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竞技场 第4章 药壳

又混乱地跑在去往■场的路上，青藤决定想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

他姐姐跳楼的消息是从竞技场外得来的，不得不称赞那些人的情报管理，竞技场内几乎没有一点风声，因此很多人对楼道间加装的金属护栏和防盗窗不明所以。竞技场甚至还额外搞了很多讲座，加上心理课程和问卷，大家只当是竞技场终于不演了，决定做监狱去，只是青藤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才觉得所有麻烦都合理了起来

悲伤和恐惧仍然环绕在他的身边，他却不知道这情绪的源头在哪。或许所有的事都是必然的，不管是谁发生了什么事，都只是完善竞技场制度的契机。最后竞技场会成为一个完美周密的绞肉机，所有人都在其中无止境的奔跑着、转动着......

“喂，青藤，有人叫你啊”他听见同班同学朱枝在叫他，连忙回神，却看见莫沙偷偷混进他们班队伍的末尾，小声对他说“请一小会儿假去上厕所，我在初竞一号楼左侧”

又来了，小莫姐独特的谜语环节。青藤感叹，但也照做，毕竟他还有事要向莫沙确认

或许是刚进行的跑步让他显得有些急切，请加意外的顺利。他小跑来到■场旁边最近的教学楼，果然在楼梯口看见了莫沙。她正蹲在台阶上四处张望，然后向青藤这边招手

青藤快速跑到他面前，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莫沙半搀着发抖的青藤，忽略不断冒出的白气，将他拉到楼梯的后面。这里有几片掉了漆的木头挡板，隔绝出石阶下一个小小的黑暗空间，最高的地方才刚够人站立。木板似乎本身是一个门，在风中半开着，发出微弱的响声。青藤把头探进去，里面倒也看得见光，莫沙在他身后也挤了进来，并且带上了“门”

“小莫姐，关于我姐跳楼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青藤率先发问

莫沙愣了一下，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是在竞技场外听说了吗？”

这回换青藤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这其实是我原本要和你说的话题”莫沙苦涩的笑笑“不过你都知道了，硬是要瞒着你，也没有什么意义。你的姐姐，我之前的同学，竞技成绩总是不太好，但她一直试图在这个残忍的竞技场活下去。她是一个激进的人，有时候哪怕是■长讲出的不合理规定她也敢公然反对，因此被罚了不少次。不过我认为她是一个格外勇敢的人，当时大家都这么认为，之后至少我这么认为着。过了几个周，■■■搞了个连坐，谁再出乱子就罚一整个小组。她依旧打算说出不公，却被同学排挤，寄威胁信到她家，甚至有人放学堵她。最后时她只和我说了两件事，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不公发生，然后希望我照顾她即将进入竞技场的弟弟”

莫沙自顾自说了一长串话，青藤有些恍神，半天只蹦出来一句“那你，原本要和我说的是什么？”

“告诉你跳楼这件事的真相，但是不告诉你跳楼人的身份”莫沙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我曾经试图以隐瞒真相的方式帮你一步步接近黑暗，这样你就不会因为一下子涌入的黑暗而绝望。在黑夜竞技场中的多数人都是被迫成为的黑暗教徒，少数没有被黑暗染指的人也接连遭到处理，有的被打入深渊，有的迫于压力而......那些黑暗上层管理这里的方法却简单到不行，出了问题只用表达无用的歉意，就像咀嚼装药的壳，药吃完了，只有用空洞的壳来试图治愈。善加利用思想的牢笼，外加一点小小的杀鸡儆猴和蜜一样的假象，就可以把所有人变成竞技的傀儡。这些木偶虽不是自愿，没有做错，也无意之间成为了帮凶，或者是行凶的环境因素。这种人我们大多只能远远看着，不试图去劝说他们，这就是黑暗之中的生存秘诀”

青藤想起自己与他人称不上争吵的纠纷：雨汇认为家长■师可以随意处理竞技生，因为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而青藤认为竞技场现在的人是新的人，不能用老旧的糟粕方法来要求；母亲认为竞技场高层的话就应该无条件遵从，而青藤认为竞技场的决策也会是错误的；所有人都认为竞技生不应该有任何别的思想，青藤却认为竞技只是漫长生活的一部分，不是人的全部......后来他累了，懒得与人争论，只觉得自己是以卵击石，自己坚持的正确始终石沉大海

“不过不要放弃你的希望，至少大家都活不下去的正确，即使是古老的流传教义，也并非真正的正确”莫沙说到这里打开木板门向外看，跑■的音乐尾声哄的闯了进来，随后缓缓消散。莫沙把木板门关好，在楼前和青藤告了别，甚至有些轻快的跑向了■场，只留下一句“之后或许还能在这里找我”和半片飘忽的白气

青藤似乎看见莫沙高高伸出的手臂上有一块奇怪的暗色皮肤，他没细想，只是注意到地上有一块银色的光点，走近才发现是一板吃完了的药物壳子。他随手揣到口袋里准备扔掉，接着匆匆跑向气喘吁吁的大部队之中

“为什么是他？”青藤听到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应该是准备讨论刚加入■表的心理指导由班■■代课的原因。这份疑惑随着他的迟到发酵。雨汇趁着这间隙拿出小册子写写写；葵茫大声的说笑着，似乎能把所有人的声音都盖过去，后面还有几人接着话“还得是葵姐”，“多谢葵姐鼎力相助”；凌正默默趴下睡觉：朱枝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把风。葵茫注意到了雨汇的动作，开玩笑道“雨姐这次还准备拿第一啊”

这时朱枝迅速的坐回到自己的桌子前，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收拾起东西，整个屋子很快就变得寂静无声。■■■走进来发给所有人几张表格，又开始百无聊赖的坐在讲台上玩弄■尺“快点填好啊，都填否知道了吗”

青藤好奇的阅读表上的内容，如果说是心理调研的话，似乎太勉强这份表了，叫他心理■试还差不多，上面印着的大多数是些无比直白的问题，例如：“你有■■上的压力吗？”，“你的■■和睦吗？”，“你有■■或■■的想法吗？”，青藤听过莫沙吐槽这种问卷，大概猜到了这次■试的内容和过关条件，迅速的填好了。大概所有人交完表后，他听见■■■开始点人。凌正、朱枝，好几人都被他叫上台。等手足无措的几人都上台后，他突然把一叠表摔到了桌上

饶是青藤都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大跳，■■■又继续说“让你们都填否听不到吗？我今天要是没查，这表就直接交到■■处了，你们想在那里站着吗？拿下去改！”

“可是.....我真的压力很大啊，这个表的目的不就是......吗”一群人中传出小声的呢喃，■■■气的又摔了一遍表格，更加不耐烦了。“竞技场里谁压力不大啊？这个表你要敢这么填，下午你就■■处报到，课都别想听了。往好处想啊，我们原来比你们现在苦多了，那时候想来竞技场都要步行几小时，还吃不饱穿不暖的，哪像你们现在，吃饱喝足也不知努力，还想着跳■，还想着杂七杂八的。下次再不按指令做事就都给我跑圈去，改完交过来！”

青藤忘记了■■■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只见到了所有人悲痛的、无比丑陋的面容。■室陷入死亡般的沉寂。他想说服葵芒活跃一下气氛，凑过来却受了她好几个白眼。她用很大的力道摔着手上的东西，没正眼看青藤一下“按照要求填不就好了，非要显摆自己有能力是吧....”朱枝想要安慰大家，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流了下来；雨汇用力把耳朵堵上，却没动笔写一个字；凌正忙着拦住砸东西的人。走廊上的下■铃和欢笑声掩盖了这一片混乱，青藤冲出青绿色铁门，跑啊跑，他想找到莫沙，她那么有经验，一定会有办法......

“青藤？你怎么在这里？”

莫沙果然在楼梯下，在光暗交错的阴影中，单手背到身后，眼眶意外的红，语气有些微微发抖“有什么事吗？”

“小莫姐，我...我们班的人都疯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搞那样近乎于没有的问卷？为什么要来竞技场......为什么不能把一切都除掉！”青藤没管那么多，剧烈的颤抖起来，话语倒豆子一般滚落，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翻腾。莫沙下意识上前安慰他，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除掉也没有用啊，因为你只是看不到了，一切并不会改变！.....”

伴随着格外清晰的液体滴落声，两人都愣了，青藤颤抖着扭动脖颈，原来是莫沙手臂上的红色液体，青藤似乎吓呆了，只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

“为什么......小莫姐”

“因为我累了，累了啊”莫沙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的纸团随着她的话落到了地上，发皱的纸团有字部分向外展开，依稀可以看出残缺的数字

“■不好也没关系的，什么时候回家呢？（分辨不清的墨迹）都在等你”

“星期一.......星期二，星期四晚自习要演习，我都记得，我都记得，我曾经也是那样，热切的期盼着，家，但他们给了我什么？傲慢、责备、无限期的拖延，还有关心的话，为什么之前不这样说，为什么现在要给我爱？让我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去捡拾别人剩下的残渣，却还要用'爱'来折磨我！”莫沙想抓起口袋里的小刀，却迅速的被青藤拦下。他带着歉意垂着眼，就这样看着莫沙。这副样子让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人也会这样看着自己，夺过自己的小刀，再担忧着包好还回来

“奥兰德.....”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泪水静静的流了下来“啊啊，可是我的药早就丢了，大家的药也丢了，连血都止不住，还妄想忽视它，带着从初竞而来的病痛，丢掉药壳也没用.....”

“小莫姐......外面下雪了”走到楼梯外的青藤打断她的话。外面是一片死寂般的白，它们如纸片纷纷扬扬地落下，遮掩了一切的脚印，但■■楼之间却喧闹起来

“距离末期演习还有■天”

广播的电流这样滋滋地叫着，宣传着痛苦的临近，宣传着所有人都无法改变的病痛，宣传着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