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松林的月光 第5章 试探

跑完圈做完实训后，开始上理论课。松田阵平其实真的很想认真听，至少让自己看起来是在认真听。毕竟是在卧底，他还是很有这个自我认知的。

就像在组织里，勤快的不一定是卧底，但卧底一定都很勤快。

然而，那些枯燥的理论知识外加一些假大空的喊口号，还是硬生生地把松田阵平听困了。他昨天晚上看邮件看到了很晚，又在脑海里分析情报，是直接在思考中睡着的。

意思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熬到了几点，反正现在就是很困。

坐在他后面的萩原研二好笑地看着他的脑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

真是像做梦一样啊，小阵平居然真的回来了。

他不是注意不到松田阵平的异常，毕竟小阵平完全不会掩饰嘛，后来还直接摆烂了。也不是不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但如果是小阵平的话，哪怕要骗他也没关系。

他已经寻找了太久太久了。

而且，他相信小阵平。

他相信自己。

“夏目昭仁！”一声怒喝，让昏昏欲睡的松田阵平猛地惊醒。

他唰的一下抬起头。

嘴里下意识道：“对不起老师。”

这就是卧底技能训练的条件反射。

全班寂静。

松田阵平道歉得太快，几乎是没有一点犹豫的时间，这让刚才还怒火中烧的鬼冢教官不由得也一时间噎住。

降谷零也目光复杂地看过来。

什么情况啊，这个人。打架斗殴，上课摸鱼，结果道歉道得飞快，语气还果断诚恳得不行。

——这是跟老师道了多少次歉才养出来的得条件反射。

松田阵平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见着教官呵斥他了又不说话，他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疑惑。

“教官？”

萩原研二在后面憋笑憋的抽搐。

鬼冢教官顺了口气，才道：“你把警察守则背一遍。”

这就是上课走神的惩罚？这也太简单了，松田阵平心想，背诵警察守则那可是卧底训练基本功，这都背不下来怎么来卧底。

但没人会拒绝惩罚变得简单，松田阵平面不改色、流畅地把警察守则背了出来。

“我背完了。”松田阵平气都没喘一下。

“……”鬼冢教官又看了他几眼，只感到深深地胃疼，最后还是摆摆手，“坐下吧，上课不要开小差了。”

松田阵平权当没听见这话。

而后座的萩原研二已经笑得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

坐下时，松田阵平的目光留意到身后的萩原研二，眸光微动，心里某个决定变得坚定。

午休时间，众人三三两两地去吃午饭，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招呼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问他们要不要一起。

萩原研二刚想答应，却突然被松田阵平揪住衣袖。

萩原研二一愣，他扭头看向神色有些莫名的松田阵平，语气疑惑：“小阵平？”

松田阵平却没有第一时间理会他，只是抓着他衣袖的手并没有放松，他抬头对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说道：“你们先去，我有点话要和萩原单独说。”

“萩。”萩原研二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控诉地看着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默了一秒，轻咳一声，“我有话要和萩单独说。”

“好吧好吧，我们不掺和你们幼驯染之间的事情。”诸伏景光笑着接话，示意降谷零一起离开，“不过你们要记得吃午饭，下午是实训课，没有体力可不行。”

“啊，谢谢提醒。”松田阵平说道。

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空了，松田阵平才舒了一口气，可到真要开口时，嗓子就好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又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该死，这是种情况，第二次了吧？

他一向直来直往惯了，也想不出什么迂回一些的说法。

“小阵平？不用着急，可以慢慢说。”萩原研二看着松田阵平的表情，温和地安抚道。

松田阵平抿了抿唇，放开了萩原研二的衣袖，这个动作让萩原研二自心底生出来一股莫名的不安。

“有一个问题，你第一次见面就说我是松田阵平，但如果我们只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怎么办？”松田阵平语气淡漠地开口，但微微蜷缩的手指暴露了他此刻并不算平静的心情。

萩原研二瞳孔微缩，他没想到松田阵平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明明一开始对方也完全没有过这样的疑虑。

是，发生了什么吗？

在hagi不知道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萩原研二带起一个略显勉强的笑，“这样的事情也太巧合了，不是吗？”

松田阵平挑起眉，他尖锐地指出：“这个世界上还有易容，还有整容。”

“那你易容，或者整容了吗？”萩原研二看向松田阵平的眼睛，问。

“……”松田阵平一时无言。

他确实没有易容，也没有整容，他刚才说那句话只是想反驳萩原研二太过肯定的说法而已，毕竟一直抱着那样的看法，迟早有一天会吃亏。

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过、也学过一些，那种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法的。

不过这些事可以先放一放，以后再说，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昨天晚上。”松田阵平半垂着眼眸，“我找人帮我查了‘松田阵平’的生平。”

他没说是怎么查的，但是能那么快的把一个人的生平给查出来，怎么都不可能是什么正经手段。

真是的，他心想，自己还是被那个奇怪的、自他有记忆起就深深烙印在心底的执念给影响了，他总是下意识地，对眼前这个人付出信任和妥协。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怀疑过自己是松田阵平的说法。

“松田阵平失踪那天，正和你一起在游乐场，你们一起去了鬼屋，中午十二点三十七分出来，松田阵平说要去厕所，而后失踪。我说的，没错吧？”

“……一点没错。”萩原研二扯了扯嘴角，“甚至比我记得的都要清楚，我只记得当时是中午。”

松田阵平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继续道。

“而同一天的下午一点，贝、我现在的监护人，温亚德女士，在伦敦的某个废弃街道烂尾楼发现了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萩原研二。”

话毕，鸦青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萩原研二的眼睛，不让后者有任何的逃避。

他打算等萩原研二说些什么，但萩原研二始终薄唇紧闭，没有说话的意思，松田阵平没办法，只好继续道。

“意味着我在下午一点甚至更早的时候，人就已经在伦敦了，根本不可能在中午十二点三十七分还和你一起从鬼屋出来。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沉默的氛围在两人之间一点点蔓延。

萩原研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哪怕是松田阵平也捉摸不透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最终，还是松田阵平首先心软了，他放缓语气，目光看向别处。

“不过，不管我是不是松田阵平，我都会保护你的，萩原研二。”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小阵平。”

“嗯？”

萩原研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抬起头，嘴角带着笑意，语气轻松，哪还有刚才那一副低迷的样子。

“‘保护萩原研二’，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来到警校，接近我的目的。”萩原研二的语气十分肯定。

很好，松田阵平心想，他这是被诈了？这才第二天，暴露了个精光，这也太快了，甚至比贝尔摩德猜的还要快。

萩原研二，这个一直被他视作脆弱的普通人的家伙，洞察力强得过分了，这种人才可比他适合搞情报多了。

果然贝尔摩德说得对，该死的，他就是只适合待在实验场。

“小阵平，实在不确定的话，做个DNA检测怎么样？”

松田阵平一愣。

老实说，他昨天拿到清情报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份情报完全意味着自己不是“松田阵平”。他也就没有过要做DNA测定的念头。

“为什么？”鸦青色的眼眸中带上了些由于无法理解而染上的色彩，“你要知道，短短不到半小时，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日本的一个游乐场跑到伦敦去的。”

“也许真的有什么办法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呢？而且小阵平失踪的当天，你就完全失忆地醒来，如果你们真的不是一个人，再加上长相完全相同，这个巧合的概率都要赶上彗星撞地球了。”萩原研二语速飞快地说道，其中没有一点动摇，他看起来甚至比松田阵平自己都要更相信松田阵平的身份，“嘛，如果你硬要说彗星撞地球的可能性再低也不是零，那么DNA测定，做一下如何？”

松田阵平盯着萩原研二的眼睛看了许久，确定了这人真的一点动摇都没有后，他闭了闭眼。

“好。”

“那好！我想想，小阵平现在还不能暴露的话，让我来想办法偷偷拿到松田叔叔的毛发好了，但是这样嗯，也不能直接去医院吧，嗯，小阵平的话，有私下进行DNA检测的手段吗？”萩原研二一边思考一边念叨着，语气越来越激动。

“……”松田阵平看着萩原研二，一言难尽。

“你是警校生。”听到最后一句，松田阵平不得不提醒道。

“我们又没做坏事。”萩原研二笑得一脸纯良，“而且小阵平，你也是警校生。”

“完蛋了。”顿了顿，松田阵平语气沉重地说。

“什么？”萩原研二歪了歪头。

“我说这届警校生。”

说完，松田阵平就往外走，背对着萩原研二，他的嘴角隐隐上扬。

实际上，他也并没有那么怀疑自己是松田阵平这件事。别忘了，他当时在伦敦醒来的时候，周围可是充满了X能量。

如果他是在去那个游乐园单独去厕所的路上碰上了神秘侧Y，那对方也不是完全不能做到，一瞬间把他从日本转移到伦敦这种事。虽然他并不知道神秘侧Y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只是他总不可能跟萩原研二这么解释。神秘侧Y和X能量的事情，他没有告诉组织，也更不打算告诉萩原研二。他对此感到过于恐惧，深深觉得其中危险，唯独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萩原研二知情。

而关于时间差这件事情，他直觉不可能永远瞒着萩原研二，也不想瞒着萩原研二。所以他选择了直接告诉萩原研二，如果萩原研二不再相信他是松田阵平，那么从此以后他就不会再做松田阵平。

他只要保护好萩原研二就好了，不管是不是松田阵平都一样，反正现在的他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他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如果萩原研二不再相信他是松田阵平，那他就做一个和松田阵平长相相似的夏目昭仁就好了。

萩原研二的反应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松田，哪怕是这样，他也没有一点怀疑。他相信自己，相信松田阵平。

该死的，松田阵平想，他居然觉得，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时，萩原研二跟了上来，他伸手搭上松田阵平的肩膀。

在教室花了不少时间，他们去到食堂的时候，都已经差不多只剩下些残羹剩饭了。虽然有点不爽，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也已经料到会发生的事情。

松田阵平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呢混蛋卷毛，这边。”降谷零的声音响起，引得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一起看过去，只见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身边还摆着两个没有动过的餐盘。

“看之前夏目的表情，就知道你们这次谈话会花时间。”诸伏景光耸耸肩，“看来我们帮你们打饭是正确的决定。”

“感恩吧。”降谷零一脸高傲地笑。

“那可真是谢谢了。”松田阵平眨眨眼，用十分诚恳的语气说。

这语气恶心得降谷零立刻就破功了，他搓了搓冒起鸡皮疙瘩的皮肤，撇撇嘴。

松田阵平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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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