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女主，撩完就跑 第52章 第 52 章

正式入夜后，倾衣回到帐篷内，望着单调的屋顶发呆。

如今有了明确的方向，她反而不确定起来。走到这里，究竟失去的多还是得到的多，已经无法用简简单单几个字分清了。每一步都在提醒她，你究竟用了大多力，失去了多少东西，甚至牺牲了多少宝贵的东西，才能得到一盏明灯？

何况她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这个愿望的起因并非什么民族大义，倾衣也自认为不拥有什么高洁的忧国忧民之心；她不过是好不容易得到一次复生的机会，不想就此白白浪费罢了。

而黑凰，也不过是这条路上无法避免的阻碍，因此自己才会千方百计试图排除。

只是走着走着，她或许也突然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除了谭簌簌、陆长白、阿茹娜和乌恩其这些上辈子从未拥有的好友，在一路走走停停中，看到了不少东西，也学到了不少知识。

比如民众们究竟是如何生活的、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里，又究竟有多少拼命坚持苟活下去的生命。这些都是她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因为一直以来，光是活下去这一点就沉重得能压垮一切。

“陆长白……”倾衣想着，抱紧了膝盖。她有些满足于这三个字，仿佛每念出一次，都是在重复对自己的肯定。

这个少年，在她第一次相遇时还是个不知喜怒哀乐为何物的冰雕。走到如今，虽然仍不曾在他人面前摘下斗笠，但也多多少少沾染了点烟火气，不再像从前一样，是个纯粹到令人心惊的艺术品。

“有种拉下神坛的感觉呢……”倾衣自嘲。“明明我当初还发誓绝不跟他有过多牵扯，结果自己结结实实地栽了。”

这份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的情感，也仿佛上天仁慈之下的赠礼，让从未体验到多少人间温暖的倾衣充满感激。她突然觉得，或许陆长白把自己当作他的光明与救赎，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何况还有一路结识的伙伴们，每个人性格迥异，却走在相同的道路上，谁都不曾停下脚步。

即便乌恩其先走一步，他曾来过的一切都会化作火种永远留在其他人心里。一轮太阳西沉，总会有下一个晨曦到来。只要永远不放弃前行，曾经失去的一切都会以春暖花开的惊喜与人重逢——

望着跳跃的烛火，倾衣如是想。

帐篷中只有她一个人，火光映射在四周的墙壁上，拖曳出长长、变幻的影子。她望着这些影子，思绪又回到了那场刚刚辞别不久的风雪之中。

黑凰的后代看来并未断绝，倾衣想。若果真如此，自己曾怀疑过的原主的身份或许昭然若揭。同样是雪家、同样曾经历改朝换代，若有什么可探听的，也只能亲自去问雪氏了。

冥冥之中，倾衣就是有这种预感：只要去问雪氏，一定能知道什么自己未曾发觉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相，不一定是答案，但绝不会空手而归。

只要从草原离开，便一门心思去探寻这些前尘旧事吧。她打定主意。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檀越泽了，毕竟他手下四通八达、船运极其方便，作什么都比自己一个人要快捷的多。

想着想着，倾衣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一个曾经在结盟时由檀越泽提出的想法——

“你考虑过组建一个大盟么？”当时正是正午，阳光明媚，一身红衣的檀越泽斜倚在椅背上，凤眸不无柔和地看着她。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对了，她说：“什么样的联盟？若说你我之间的合约，那已足够……”

檀越泽：“不，远远不够。”

他打断了倾衣尚未出口的话，神色却由一贯的慵懒转变为严肃：“要对抗黑凰，本座自知比你清楚得多。那东西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随便借两点兵就能杀死的。”

倾衣正要反驳，却在与檀越泽对视后默默咽了回去。

原因无他，檀越泽的视线过于凝重，仿佛积郁着万年不化的冰雪与同等程度的悲伤。他很少这样看人，但倾衣与他四目相对，却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那个檀越泽实在太不像平常的他了，因此倾衣没有说话，听了他的意见。

如今想来，檀越泽是想让倾衣彻底联合起人和妖两派，如同千年前与天道抗衡一般，把全天下的力量拧成一股绳，共同对抗可能带来灭世灾祸的敌人。

当时的大联盟史称“万志盟”，由人类率领，与妖族首领联手，号令天下一众力量，从根本上杜绝了任何反叛的声音。

“倒也不是不可以……”倾衣百无聊赖地想。“既然这黑凰如此厉害，随便几个爪牙都能把武装到牙齿的九乌一族逼到如此境地，的确需要更强的力量。”

但朝廷不太可能会跟他们统一战线，最好的办法似乎的确是重组万志盟了。

可又有谁有这个本事，能同时说服天下如此高手辈出的江湖一道呢？即便能拉拢两族，又有谁能坐在这个统领的位置上而服众？

倾衣想着想着，觉得心情更加沉重了。她索性往被窝里一钻，不再思考这些，逼迫自己睡着。

半夜三更时，帐篷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五感十分敏锐的倾衣几乎立刻醒了，警惕地环视四周。见并没有什么动静，她立刻翻身下床，从抽屉里拿出匕首，小心翼翼地隐蔽气息，拉开门帘。

门外夜色深重，即便如此，倾衣依旧感知到了一丝鬼鬼祟祟的气氛。她稍微往外走了几步，果然看见几个身着黑衣的人正在往每个帐篷里面排放某种气体，整个营地都无声无息。

是毒气！倾衣心凉了半截，立刻潜入附近的一个帐篷，探了探那人呼吸。

还好只是昏睡过去，想来这些人并没有下死手。与其说是闯入，这些不明身份的人似乎更像在寻找什么，才大费周章地挨家挨户找过去。

小心翼翼地从帐篷里退出来，倾衣正要去找陆长白，身后突然一凉。

条件反射地，她往后一翻，避开了一击。一个黑衣人手持长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就等这一刻发动奇袭。倾衣躲开第一击后立刻脱离，朝陆长白的帐篷冲去，只盼着能尽早唤醒他。

毕竟原主的身体是真不适合战斗，外加这些黑衣人实力不俗，一个或许还能勉强对付，要是全部一起来，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对方可能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立刻加了速，几个起落就赶超倾衣，落在她的面前。

倾衣不得不摆好架势，等着这人进攻。对方却并不着急，玩游戏似的跟倾衣过着招，一招一式灵活诡谲，却又轻飘飘不含半丝杀意，仿佛目标并不在自己，而是拖延时间——

糟了！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倾衣脑子里有一根弦猛地绷紧，几个年头同时闪过，却又因得不到佐证而飞快掠过。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鸦青色已从天而降，直接把正在跟倾衣对峙的男人踹了出去。

倾衣抬头见陆长白到来，松了口气的同时突然涌上极其不好的预感。她发现原本分散各处的黑衣人们突然开始朝这边聚集起来，好像他们的目标打从一开始就是——

“小心！”倾衣只来得及喊出声，就看见黑衣人们将陆长白围在中心，各人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铃铛，以惊人相似的频率开始摇晃！

于倾衣而言，那甚至是一段算得上优美的乐声。可原本锐不可当的陆长白突然眉头紧蹙，斗笠在剧烈动作间掉落在地，露出惨白的面容。

倾衣大惊。她看见陆长白的耳洞中逐渐流出鲜血，而他本人还兀自朝倾衣的方向看来。即便因脑内的疼痛而拿不稳青竹棍，陆长白依旧固执地朝倾衣的方向走来，眼神中是陌生的惊惧。

下一瞬，那些铃声开始加速、加重，最终组合成一曲摄人心魄的魔音。倾衣尚来不及抵挡，就觉得意识逐渐远去。即便她咬破舌尖试图清醒，很快也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陆长白暴起，手中青竹棍舞得猎猎生风，几乎要生生从那铃声组成的大阵中闯出去。可他本就心窍封闭，这帮人一看就知道是特意针对他的弱点而来，此番施压之下，别说反击了，能维持神智情形不被剧痛压垮都无比艰难。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们掳走少女，宛如一并撕裂的自己的心脏。

夜幕之中，少年跪倒在地，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脑海中传来什么东西崩裂的声音。

若我并非此等心智残缺之人、若我能同常人一般，区区雕虫小技，定然耐我不得！他无限悔恨地想，极力忍受着要冲破天灵盖般的尖锐痛楚。

时至今日，居然连一个倾衣都护不住——

随着那层保护膜一点点瓦解，越来越多积郁已久的情感叠加起来，就等着给脆弱的壁垒最后一击。

当黑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时，壁垒终于轰然倒塌！

开天辟地般，情感的浪潮蜂拥而至，让他一阵窒息，胸腔闷痛，仿佛被谁撞了个满怀。在排山倒海的冲击之下，陆长白怀着满腔决绝与初生婴儿似的懵懂分离起身，跌跌撞撞地向营地出口跑去。

黑衣人们尚未走远，他很快便追了上去。那些人见到他似乎大吃一惊，正要腾出手来抵挡，陆长白突然身体一软，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你是……”为首一人上前，看向一掌劈晕了少年的檀越泽。“檀越泽帮主？为何帮助吾等？”

檀越泽深深看向黑衣人肩上的倾衣，道：“时候到了，本座不忍再让无辜之人受更多苦，仅此而已。”

为首之人心领神会，示意手下将倾衣交给檀越泽。“目的达到，少主吾等就带走了。打伤这位姑娘乃无奈之举，还望帮主多谅解。”

檀越泽摆了摆手：“罢了，反正此去一别，也不知还能不能重逢。”

“是。”黑衣人行礼：“就此别过。”

他们扛起陆长白，几个腾挪，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