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的旋转 第4章 冲突

宋承玦的手机又响了。他接起电话，声音依然保持着那种若即若离的距离："嗯，知道了。"

挂掉电话，他转向顾微澜："陆临川说晚上回来，会带上吴江和苏杭，还有吴江的朋友。"

顾微澜点头。她听说过吴江，是陆临川在普林斯顿的校友，现在在华尔街某家投行。至于苏杭，她只知道是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的企业家。

"先回民宿？"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好。"

路虎重新启动，驶入蜿蜒的山路。阳光透过白桦林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博尔赫斯笔下描绘的迷宫。

"在想什么？"宋承玦突然问。

"博尔赫斯，"她轻声说，"《小径分岔的花园》。"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所有平行时空里的所有可能性都在同一时刻发生。"

（"所有平行时空里的所有可能性都在同一时刻发生。"

- 出自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

"你读过？"

"嗯，"他的声音低沉，"那时在伦敦，看到你书架上的那本。"

顾微澜愣了一下。她记得那是一本二手书，书页已经泛黄，但她很喜欢那种纸张特有的气息。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记得。

"其实，"他继续说，目光依然直视前方，"我更喜欢黑塞。"

"《荒原狼》？"

"《德米安》，"他纠正道，"那种在混沌中寻找自我的勇气，很美。"

（"那种在混沌中寻找自我的勇气，很美。"

- 这句话是对黑塞《德米安》主题的概括性描述）

顾微澜侧头看他。晨光中，他的侧脸线条分明，像是一幅未完成的素描。那种若即若离的气质，让她想起黑塞笔下的德米安，永远游走在光明与黑暗的边界。

民宿坐落在一片白桦林中，木质的建筑透着一种原始的温暖。推开门，壁炉里的火还在燃烧，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饿了吗？"宋承玦脱下羽绒服，露出里面剪裁考究的高领毛衣。

顾微澜这才意识到已经快到中午。清晨的日出和漫长的车程让她确实有些饿了。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厨房传来一阵响动。

"阿依古丽？"宋承玦轻声唤道。

一个维吾尔族老太太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的皱纹里藏着慈祥的笑意："宋总，您回来啦。"

她看到顾微澜，笑容更深了，"这位就是......"

"我朋友，"宋承玦打断她，声音依然平静，"准备些午饭吧。"

"好嘞，"阿依古丽笑着说，"我正好煮了羊肉汤，还有手抓饭。"

顾微澜注意到宋承玦的耳尖似乎又红了。他转身走向壁炉，背对着她说："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楼上右手第二间。"

她点点头，拎着包上楼。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落地窗正对着白桦林，阳光透过树梢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床头柜上放着一本书，是黑塞的《德米安》，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她拿起来翻了翻，发现扉页上有一行字：「To the black swan， 2016 London」。

是宋承玦的字迹。

她愣在那里，突然明白这间房间或许不是随便安排的。

"顾小姐，"阿依古丽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午饭好了。"

她放下书，深吸一口气，走下楼。

餐厅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整个空间照得明亮温暖。宋承玦已经坐在那里，正在给羊肉汤撒些孜然。

"尝尝，"他说，"阿依古丽的手艺很好。"

顾微澜在他对面坐下。羊肉汤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你经常来？"她一边喝汤一边问。

"嗯，"他的声音依然低沉，"投资了这边的民宿，阿依古丽是这里的原住民。"

顾微澜点点头。她注意到他吃饭的样子很优雅，就像在伦敦最高级的餐厅一样。即使是这种需要用手抓的新疆美食，他也能吃得从容不迫。

"下午想去哪里？"他突然问。

"你不是要忙吗"

他抬头看她，目光深邃："可以等。"

午饭后，阿依古丽收拾着餐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顾微澜听不懂维吾尔语，但能感觉到老人家语气里的温暖。

"她说，"宋承玦突然开口，"你很像她年轻时见过的一个舞者。"

顾微澜愣了一下，思绪不自觉地飘回了很多年前。

她还记得第一次站在把杆前的样子，那时她才八岁，穿着浅粉色的舞蹈服，怯生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老师说她的骨骼线条很适合跳芭蕾，但她只是着迷于那种旋转时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围着她转动。

宋承玦站在壁炉前，目光落在她微微出神的侧脸上。他记得第一次看她跳舞时的场景。那天的阳光透过剧院的彩绘玻璃洒进来，她站在舞台中央，像一只随时准备展翅的天鹅。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跳跃，都让他的心跟着颤动。

他偏偏记得她练习时额角的汗珠。

偏偏记得她疲惫时微蹙的眉心。

这些零碎的记忆像是被刻在骨子里，让他在每个想她的夜晚辗转难眠。

"要出发吗？"顾微澜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宋承玦看着她略显疲惫的侧脸，"还有几个小时才天黑。"

顾微澜点点头。这一上午的奔波确实让她有些累了。宋承玦带她回到民宿二楼的房间，轻轻带上门。

他站在楼下，听着楼上细微的脚步声，直到一切归于平静。阿依古丽端来一杯热茶，他却只是握在手里，目光始终停留在楼梯口。

五点多的时候，顾微澜醒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房间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睡得好吗？"宋承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嗯，"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现在几点了？"

"五点二十。"他靠在门框上，目光在她微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想去集市看看吗？"

顾微澜拿出手机看了眼："没电了。"

"没关系，"他唇角微扬，"我记得时间。"

他当然记得。就像记得她每次跳舞时额角的汗珠，记得她在舞台上每个转身的角度，记得她在练功房里每一个疲惫的表情。

手机震动。是陆临川：「八点到，订了火锅。」

他看了一眼，将手机调成静音放进口袋。

神仙湾附近的集市热闹非凡。各色小吃的香气在空气中交织，烤羊肉的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一个维吾尔族老人正在翻烤馕，火焰将面饼烤得金黄酥脆。

"饿了吗？"他问。

顾微澜点点头，目光被摊位上的美食吸引。宋承玦买了两个刚出炉的馕，还有烤羊肉串。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嘴角沾上些许面包屑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变得柔软。

想替她擦掉那些面包屑。想为她擦去嘴角的油渍。想把她揽入怀中。想吻去她唇边的笑意。

但他只是递给她一张纸巾。

集市上人来人往。一个老奶奶在卖手工编织的围巾，五颜六色的羊毛线在暮色中格外醒目。宋承玦注意到顾微澜的目光在一条靛蓝色的围巾上停留，他走过去。

"不用......"顾微澜想说什么，但围巾已经被他轻轻围在她的脖子上。

"很配你。"他说。

他们继续在集市上漫步。各种新鲜的蔬菜水果整齐地摆在摊位上，南瓜、土豆、胡萝卜堆成小山。一个维吾尔族小贩正在吆喝着卖无花果，蜜色的果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宋承玦买了一盒无花果。他记得她喜欢甜食，就像记得她在伦敦时总会在排练结束后买一个马卡龙。

"你知道吗，"他突然说，"这里的集市有个传说。"

"什么传说？"

"据说在某个特别的夜晚，时间会在这里静止。"他的声音低沉，"所有的相遇都变成永恒。"

顾微澜愣了一下。她看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那种炽热的温度让她心跳加快。

夜色渐深，集市上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有人在角落里拉着手风琴，悠扬的音乐在夜空中飘荡。宋承玦带她走进一家小店，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哈萨克族人，正在制作传统的银饰。

"这个，"店主用蹩脚的普通话说，"是星星的形状。"

宋承玦拿起那枚银质的星星吊坠。在昏黄的灯光下，银饰上细密的花纹像是流动的星河。他想起她在舞台上跳《天鹅湖》时头上戴的那顶皇冠，也是星星的形状。

"喜欢吗？"他问。

顾微澜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付了钱。店主将吊坠放进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里，笑着说了句哈萨克语。

"他说什么？"顾微澜问。

"他说，"宋承玦停顿了一下，"有些缘分，值得等待。"

夜已经很深了。集市上的人渐渐少了，但那种烟火气息依然浓郁。宋承玦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被他按掉了。

"要回去了吗？"顾微澜问。

他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突然不想这个夜晚结束。

"再陪我去一个地方。"他说。

他带她走向集市后面的小山坡。夜风吹散了集市的喧嚣，远处的雪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冷吗？"宋承玦看着她微微发抖的肩膀。山坡上的风比集市里更大，卷着雪山的寒意。

"有点。"顾微澜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他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揽住她的肩，掌心传来她的体温。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味萦绕在鼻尖，是他熟悉的铃兰香。

"你看，"她突然指着天空，"流星。"

宋承玦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夜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光芒。他的目光却落在她微微仰起的脖颈上，月光勾勒出她优美的曲线。

"许个愿吗？"他低声问，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有些粗重。

顾微澜闭上眼睛。他们靠得太近了，近到他能感觉到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的后背抵在他的胸膛上，隔着厚重的羽绒服，他依然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好了。"她睁开眼，转过身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但他没有松手。

"告诉我，"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你许了什么愿？"

顾微澜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得让人心慌。

"这是秘密。"她轻声说。

宋承玦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低下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垂："我也有个秘密。"

"什么秘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她的皮肤很凉，但触感细腻得让他心醉。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像是在确认什么。

顾微澜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身上的龙涎香混合着夜风的气息，让她有些晕眩。她想推开他，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靠。

"我们该回去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宋承玦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但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她微微发红的脸上，那种炽热的温度几乎要把她灼伤。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宋承玦的手握着方向盘，指节微微发白。他能感觉到顾微澜时不时偷看他的目光，那种试探的眼神让他心痒难耐。

但他只是专注地开着车。

民宿的灯还亮着。顾微澜在玄关换鞋，宋承玦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微微弯腰时露出的一截后颈。他想起刚才在山坡上，她靠在他怀里的温度。

"你们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客厅传来。

（"所有平行时空里的所有可能性都在同一时刻发生。"

- 出自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

（"那种在混沌中寻找自我的勇气，很美。"

- 这句话是对黑塞《德米安》主题的概括性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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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