬子明日会将今日之事好好整理调查，到时会亲自上门给侯爷一个交代。”

犬子？他是顾宴安的父亲？

萧洌看向一旁的顾宴安，男人眼眸深邃，脸上还是那副温润模样，似乎不久前的冷漠都是他的错觉。

萧侯爷冷哼一声，“哼，那本侯就等着你们给的交代！回府！”

前方兵士开道，萧洌被小厮搀扶着走在后面，他忍不住回头看向那抹素白。

灯火灰暗，男人的脸色似乎也晦暗不明，今日的顾宴安让他感到了些许异常。

永安侯府的一行人渐渐走远，顾培源脸色淡了下来，“此事已经惊扰了陛下，你要慎重处理。”

顾宴安面无表情，“宴安明白。”

“明白就好，你一向聪明，知道该如何处理最为稳妥。”

顾培源说完便拂袖而去，顾宴安站在原地，直到那抹紫红色慢慢融进黑暗，他眸色一转，眼底一片冰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