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与德鲁伊 第9章 第5章、治疗与变身

莱恩先掂量着力度，两脚推着亚历克斯的肩膀，把他推成平躺的姿势，接着把T恤拉高到露出胸膛。

亚历克斯胸前的伤口皮开肉绽，粉红跟深红的肌肉都露在他眼前，冒出的鲜血顺着胸腹两侧流下，像是一条条扭曲的小蛇，光用看的就让他不禁嘶声倒抽凉气，感到胸前一阵发疼。事不宜迟，他跳上亚历克斯的腰间，后脚踏稳他的大腿根处，前脚小心翼翼地踩着胸上没有伤口的地方，接着缓缓蹲下，让自己的猫肚紧紧贴着亚历克斯的小腹。

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莱恩集中精神运起魔力，一股暖流随即流过四肢百骸、在体内循环起来。他控制着不让魔力去修复自己的伤口，而是汇聚到腹部，在他的肚脐打转，却没有要流动到亚历克斯身上的迹象。

不会是太迟了吧？莱恩看着亚历克斯苍白的脸色，心头一紧，正想加大输出时，就感觉肚子传来一股微弱的吸力，感觉魔力慢慢地流动到对方身上。

开始了，很好。莱恩急忙集中注意力，加快魔力的循环，身体渐渐感到一阵燥热，前后脚的肉球先开始出汗，十分难受。说来可笑，比起把辛苦修练而来的魔力拿去治疗一个陌生人，他还更讨厌这部分。这事若被其他法师知道，一定会笑掉他们大牙吧。

不到一分钟，莱恩就见亚历克斯脸上多了一丝血色，呼吸也缓和不少，让莱恩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传送魔力。但这次却维持了快三、四分钟，却没见到亚历克斯胸前的伤口开始愈合，便分神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发现脐轮的魔力已经快要耗尽了。

没有效吗？怎么会？莱恩心中一跳。按理说，普通人的伤再怎么重，也不过就是一处脉轮的魔力就可以救回的程度。虽然他脐轮的魔力刚刚花费在赶路、战斗上，因为情况紧急而没有仔细控制过，但也还剩下三四成左右，救活一个成人应该不成问题。

莱恩正想着是不是他搞错了什么，但随即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同样的事情他也做过三次了，不可能会搞错步骤。况且亚历克斯伤得很重，眼下也只能继续了。他强压下顾虑，继续调动全身的魔力流到对方身上，才过了一会儿，脐轮剩余的魔力就耗尽一空。

莱恩顿时感到眼前一黑，一阵眩晕袭上脑袋，就在他趴下想缓解头晕时，便感到背部中央那处被奥德里奇施咒的脊椎骨开始发热，太阳轮的魔力开始流动，让他的症状在几秒间消退。

莱恩咬牙继续传输魔力，等到把太阳轮的魔力用光、心轮的魔力开始流动时，他的鼻头和四只脚掌都已被汗水濡湿，浑身也热得难受。怎么回事？伤口怎么还没好？他暗暗叫苦，正担心着自己会不会先热晕过去，就察觉魔力的流动慢了下来。

莱恩眨眨眼，在他的注视下，亚历克斯的伤口开始增生一小球一小球的肉芽，微微隆起突出周遭的表皮，然后结成黑红色的血痂。终于啊！莱恩见状心中一喜，维持着魔力的输出，好让伤口能够完全愈合。

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血痂就开始脱落，露出深红色的瘢痕，然后以肉眼可察的速度变成浅粉色，最后变得与平常肤色无异；隆起的疤痕也同时跟着消退，看不出在五分钟前还是道血淋淋的伤口。伤口愈合后，亚历克斯的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只不过脸色还有些苍白。

总算是救回来了。莱恩晃了晃发晕的脑袋，还在疑惑着亚历克斯为何要吸收这么多魔力才能治好伤口，就看见对方的手臂动了一下，吓了他一跳。

醒了？不会吧，那么快？不是通常还要昏迷个小半天吗？

莱恩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亚历克斯的脸上、脖颈、胸膛，甚至手臂上都开始冒出了毛发；鼻子和嘴巴一同向前突出，拉长为一张露着利齿的长吻；耳朵像是被捏了个角一样拉尖成三角形。亚历克斯陡然张开双眼，眼神却毫无焦点，抬起两手，伸出变得又尖又利的指甲，向胸前的莱恩抓了过来。

莱恩伏身躲过左手，扭头躲过右手，大喊：“亚历克斯，住手！”

是陷阱？莱恩脑海闪过这个念头。亚历克斯跟奥德里奇是一伙的？还是他被控制了？食尸鬼的爪子上施加了诅咒？他要变成食尸鬼了？

亚历克斯恍若未闻，张口发出低哑的吼叫声，两只手仍不停抓向莱恩，逼得他不得不跳到一旁地上，跑向最近的一棵大树，三两下爬上去后又跳到另一棵树上，使出变色龙术把自己隐藏起来，眯起眼睛盯着树下的亚历克斯。

此时的亚历克斯喉咙发出痛苦的低吼，两手前臂撑在地上，拱着背跪伏在地，身躯不断微微颤抖着，体型越变越大，撑破了衣服，露出长满浅色棕毛的身躯；肩胛和臀部的肌肉变得结实矫健，往下收束成流畅修长的四肢；手脚的指头、指甲则化为脚趾、利爪，不停地爬抓着泥地。

但等到亚历克斯的尾椎长出尾巴后，莱恩就认出那模样了。不是食尸鬼，是狼。

莱恩不禁屏住了呼吸，看着亚历克斯在几十秒内蜕去了人类的样貌，变成了一只巨狼，看那个头，比成年的马匹还要大上一些。

化成巨狼后，亚历克斯仰起上身，张嘴对着半空中发出长嚎：“嗷嗚──”嚎声一响，立刻吓得林中群鸟拍着翅膀扑扑飞起。

长嚎维持了好几息才刚渐渐休止，亚历克斯的身躯就晃了晃，双肩一垮，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身上的毛发慢慢缩短，面容、身躯与四肢也渐渐变回人的模样。

莱恩探出枝头望着地上昏迷的亚历克斯，怀疑他是不是在装晕，好等自己靠近之后再攻击。不过他观察了好一会儿，没看见有任何动静，便维持着变色龙术，跳下一段又一段的树枝，最后用爪子攀着树干下滑回到地上，缓步凑到了亚历克斯身旁。

亚历克斯闭着眼睛不省人事，但呼吸还算平稳规律，至少比受伤前好多了；他的上衣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只剩下两三条布料还挂在身上；幸好运动裤的布料还算有点弹性，虽然裤管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破洞，但仍为他下半身保留了最后的**。

所以……刚刚那变身是他妈的怎么回事？还有亚历克斯是不是跟奥德里奇一伙的？莱恩撤去变色龙术现出身形，满脑子的疑问绕来绕去，最后总是绕回到这两个问题上。

他不认为亚历克斯变身的原因是因为食尸鬼，没有一种毒素或诅咒强大到可以光靠抓伤就让人产生那种程度的变形。那是要花费许多时间和心血，通过法阵、媒介，还有庞大魔力对肉身进行转化才能做到的事情──就跟奥德里奇对他施下的诅咒一样。

至于亚历克斯跟奥德里奇有没有关系，莱恩觉得可能性不大，但还是需要进一步观察才能够确定。

他看着亚历克斯有些汗湿的脸，微微叹了一口气。第一次变身的滋味都不太好受，他知道；或者该说，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了。那种血液仿佛在体内沸腾，肌肉和骨头被无形的巨力不断拉扯，撕裂了又拼了回去的感觉，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让他快要无法呼吸。

或许亚历克斯在变形前就晕过去也是好事？莱恩忍不住想着，至少不用清醒着感受那些痛楚。他自己第一次变身时，身旁只有该死的奥德里奇冷眼旁观。

他摇摇头，强行压下内心翻腾的思绪，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胡思乱想时候，毕竟这里还是深山，郊狼、山狮、甚至灰熊都有可能出现。

莱恩估摸着亚历克斯大概一时半刻是醒不过来的，想着对方如果醒过来要下山的话，这副模样可太显眼了些。他想起之前看过的那栋小屋，或许能在那里找到一些衣服。不过在他出发前，他得先做好防护措施。

唉，还是得用老方法。

莱恩暗叹一声，心中老大不情愿，但又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这就是当猫的另一个坏处，虽然他的魔力够多，但他不像其他法师能把魔矿、魔植带在身上，那样实在太不方便，对那些在追捕他的人来说也太显眼了。所以每当要使用媒介物来施法时，他能用东西的就只有一样。

莱恩伸出左掌食指的爪子抵在右掌肉球上，呼吸了几次缓和心中的紧张后，左爪一个使劲，刺进了肉球中。

妈的！他骂了一声，但没有松爪。不行，伤口不够深，血会不够。

他咬牙忍住掌上传来的尖锐疼痛，爪子继续使力钻进掌心深处，直到看到鲜血从伤口中稳定地渗出后才拔出爪子，连忙掌心朝下将鲜血滴在泥土上，开始从头顶绕着亚历克斯走。

他一边走，一边集中精神默想着，将保护的意念倾注到魔力上、传递到泥土中，最后绕回亚历克斯的头顶。土壤吸收了鲜血后，被浸染成深褐色，形成一圈断断续续、线条有些扭曲的椭圆。无形的魔力凝聚在血痕上，慢慢散发到周遭的土壤。

莱恩点点头。应该是没问题了，但还是要测试一下。

他走到一旁地上捡了颗弹珠大的小石头，估摸着力道，朝亚历克斯用力丢了过去。小石头在飞到血痕上头时，地上泥土唰地一声溅起一道扇形泥墙，把石头弹飞。莱恩又换了颗拳头大小的石头扔过去，同样也被泥墙挡住，落在血痕之外。

很好，莱恩见状点了点头，这应该能撑到他回来。

莱恩辨认方位后向着西南方跑下山，往记忆中看到小屋的方向走。他估计着距离，觉得如果他没记错且运气好的话，大概十分钟就能找到小屋。也不知是气温还是风向的关系，森林仿佛不再与他作对似的，浓雾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一空，月色得以照进林间，让他可以看清眼前的路，辨认方位也毫不费力。

跑了一会儿，莱恩就看到树缝间露出小屋的深色轮廓，不禁让他心里一松。今晚发生太多出乎预料的事了，他真的需要久违的好运。

由于情况紧急，他怀抱着歉意打破了窗户进到屋内，在小房间的衣柜里找到两件看起来像是备用的浅绿T恤和深绿棉裤，只不过尺寸看起来比亚历克斯的身形大了一号。算了，有得穿就不错了。他又在流理台上找到几瓶瓶装水，应该是护林员准备的。

他想了想要怎么把东西带回去。用牙齿咬着拖回去？那他的嘴巴不得酸死？再说他也不想连跑三趟。最后他没办法，只好用个比较浪费魔力的方法，把魔力附加到卷成一卷的T恤、棉裤和一瓶水上，用念力控制着它们飘在自己身前，然后跳窗出了小屋往回跑。

等莱恩回到悬崖边时，心轮的魔力也只剩下一两成，额旁有根筋更是篤篤跳得他脑袋发胀。他把衣裤扔在仍旧昏迷中的亚历克斯身侧，想起另一个问题──他什么时候才会醒？

莱恩用指甲戳了戳亚历克斯的手臂，没看到任何反应。该死，不会真的要昏到天亮吧？他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啊。今晚发生太多事情，耗费他太多魔力，现在只觉得又饿、又累、又困，只想快点把亚历克斯安顿好，然后找个地方睡上一觉。

他想起带回的瓶装水，觉得自己刚刚的辛苦没有白费。他扭开瓶盖，先用水洗了洗自己的猫掌，再用指头蘸了蘸水，凑到亚历克斯半张的嘴边，用滴的方式将水滴进去。他重复了几次，正想着要不要干脆用水浇醒他算了，就见到亚历克斯的嘴巴动了动，喉咙发出低呻，眼皮颤动着，看起来就要醒了。

莱恩连忙把水瓶扭上瓶盖放到一旁，在亚历克斯睁眼前就使出变色龙术躲进灌木丛中，伏低身子仔细观察对方的动静。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过去的经验带给他的阴影太深了，或许是一百多年累积的习惯，也或许是数十次的经验告诉他，不管他是帮了对方也好、救了对方也罢，只要被人发现他是一只会说话的黑猫，最后的结果总是难以有好下场。

瞧瞧他这同样被诅咒的运气啊。

虽然他治好了亚历克斯，但对方的变身仍是一团谜团，也还不确定是否和奥德里奇有所联系，所以躲起来静观其变或许是最好的方法了。

亚历克斯一脸茫然地坐起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随即瞪大眼睛低头一看，嘴巴张大到可以直接塞下一颗鸡蛋。他站起身，不小心踢倒了放在身旁的水瓶，蹲下正想捡，这才看到放在一旁的衣裤，便伸手抓起T恤，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视线在水瓶和衣服间不断来回。

他抬头看向四周的树丛，扫视过一遍，在没有什么发现后，便胡乱把T恤、裤子往身上一套，捡起水瓶喝了几口后就往山下走。

莱恩放轻脚步远远地跟在亚历克斯身后，一阵子后觉得有着天色加上毛色的掩护，对方应该发现不了自己，便撤去了变色龙术，躲在树丛后尾随他回到了被食尸鬼追上的树林，在那儿找到了脚踏车。车的后轮轮框已经被食尸鬼的大爪打的扭曲变形，轮胎有半圈脱落垂在一旁；车身看起来倒是没受多大的损伤，就是沾满了泥土而已。

但这样似乎还是让亚历克斯心痛不已，他骂了声脏话，扶起脚踏车，牵着它继续下山，在山脚处把车藏进了浓密的灌木丛中，然后沿着公路走回镇上。

莱恩一路从山上走到山下、再从郊外走到镇外，走了多久他也有点麻木了，耗尽魔力让他四肢酸软、脑袋发胀，根本无力思考，只能暗自庆幸现在已是深夜，小镇又偏僻，几乎没有人会选在这个时间出入镇上，要不然如果亚历克斯遇上警察或什么人的话，还真不好交代。

进到镇上后，亚历克斯也知道该怎么做，熟门熟路地避开主要干道，专挑人烟稀少、一片死静的小路走，竟也幸运地没碰到任何人，一路回到了自家社区。到了家后，亚历克斯站在屋前向外扫视了院子两三回后，才进了门。

莱恩趁机爬上了屋旁的大树，到了二楼外的枝干上，偷看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