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 第59章 Take 59

弟弟在于文文的腿上安静地趴着，眼睛圆不楞登地看着周围，不一会儿就打了个哈欠，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从上海来青岛，估计是给累坏了，只是它的妈妈似乎还不想放它去睡觉。

“那于老师也有吗？”

“嗯，有。”

郑秀妍没有继续问下去，关于过去，两个人都有藏起来的害怕和秘密，既然是藏，应该不想要轻易被别人知道吧，可是……自己从未向于文文提过“孤儿院”这个秘密，今晚采访过后已经岌岌可危了，于老师会不会怪自己没一早告诉她？

“于老师……”

“嗯？”

于文文看似无意地应着声，手上在揉搓着弟弟的小脑袋，她知道郑秀妍在想什么，不想盯着她怕她有压力。

“孤儿院的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从以前到现在，我不觉得我因为这件事而和别人有不同。”

郑秀妍果然主动向自己提了这件事，于文文把弟弟往瑞秋的方向放下，在它的小屁股上给了个力，让它去找瑞秋。

“你带弟弟去熟悉熟悉小卡的房间。”

“好，你们聊，有事叫我。”

等瑞秋带着弟弟进了房间，于文文又转回看着郑秀妍，她撑着头，有一些慵懒。

在郑秀妍看来，眼前的于文文是和在备采现场见到的于老师很不一样的她，似乎在自己面前，于老师总是能很放松，比如成都的天台。

“你继续说。”于文文笑着看向郑秀妍。

“虽然我是孤儿院长大的……没什么亲人，但从俪姐把我接回家，她给我的爱和支持，从来没有少过，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姐姐，和经纪人。”

听着郑秀妍连用了三个很好形容张俪，于文文心里拧了一下，看来，在她被接回去的这几年里，张俪把所有想给但没来得及张妍的爱，都给了郑秀妍。

“嗯，她是。”于文文点了点头。

郑秀妍又继续说了一些关于张俪和她的事，边说还边小心地观察着于文文的表情，于老师好像……没有因为没提前告诉她孤儿院的事而生气？

于文文认真地听着，在郑秀妍的讲述中，张俪确实给了她足够的呵护，才让经历过那样惨痛灾难的她不至于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那我呢？”

就在郑秀妍不停描述张俪对自己有多好的时候，于文文突然问了一句。

“啊？”郑秀妍愣住，于老师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于文文看着郑秀妍的反应，忍不住想偷笑，她压了压嘴角，说：“我对你好吗？”

这……嗯？这怎么回答？好啊，当然好啊，于老师你对我可太好了……郑秀妍想着就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但嘴上的回答没跟上。

“嗯？”于文文要的可不只是点头回应。

郑秀妍回过了神：“好……但如果于老师能别因为我没告诉你孤儿院的事生气，就更好了。”她说完还冲于文文咧嘴笑了笑。

啧……这孩子什么时候对自己开始有点蹬鼻子上脸了？于文文挑了挑眉：“那如果我生气了，你就觉得我对你不好了？”

“也不是。”郑秀妍连忙否认：“就是，更好。”

“噢~~”看着郑秀妍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于文文点点头：“既然小卡不让我生气，我就不生气了。”

诶？什么叫我不让你生气你就不生气了？不是……于老师今晚怎么说话这么奇怪？我没有不让啊！我只是不希望……郑秀妍一整脑中大抓狂。

“没有不让你生气……我只是……”

“只是什么？”

于文文突然凑近了郑秀妍，搞得她完全乱了阵脚，说好的避嫌呢？于老师该不会是想趁着还没装摄像头所以就……不行，她那招怎么用来着，哦对，扯开话题！

“于老师怎么今天突然提前来了？我看你的行程单上是明天才到。”

……于文文退了退身子，深觉自己被自己的聊天套路反噬了……自己能因为什么提早来？

还不是从Eva那听说了她小时候经历的那些，担心录制地离海这么近会让她心理的状态不稳定，自己才结束了饭局直接来的……虽然吧，她本来就打算今天过来的，还把猫猫都打包好，小卡应该也想在录制第一天就能见到自己吧？

只是，关于海啸和这场灾难给郑秀妍带来的影响，如果她不提，自己不会问，就让她以为自己努力守住的秘密，一直是秘密吧。

郑秀妍会这么问，除了想扯开话题以外，她是真的想知道，于老师提前来的原因里，会不会也有自己。

“因为你啊。”于文文笑的很深：“这是你第一次solo参加音综录制，又是以闪星的签约歌手的身份，正好我上一个工作结束的早，就提前来看看你。”

于文文的前半句回答让郑秀妍的心都提到嗓子了，后半句又被她压了回去，好吧，是因为自己，但也只是因为工作。

“你就这么不放心我？”于老师的这番解释，不如不听，她有些赌气地反问。

“嗯，不放心，所以，得亲自来。”

“噢……”

看着郑秀妍稍稍噘起的嘴，于文文笑意更深了，她又往她那凑了凑，低声说道：“而且，你不想在录制第一天就见到我吗？”

脸红了脸红了！脸你别红，还有心你别乱跳，你俩不应该和我一个阵营吗！郑秀妍咬了咬牙，听着于文文的低语，自己全身的细胞都打了个激灵。

“不想吗？”于文文看郑秀妍带着脸红呆着不给反应，又追问了一句。

于老师到底在干嘛啦！郑秀妍内心呐喊着，嘴上倒也诚实：“想。”

于文文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身体往后撤了撤，郑秀妍闭眼松了口气，才又呼吸到了空气。

“那……“于文文又开口了：“刚才你说没有不让我生气，只是什么？”

郑秀妍的呼吸又滞住，这还能绕回来吗？这怎么就给绕回来了？救命……算了，不管了。

“只是如果于老师生我的气，我也会很不开心。”郑秀妍说完立刻看向于文文，她想看到她的第一反应。

于文文正撑着脑袋，一脸认真的思考状，眼神对上郑秀妍的一瞬间，嘴角扯开一个带着一半温柔一半得逞的笑意，细长的手指在太阳穴的地方轻点着。

她对着郑秀妍说：“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生气了，因为我不想你不开心。”

「叮咚~」

门铃声响了，打断了两人沉浸在彼此眼神里的情绪，郑秀妍还没来得及理清刚才于老师的那句话，就不得已要去开门。

于文文顺势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不知道门外是不是节目组的人来装摄像机。

“俪姐。”

郑秀妍一开门，张俪就看到了她身后的于文文，这女人果然在这，真是毫无意外。

“你在啊？”

“你来了？”

瑞秋听到门铃声从房间里抱着猫想出来看看是什么事，结果看到了有些针锋相对的于文文和张俪，这两人面试自己的时候不是还挺和谐的么……这是怎么了？

张俪走到于文文面前，仗着自己比她高出几厘米，用下眼睑看着她。

郑秀妍心里一沉，这两人是还没和好么？自从上次自己玩游戏亲了于老师之后，她俩之间好像就有种莫名其妙的火药味。

于文文走开几步，在沙发坐下，余光看到瑞秋僵持着不知该进该退的样子，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瑞秋很自觉地先把弟弟给了于文文，自己才坐到了她的对面。

张俪拉着郑秀妍一起，也坐了过去，本来她想坐在于文文旁边的位置，没想到于文文看穿了她的想法，先她一步把弟弟放到了空位上。

啊这……瑞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拉了拉张俪的衣袖，又把自己挪到了最边上，这样三个人坐一边应该没问题，张俪没办法，只好坐到了瑞秋那一边。

郑秀妍见状，正要坐到张俪身边，于文文又重新抱起了弟弟，对她说：“小卡，你坐这。”

啊啊…这这这…郑秀妍看了看张俪，俪姐的白眼又大又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于是，郑秀妍坐了到了于文文身边。

“幼稚。”张俪忍不住吐槽。

没人回应这句话，四个人一只猫，一阵安静。

“刚才备采的时候，你干嘛拦着我？”

张俪看着淡定地撸着猫的于文文并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先问。

于文文倒也没有马上回应张俪的质问，她把弟弟放到了郑秀妍的腿上，手把手教她怎么撸猫。

对面的瑞秋大气不敢出一下地看着三个人，这和成都的时候也差太多了。

“于文文！”张俪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女人太过分了！

“你肯和我说话了？”于文文抬起头，一直手臂放在了郑秀妍身后的沙发背上，整个人的重心也偏向她那里。

这在坐在对面的张俪看来，妥妥地像在向她宣示着主权，但不好意思于文文，郑秀妍是我的妹妹。

张俪哼笑一下：“是你不找我说话好吗？”

听着两人的争执，郑秀妍和瑞秋对视了一眼，这是什么小学生吵架的内容？

“就，一会儿节目组要来装摄像机了，俪姐，于老师，你们要不要……先说正事？”

瑞秋大胆发言，并做好了接受眼刀的准备，可她必须说，俪姐这个时候上来，肯定是为了刚才备采加塞问题的事。

“谁爆料的你有头绪了吗？”于文文问张俪，她把手收了回来，严肃了起来。

“没有，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拦着我，为什么让罗恒继续采访？”张俪回答，语气一般。

“那人能查到这份上，还把资料爆料给节目组，大概率是想借这件事打击小卡，与其被ta添油加醋了再放出来，不如让节目组出面放出来，况且……”

于文文说着，回想到备采时郑秀妍直言不讳的模样，笑着看向了她：“现在看来，这件事对小卡的影响，不一定全是负面的。”

张俪明白了于文文的意思，她想先发制人，这也是她自己一贯处理黑料的方法。

“你的妹妹，远比你这个姐姐想象中，要更勇敢。”

于文文的重音落在了“妹妹“和“姐姐”两个词上，她看着张俪的眼神似乎在说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俪也看着于文文，她总觉得于文文话里有话，所以她是真的没认出自己吗……应该没有吧，否则她一定会意识到“妍”字，以她对郑秀妍目前的在意程度，应该会来质问自己才对。

“那你怎么想的？”

“我刚来之前和Summer聊过了，和小卡有关的采访，放出去之前，会和我一起审。”

哦对，于文文还有节目总导演这张牌，张俪差点忘了，她觉得心里有些堵，对面的于文文已经和郑秀妍一起撸起了弟弟。

张俪知道，于文文的这句话，说给自己听，也说给郑秀妍听，有她参与最后的审核，小卡接受采访的压力也能小一点。

“你是一直都这么周到吗？”张俪看似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于文文听到了，却没有回答，因为她没办法告诉张俪，自己是那件事之后，才慢慢变成这样的。

而张俪也没办法告诉于文文，张妍和郑秀妍几乎用同样的语气问过她一个相同的问题。

“姐，如果，我是如果噢，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比我大五岁的女生，你会不会生气？”

“俪姐，如果我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于老师，你会不会生气啊？”

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

一个是2004年去马来西亚度假，被海啸带走家人，自己却活下来的孩子，一个是2014年从马来西亚转飞，本来应该回到自己身边，却遇难了的妹妹。

老天安排她在妹妹遇难后不久遇到郑秀妍，或许，真的是为了弥补她作为姐姐的遗憾。

那于文文呢，她也遗憾吗？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她提过那件事，哪怕只是一点点相关的，都没有。

“Kelly…”

第一次，郑秀妍听到张俪这么叫于文文，然后她感觉到于老师和自己一起撸猫的手一僵。

“……”于文文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张俪。

张俪的眼神很复杂，情绪明显绷着，她盯着于文文看了一会，就在瑞秋和郑秀妍以为她俩又要吵起来的时候，她缓缓开口。

“She is the one who survived the disaster. （她是那个从灾难里活下来的孩子）”

咚地一下，于文文的心脏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在听到Eva和自己说郑秀妍经历的那场海啸时，她就在想张俪会不会是这样想的。

对她们两个而言，郑秀妍是那个活下来的孩子，是她们都希望的张妍的另一种结局，郑秀妍的存在，对她俩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救赎。

张俪会这样叫自己，和自己说这句话，是在试探自己知不知道她就是张妍的姐姐。

于文文躲开了视线，转而看向郑秀妍，她正因为自己没和张俪吵起来和瑞秋相视一笑。

可能是感受到了于文文的目光，郑秀妍转头看于文文。

“怎么了，于老师？”

于文文摇摇头：“时候不早了，我先下去了，一会节目组装完摄像机，告诉我一下。”

“噢……”郑秀妍乖乖点了点头，虽然她不知道于老师的情绪转换为什么这么突然。

于文文又看了张俪一眼，起身走到了房间大门口，打开门之前，她转身，看着张俪。

“Lili，对不起。”

坐着的三个人都一愣，郑秀妍和瑞秋只以为是于老师因为先前两个人吵的事而道歉，张俪却知道，这个对不起，应该不止因为最近的事。

于文文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自己这的摄像机都已经装好了，朵姐和豹豹正各自在舒适的角落里猫着，看到她回来也没动静。

这样也挺好，她进了睡房，这里按照和节目组的约定，是不安装摄影机的，关上门，隔绝一切。

于文文缓缓蹲下，把头埋在腿间，抱着自己。

对张俪的愧疚感又一次淹没了她，盖过了她对郑秀妍的感觉，此刻她只觉得如果张俪有一天以此要求她离开，她会选择离开。

私人手机在旁边不远处的床头适时地震动了一下，于文文没有理会，它又连续震了几下，她才伸手去够，是Eva练着发了几条消息。

见到小卡了？

她状态还好吧？

小卡说没事可能是逞强，你别真以为她没事！

你怎么不回消息？喂！你这是见色忘义！

于凯莉！？

看着Eva的消息，她叹了口气，回复道：见到了，但我没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

回了Eva的消息之后，于文文就去了浴室，她打开热水龙头，任由蒸汽上升，弥漫了周围。

简单地冲了个澡之后，她躺到床上，私人手机里又多了好几条消息。

Eva：为什么不告诉她？

小卡：摄像机装好了。

张俪：于文文，有空聊一下吧。

赵梦：你一个人在那行吗？需不需要我过去陪你几天？

刘恋：开录了？身体没什么起伏吧？

怎么消息都扎堆来，她一个都不想回，于文文拉过被子就往脸上一蒙。

过了会，她拉下被子，拿过手机，回了郑秀妍：好，明天录音棚见，晚安。

那头的郑秀妍几乎是秒回：于老师晚安。（一张弟弟睡在床上的照片个郑秀妍的一只手）

于文文下载了照片，放大看了看，弟弟睡得挺香，只是拍照的人还没睡着，看来这小家伙，还挺喜欢小卡。

她翻身下了床，打开房门，悄悄走出去，拍了在沙发上和桌子底下睡着的朵姐和豹豹，发给了郑秀妍。

等她重新躺上床，郑秀妍的回复也来了：于老师，猫猫都睡了，拍照的人也睡吧。

于文文翻了身侧躺着，回复了郑秀妍：好，一起睡。

郑秀妍立刻回复道：嗯？

于文文都能想到她的表情，连忙回：我是说，我们和猫猫们，一起睡。

噢…嗯，晚安。

晚安。

于文文回了晚安之后其实毫无睡意，她想了想，点进和张俪的对话框：可以，但等录完节目。

回复完，于文文又点进了和郑秀妍的对话框，开始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或许，在张俪要求自己离开之前，她能做的就是陪在郑秀妍身边，能陪多久是多久。

在这一层另外一边的套房里，郑秀妍正侧躺在床上，身边弟弟的小呼噜，这小家伙一定是今天坐车累坏了，她看着手机，时不时也看一眼弟弟。

自己不是没有看过关于爱情的各种说法，那些情歌电影电视剧，那些小说诗歌故事书，她以前总以为，喜欢，是一种很抽象的感觉。

可是，遇到于老师之后，她觉得，喜欢也可以很具体，就像现在。

她的耳边，是窗外隐约的海浪声和身边弟弟的呼噜声，这是噩梦和现实交织的声音。

她的眼前，是于老师和自己有来有往的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很普通，却拼凑出她对于老师越来越明确的喜欢。

“其实她们都是希望是你被大家认可，而不是你和她们的关系被大家认可。”

郑秀妍突然想起了晚餐时瑞秋的话。

她看着手机里于老师的微信头像，暗暗下了决心，这一次的音综，她会努力得到大家的认可，然后，她想要自己的喜欢，也得到于老师的认可。

小剧场：

Moin的小会议室里，瑞秋坐在于文文和张俪的对面，她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杯子，水已经见底。

“所以你最后选谁？想去‘划时代‘跟俪姐，还是来闪星跟我？”

面对于老师这个最后的面试问题，战术喝水是用不了了，只能先笑笑，这种场面放在一个多月前自己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选Jessica。”

在大脑飞速运转之后，瑞秋机智作答，无论自己去哪里，她只想被安排在郑秀妍身边。

于文文和张俪听到她的这个回答，相视一笑，然后一起看向她，两人那满意的表情，就好像自己答对了最重要的一题。

瑞秋不会想到，她会是郑秀妍工作室，签下的第一个工作人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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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Take 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