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朱明抹了抹泪,瞥了一眼晏暾,又瞥了一眼江承夜。
晏暾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她又如何说得出口?
偏偏江承夜这个混蛋,一双眼睛也炯炯有神地盯着她,似乎非要她把话说出口不可。
晏朱明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一横:“他每天都不让我睡觉!”
这还得了?!晏暾倒吸一口凉气,举着拐杖就要往江承夜面门上打,江承还先反应了下,尖叫着:“我没有!”一边跳开了去。
他练了几个月的武,身手敏捷了不少,晏暾瘸了条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晏朱明豁出去了:“你有!你每天都是这样!”
江承夜愣了愣,蓦然反应过来,脸上一下子烧起火来:“呃……你不喜欢?”
晏朱明:“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每天见了我就想这些事情,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江承夜和晏暾具是一愣。
晏朱明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她嫁进江家,本来就是为了护住江府、护住晏府和梁王府的满门。她每天的行程都是围绕这些展开的。监督江承夜习武念书是她的工作,在除了孝期之外的时间替他繁衍宗庙也是她的工作。
可是江承夜每天干的事情,根本没法繁衍宗庙,他却一直乐此不疲。她觉得每天夜里自己就像是一个道具,仅仅供他取乐而已。
从小到大江承夜都是被她全方位压制的,可唯有这件事情上,她反抗不得,被他吃的死死的。
江承夜慌忙上前,想把她往怀里扒拉:“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也喜欢的……”
夜里她不也是羞到浑身颤抖,趴在他怀里喘气的么?
晏朱明说:“不喜欢!现在早就出百日了,你每天这样也毫无意义,不如消停点吧!”他总是只顾着自己,把她揉搓来揉搓去。
“……毫无意义?”江承夜的声音中染上了一丝不可置信。
晏朱明:“除服之后,该我做的我都会做,绝不会躲避。但是除服之前,你也别太过分了!”
“除服之后……该你做的?”江承夜喃喃。
晏朱明瞪着他,不再说话。
江承夜忽然笑了起来:“我懂了,你只是想要一个姓江的嫡子来撑起江家的门楣!是谁的都无所谓,只要姓江就行是不是!”
晏朱明并未反驳。
江承夜又道:“若我长兄没死,这会儿江家的嫡长子应该早就在你肚子里了吧!”
晏朱明:“是!我本来就该是你的长嫂!若非承平哥哥不在,我何必夜夜给你……”
“够了!”江承夜大吼一声,他的脸色由红转向白,眼中泪光闪烁,他看向晏朱明的眼神晦涩不明,不知道为何,晏朱明的心底被牵动,刺刺痒痒起来。
晏暾一个未婚男,大致听懂了一些两人的对话之后,顿觉此地危险,不是自己该停留之处,便慢吞吞往院外撤。
可是江承夜忽然转身,夺门而出,一边跑一边用袖子撸自己脸上的泪痕。
晏朱明站在廊下,和远处的兄长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晏暾掩面,若无其事地离去了。
江承夜回到房中,趴在晏朱明和他的婚床上。不知为何,他很想失声痛哭一场。
他才十六岁,也是第一次做丈夫,他没有父亲、没有兄长可以教会他,如何做一个好丈夫。而他和晏朱明之间的相处模式,则一直停留在婚前那对死对头的时候。
床笫之间,当他吻住晏朱明的红唇,听她用一种全新的语调唤他名字的时候,他才会生出,晏朱明是他妻子的感觉,可白天离开了床榻,她又变成了隔壁家那个讨厌的小姑娘、仗着自己年长一炷香就倚老卖老的“姐姐”、甚至,如母的“长嫂”。
她本就是为了谈幼筠嫁进来的。而他的兄长,比他年长比他有担当,长幼有序,他兄长才是那个合格的丈夫。
他不过就是个临时的替补罢了!
江承夜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房门外,黄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好久没见自家郎君如此失态了!
方才他在二娘子的院里,也把来龙去脉听了一耳朵。身为男子,他觉得这次是二郎娘子过分了!
哪家小媳妇不希望自家郎君威武雄壮的呢?哪还有嫌弃的!
他每天晚上守夜的时候听他家郎君的壁角,只觉得自己但凡是个女子都要忍不住了,今儿个在晏家见的那几个姨娘,看起来也各个是那样羡慕!二郎娘子倒好,反而觉得是郎君欺负她!委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欧阳先生一来,便看见黄芪苦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他纳罕地看了一眼问道:“郎君今日不跑步了?”
黄芪叹息一声。忽然他眼睛一亮。
欧阳先生这个体格,想来能力也不会差,他家媳妇怎能受住?
他连忙把人拉到一旁,将此事细细说了。
欧阳先生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微妙,转了一大圈后,捻了捻胡子:“这个,我不过是个账房、武师、监工,吃着姑娘给的月银,这些事情,我哪里能帮得上郎君呢?”
黄芪深吸一口气,跑到厢房捧了个罐子出来:“课时费。”
欧阳先生掂了掂,眉开眼笑:“唉,恰好前两日得了一本新书,可以带着二郎好好研究研究。”
江承夜花光了自己的零用钱,获得了一本来自漠北的教材。
据说漠北民风开放,因此这本教材的内容要比婚前家里给的先进、详实很多。
江承夜求知若渴,一夜之间囫囵读完了。
第二天,他再次登了晏府的门。
晏朱明一整日都在担心,昨夜的话说得太重。
她说一点也不喜欢,其实不至于,有些时候和他肌肤相亲,她心底也会生出喜悦之感。这种感受是婚前同他相处十五年都不曾体会过的,更是上辈子她入宫七年也不曾体会过的。
江承夜虽然莽撞,但总体来说还算是温柔。她也没处去比较,他和顾胥廷完全是两个极端。
而那些什么“长嫂”的话,更是无稽之谈。她和承平哥哥不过是有婚约而已,从小到大,她对他的感情,却更像是对晏暾一般,妹妹对兄长的濡慕之情。
她有些惆怅,第一次心里生出了去给江承夜道歉的想法。
但是江承夜先来了。
他沐浴毕,穿着一袭轻薄的春衫,浑身散发着皂角的香气,手里捏了一本书。一进院子,他便屏退了众人,走到晏朱明面前,拉起她的手:“我……我知道错了。”
晏朱明一惊,忘了把手抽开。
江承夜低着头,睫毛耷拉着:“是我一直不顾及你的感受……”
晏朱明微微后退一步,柔了嗓子道:“我昨天说话也有些重了,其实我……也没有完全不喜欢……”
江承夜的眼睛亮了亮:“真的么?”
晏朱明的脸升腾上绯色:“嗯……就是有的时候真的很累……”
江承夜接连点头:“我知道了!我……我昨天学了一些新的知识……那个……”
他将新得的册子递了上去。
晏朱明不明就里,翻开了看了一眼,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什么嘛!”
江承夜蹭过来:“试试?”
小时候,他们俩每次要干坏事之前,便会偷偷商量一会儿,然后其中一个就会发出邀请:“试试?”
这个时候,不是哪家的鸟窝就是哪个墙下的老鼠洞又要倒霉。
但显然,今日里倒霉的是晏朱明那张,十年前就被江承夜用弹弓打了个洞的雕花床。
江承夜把晏朱明推倒在上,小心且虔诚地解开了她的衣带。他的手指修长,像是一截白玉竹,指尖薄薄的茧子蹭在皮肤上刮起一片竖立的毛孔。
晏朱明抓着他的脑袋,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一开始,他只会照本宣科,动作很是生涩,但很快他掌握了一定的要点,推着晏朱明到了她从未抵达的彼岸。
晏朱明浑身大汗淋漓。江承夜翻过身将她搂住,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喘息着问:“姐姐……喜欢么?”
晏朱明浑身紧绷。
她突然间有些理解江承夜对此事的痴迷。
原来,这些事情,不必非得承嗣,也能让人甘之如饴。
半晌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江承夜抬起头来,只见晏朱明仰面躺着,盯着床架上被打穿了孔的雕花,眼神空洞。
江承夜唤了一句:“姐姐?”
晏朱明依旧没有动静,江承夜有些慌了,他伸出手掌想要到她眼前晃晃,晏朱明却蓦然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璀璨的笑意:“嗯……很喜欢。”
说着,她侧身,抱起他的下颌,重重吻了上去。
此前她一向羞涩,从来都是江承夜向她索求。这次还是第一次主动亲吻江承夜。
江承夜愣了一瞬,很快便夺过了主动权,然而由于晏朱明也开始进攻,这次的吻比任何一次都要狂乱。
良久,两人喘息着分开,晏朱明看向江承夜鬓边湿乎乎的发丝,神色微软,替他擦了擦汗水。而江承夜,眼底全是云鬓紊乱、娇喘微微的晏朱明。他舔了一口晏朱明的鼻尖,勾起唇来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嘴上说的却是:“再试试?”
此后的几日,晏朱明虽然还不曾回江府,江承夜却获得了留宿她闺房的权力。两个人约法三章之后,晏朱明的疲态渐渐褪去,人也稍微丰润了些。
谈幼筠得知后,对此只是置之一笑。他俩从出生开始到如今,三天两头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却也没见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两个孩子本就有自己的相处模式,并不像别人家的小夫妻,得磨合好一阵子。
这也是当初晏朱明说要嫁给江承夜,她不曾阻止的原因。
江承夜和晏朱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夏日过半的时候,晏暾的腿好全乎了,他俩便又搬回江府的婚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