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女主，撩完就跑 第51章 第 51 章

接下来的画面，便是那妇人将孩子好生抚养的岁月。记忆仿佛被按了加速键，一切都以十倍百倍的速度流逝，只让众人窥见了那温暖日子的冰山一角。

上帝视角的倾衣微微蹙眉，有些不解。按理说，这黑凰记忆中只会出现与其相关的人，可按照那车夫所说，此时南宛已亡，大权落入大越将领、即当朝天子手中。那么在前一段记忆中出现的雪妃与孝帝，又如今何在？

雪妃按理来说确是黑凰无疑：她出自雪家，很可能是青鸾历劫时的投胎转世；而发现这一秘密的孝帝便将其囚禁、日日夜夜取其血食其肉，连胎儿都要夺回皇宫，想必雪妃也是剜心的恨意。

既如此，前朝、血脉、历劫、仇恨都集齐了，几乎能够确认雪家女儿便是黑凰。但如今这段记忆中，占据主要段落的妇人与雪妃长相并不相似，只身上表现出的气质与年轻时的她略微重合。

画面突然变幻，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碧绿，天空很高，仿佛倒扣过来的海洋。微风拂过草尖，无数雪白的牛羊缓缓移动，牧羊人骑着马，在烈日下挥舞长鞭。

“见过祭司阁下。”妇人身处营地，周围都是图腾奇异的帐篷。她对一位面容枯槁、身着异服的老者行礼，双手抱在胸前，膝盖微屈，并不似中原礼节。

那老者忙扶起妇人，没有受此大礼。

“哪里话。大人愿意赏脸，是九乌的荣幸。不知此次造访有何要事？”老者和颜悦色地问。

妇人环顾四周，神色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兜，珍而重之地交给祭司：“还请麻烦阁下帮小女子保存一个东西。”

那布兜不大不小，看起来轻巧得很。祭司接过时却用了十足的力，四指小心翼翼地垫在下方，唯恐砸了似的。

“这是……”他惊讶道，“烦请大人为我族指明一条路！”

妇人神色温柔，轻轻道：“你且先留着，想必能保草原十年内无恙。”

“十数年后，自会有人来取。届时，还请祭司阁下将其妥善地交给后人。如此，也算还了当年的庇护之恩。”

话音渐渐淡去，妇人的身影连同草原的秀丽景色一同被风沙抹去。当一切重新模糊成黄沙时，倾衣一个猛子从记忆里扎了出来。

他们醒了。依旧保持着手拉手的姿势，却都在彼此神色中看到些许不解。

“刚刚那是……九乌族的祭司？”谭簌簌问：“多少年前的？”

阿茹娜思索：“那位是老先生图日奇，五年前刚刚去世。如此说来，那妇人来到九乌的时间，竟然并非久远之前？”

倾衣：“想必如此了。她既然给了那祭司一样物什，又说会有后人来取，莫不是正指的我们？”

她指向玉座上那枚失去光泽的发簪，道：“若我们现在将妇人当作青鸾来做假设，可知她大约是换了一个身体——又或者因什么原因被从原本的身体中驱逐出来？”

“确有可能。”阿茹娜道。“且我方才见到那家人姓梅？按照你们中原的说法，妇人家住的院子并不十分奢华，大约是个姨娘？”

倾衣不置可否，眼神不自觉朝陆长白飘了过去。他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斗笠压得很低，在苍白的唇瓣上留下一层阴影。

等等……突然有一个念头从心底掠过，倾衣飞快地抓住了它，却越想越疑惑：陆长白曾对她说过，自己小时候曾一度与陆旭失散，后来得知是被一位梅姨娘收养——梅府！

倾衣飞快地抬眼正视陆长白，对方也有些诧异地对上了视线。他的眼睛是一如既往的纯粹而淡漠，仿佛没有生机的美玉，美则美矣，却看得人不舒服。

“怎么？”少年问，声线干净磁性，让人心底微痒。

倾衣逃也似地移开目光：“没什么。”

阿茹娜并未察觉两人的小插曲。她从玉座前起身，把散乱的长发重新整理好，说：“既如此，我们现在大概可以确定一件事了：既然诅咒源自血缘，恐怕这个孩子，便是一切的原点。”

“你是说，黑凰的执念化形便是那个婴孩？”谭簌簌问：“可那孩子只出现了短短一段时间，即便果真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得知那人的身份。”

这话不假，倾衣却不免有些心虚。毕竟她现在还徘徊于究竟黑凰之子究竟是自己还是陆长白这一谜题中，越想越纠结。

谭簌簌：“又或许，执念化形是那枚发簪也未必？不然她也不会那么严肃地特意跑来你们这儿，还包得严严实实。”

这听起来似乎更为合理。阿茹娜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猜测或许有些不着边际了。“的确，若说这发簪是化形也的确合理。长辈们用心保存了那么多年，甚至放进了神殿深处，想必是有大用。”

四人相对沉默，片刻后，阿茹娜打破了寂静。

“罢了，我们来一趟的收获也得到了，不如先行离开？”她道，“目前来看，一切都指向前朝一些隐秘的皇室秘辛。我虽然并非中原人，但也对你们的弯弯绕绕颇有耳闻。”

被扣了一口大锅却无法反驳的三人讪讪笑了笑，好生尴尬。

离开前，倾衣从玉座上顺手拿走了玉簪，心情复杂地最后看了这座神殿一眼。

天祭台依旧风雪飘摇，乌恩其简陋的墓前却不知何时点缀上了一朵花。

通体血红、怒放、像永不凋零的心头血般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底。檀越泽站在墓前，背对他们，长发在风雪中肆意飘扬，带来一丝无法言说的妖异。

倾衣默默地站到他身后，面对乌恩其长眠之处，再次发自内心地哀悼。

*

皇宫，刑部大牢。

“他招了？”天子站在牢房外，面无表情地问侍卫：“可有何情报？”

侍卫行礼道：“回禀陛下，桑榆旧部的确藏匿于竹溪书院。似乎师院首已蛰伏多年，就等一夕出兵。”

天子咬紧后槽牙，青筋暴起，全身上下写满了“暴怒”。他闭上眼平复了几秒，再问：“那前朝遗孤的消息呢？可有打听到？”

侍卫瞄了天子一眼，似乎在斟酌用词。

“属，属实。”他战战兢兢地回禀：“确有此事。”

“好！”天子长啸一声，正要劈手下令，大牢突然剧烈震荡起来！不，不仅是大牢，仿佛整个皇城都在跟着咆哮、震颤、暴怒，树木被连根拔起、建筑物裂开数不清的细纹——

有什么东西在动！每动一下，整座城便跟着摇晃，仿佛那不过是它身上的一块皮肉、一根毫毛，只要主人松松土，便会天翻地覆！

“报——！”国师从大牢门口一路狂奔，尾音拖得极长，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禀报陛下，封印破了——！”

天子猛地一颤：“什么？”

山河动荡、天地倾颓，日月颠倒——黑凰出世！

*

九乌外围村落，夜。

一行人在村落中休整，阿茹娜还有跟心急的长老们一一解释如今的局面。倾衣跟着谭簌簌回到原本寄宿的帐篷中，聚在一处望着发簪发呆。

“这就是执念化形的话，应当立即毁掉？”谭簌簌道。倾衣点点头，正要聚集灵力，突然想到这具身体实力低微，恐怕毁不掉，因此对陆长白道：“可否用太岁破此物？”

陆长白毫不犹豫地点头，一只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了。

“慢着！”帐篷的门帘被突然掀开，檀越泽悠哉游哉地坐了进来。众人都一身狼藉，只有他依旧美艳得不可方物，全身上下没有一粒尘土，仿佛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

倾衣习惯了他这副骚包样，因此并未出言反驳：“为何？帮主可是明白了什么？”

她不在意，不代表陆长白不在意。每次他想拔太岁，这个人都是会横插一脚，日积月累，本就看不对眼的更加丑恶了。

在难得情绪外露的少年面前，檀越泽勾唇一笑，指着发簪道：“这玩意根本就不是什么执念化形。若真正的软肋，通常显现时会传来与该妖兽相连的强烈气息，但发簪上只有微弱的人气，与黑凰亦或青鸾都截然不同。”

“且本座方才拘了只鸟儿，神识探了一探，发现黑凰并未指明要它们从九乌夺回什么，只说‘屠尽王帐，一个不留’。若当真是执念化形，它不可能如此不放在心上。”

倾衣冷下脸：“您的意思是，我们这次是白跑一场？”

檀越泽：“当然不。若白跑一场，本座岂会跟着你们来？虽然这发簪并非软肋，确实通往黑凰苦苦隐藏的执念化形的关键线索。如今看来，应当先按兵不动，等待合适的时机。”

“当然，”见倾衣依旧脸色不虞，他补充道：“若能问问当事人，或许就能直接通过这件灵物打开记忆也未必哦。”

当事人？倾衣闭塞的思路被猛然打开——她明白该怎么做了！

檀越泽虽然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但端看这明朗起来的表情，便暗暗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