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与德鲁伊 第46章 第33章、狼之记忆

莱恩闭着眼，默默感受顺着血管流遍全身的魔力，直到体温渐渐提升，在感到浑身燥热难耐时放缓魔力，睁眼道：“我准备好了。”他从窗边阴影处起身，走向仓库中央。

亚历克斯和哈利盘腿坐在野餐垫上，一边喝着运动饮料一边用毛巾擦汗，身旁还摆着一袋事先买好的零食饮料；母狼蹲坐在亚历克斯身旁，嚼着他手中最后一小口热狗面包。两人脸上还残留着骑车赶来的汗渍，脸色也有些泛红；前者只出了些汗，但后者的T恤都被汗水浸湿一大块，贴在前胸后背上。

本来他们约周六的，但两天前亚历克斯留言给他，说两家人现在都在注意他们的行程，不方便周六出门。所以两个在学学生只好跷掉周五下午的自习时间和最后一堂课，骑着脚踏车赶来仓库，等事情结束后还要赶回家。

“我最后一堂是历史，希尔老师现在已经开始放科普影片给我们看了。”当莱恩问他们被逮到怎么办时，亚历克斯耸耸肩这么答道。

“算你走运，她等不及十二月退休了。”哈利翻了个白眼，“我最后一堂是体育，我得在课前假装拉肚子，墨菲老师才放过我。”

这几天，莱恩都带着棕狼躲在仓库，每天除了冥想和到镇上偷些三餐外，就是传些魔力给棕狼，好让它尽快恢复体力。他也会在到镇上时绕到库柏家查看亚历克斯的留言，看看有没有什么突发事件。而为了瞒过调查队的关注，两人也都乖乖上学，放学后就直接回到家；而在校长室发出公告后，学校的谣言也渐渐平息下来。

莱恩在两人到达前半个小时便开始冥想，刚好在他们抵达没多久后结束。

“噢，这么快？我还以为要冥想一个小时呢。”哈利正好开了一包洋芋片，便把饼干袋递过来，“补充点能量？”

“谢啦。”莱恩走到野餐垫旁，探爪夹起一小片，“这一周我的魔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刚刚只是在暖身而已。”说完才把洋芋片塞入口中，咸香薄脆的海苔口味让他精神一振，决定等等完事后得跟哈利多拿个一包……不，两包好了。

亚历克斯拍了拍棕狼的脑袋，“要开始了。”它黄铜色的双眼回望他，呜呜叫了两声；他揉揉他的脑袋，“别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什么？”哈利说，“现在你也听得懂它在说什么了？怎么做到的？”

“我不懂啊。”亚历克斯愣了愣，抽过垫上纸巾擦了擦手，“你没看出它很紧张吗？”母狼呜了一声，似乎在附和他。

“我……”哈利看了看棕狼身旁两张吃剩的面包包装纸，“还真没看出。所以这是压力进食啰？”

“别担心，我会非常小心，绝不会伤到你的。”莱恩朝棕狼说，用魔力释放了一些镇定的意念进声音中，“现在，我需要你乖乖趴下，全身放轻松，让我催眠你，好吗？那感觉就像是睡一觉，醒来后你会发现什么事都没有。”

哈利也抓过一旁的提袋晃了晃，“还有三个面包可以吃！”

“没错，三个。”莱恩连忙点头。其实事前他就跟棕狼沟通过了，只不过它还无法了解“读取记忆”、“找到血法师”这种复杂概念，所以他只能诱之以利，请哈利买来“奖品”。

棕狼舔舔嘴巴，似乎能够毫无语言障碍地听懂面包两字，便伏低脑袋乖乖趴下，两只前脚平放身前，轻声哈哈吐气，一双狼瞳盯着莱恩。

“好女孩。”莱恩低声道，走到它的脑袋前与其平视，抬爪轻抚它的额头，柔声说：“现在放轻松、放轻松……就像睡觉一样……”他同时注入魔力到眼睛和声音中好催眠它。

头几秒棕狼还眨了眨眼睛，接着却像是越来越困倦般垂下眼皮，最后才缓缓阖上双眼。不过莱恩还没松掌，而是继续注入催眠魔力，确保它浑身都放松后才收掌。

“酷。”哈利低声说，“我还以为要久一点。”

“它很听话，没有抵抗，才能这么轻松催眠它。”莱恩说。魔宠身俱魔力，通常会循本能抵抗；但这只不同，这只聪明又乖巧，顺从地接受了他的魔力。“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

亚历克斯和哈利对看一眼，互相点头，“上吧。”两人放轻脚步、一左一右走到狼躯旁蹲下，一手轻轻压住它的前脚、另一手轻轻覆在它的脖颈之后，准备好随时压制它。

“所以，就像你说过的那样？”亚历克斯皱眉道：“魔力可以承载记忆。所以你是要用魔力……”

“没错。”莱恩点头，“我会让魔力流动到它的脑部，读取它的记忆，寻找血法师的线索。至少得找出他藏在哪里。”

哈利吹了声口哨，“听起来就很危险。”

“谢谢你喔。”亚历克斯瞪他一眼。

“他没说错。”莱恩苦笑，“读取记忆也算是法师的禁术。若施术者一个不小心没控制好魔力流，就会破坏脑细胞或微血管；轻则导致受术者的记忆错乱，重则丧失记忆、半身不遂、脑部功能失常；最严重的还会变成植物人、终身瘫痪。”

两人不禁咋舌，“老天呐！”

“施术者若是没掌握好，也有可能吸收到受术者的回忆。”莱恩继续说，“导致自身记忆混淆，搞错自己的名字身份。”

两人闻言都缩起肩膀，哈利更是满脸后怕地朝亚历克斯说：“幸好调查队没用这招对付我们。”

“要不你们以为我之前在担心什么？现在害怕也来不及了。”莱恩忍不住白了两人一眼。他不确定调查局里会读取记忆的法师有多熟练，但依照局里的行事风格，想来他们不会对嫌疑犯太过温柔。“不管等下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能打扰我，也要好好压住它，它乱动的话会影响我的魔力。知道了吗？”

两人郑重答应，调整姿势双膝跪地，等等更容易施力。

“准备好，我要开始了。”莱恩深呼吸几下，抛除杂念，两只猫掌小心翼翼地搭上棕狼的太阳穴，接着闭上眼睛，分出魔力流到掌心、再从掌心流进太阳穴中。

他集中精神运转全身魔力，一圈、一圈、又一圈，耳朵听到的窗外鸟鸣、树叶摩娑声渐渐远去。他的眼前一片黑暗，意识宛如钻进一个又深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隧道，只在极远处有个像是针尖般的光点。他心中冥想着“找到血法师的藏身处”这个念头，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飘进那个光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光点也越来越亮；仿佛过了许久、也恍如只是眨眼间，那光点就扩张成一片光幕，让他感到意识一片空白……

然后，他──不对，不是他──是“它”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处被厚重夜色和浓浓雾气笼罩的森林，放眼望去尽是高大树木和漆黑树荫；但那景象并不十分真切，像是水中倒影一般摇曳漂荡。有股冰冷锐利的意志在召唤它，驱使着它站起身往某个方向跑。

森林景象倏地宛如溶在水里的墨般晕染开来，化作一片水墨阴影漂散半空，又在眨眼间凝实为另一副景色。它已经钻过树丛、正在跑上陡峭的山坡，路过一片像是被森林火灾烧过的空地，地上只长了些明显较短的草皮，跟着再度钻入阴影中。一路上，林间接二连三钻出同伴，那是一只只骨架宽大、肌肉干瘪、眼中冒着红光，身上刻着血咒的恶狼。它们见到彼此时发出嘶吼，腥臭的口水流淌到地上，但又被驱使着一同向森林深处进发。

景色再度变化，它们来到一处狭窄陡峭的山谷，远处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迷蒙的雾气间渐渐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狼群却都害怕地低下了头，只敢看着地上。一股尖锐的痛楚从它额头、脖子还有身上各处血咒的伤痕传来，那股阴冷的意志支配了它的全身，痛得它闭紧双眼，发出呜呜哀鸣。

它的脑海里浮现一个身影，一个佝偻着背脊的老男人，还有一栋破旧的木屋。去吧──那个意志对它低语──去把他杀了，尸体随意处置……

于是它们便出动了。一只、两只、三只……在体型最大的头狼的带领下，足足有五只恶狼钻进林间，遵循着脑海中那个意念指引的方向，翻越数座山岭，来到猎物的藏身处附近。但在它们找到他之前，林间就弥漫起浓密白雾，不但让它们看不清四周，连最仰仗的嗅觉也闻不到什么味道了，最后甚至让它们迷了路。

景象再变。它失去了同伴的行踪，只好独自在森林中寻找猎物，不一会儿就听到同伴的嚎叫和咆哮，便寻着声音追了过去，途中还闻到了血腥味。它刚穿越森林和雾气，便听到了一声惨叫，跟着看到同伴们都伫立在一个陡坡旁向下张望。它走过去，看到坡下路面趴着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正是它们的猎物。它们正想爬下坡去杀了他，就听到雾气中传来隆隆车声，还透出渐渐靠近的车头灯灯光。头狼咧嘴呜呜低吼，似乎正想着把来者一同猎杀，它们便感到身上血咒传来一阵疼痛。

够了。那个冰冷的声音又于脑中响起。一个就够了，回来……

狼群不敢违抗命令，只能朝坡下的猎物低嚎两声，便转身钻进林间。它们在回程路上得到新的命令，便躲藏在东北山区深处，直到数日后收到新的指令，要它们去狩猎新的目标。它们像群幽灵般分头潜入林中，直到看到两个新猎物的身影上山……

杀了他们──狼群脑中再度响起冰冷无情的声音，还浮现出一只黑猫的身影──还有它！这次传来的意念中除了杀意外，还包含了愤怒。不管是谁出现，都杀了他们，咬穿他们的喉咙、撕碎他们的身躯，把他们的尸体带来给我！

一股比之前都还要冰冷无情的意念贯穿它的全身，它──不，是莱恩睁开眼睛，被脑中的杀意和对鲜血的渴望吓出一身冷汗。他眨眨眼睛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双掌竟放开了棕狼的太阳穴，而眼前亚历克斯和哈利上半身都压到它身上；它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睁大了狼瞳，龇牙咧嘴地呜呜低吼着，四肢不断扭动，爪子刨抓着地面。

“莱恩！”亚历克斯率先注意到他醒来，喊道：“快来帮忙，哈利快制不住了！”他一手成圈箍着棕狼的口鼻处，另一手前臂横着压在它脖子后，一脚则跨过狼背、几乎像是扑在它身上般压制着它。

“快！”哈利满头大汗地喊。他用两手压制住棕狼的一只前脚，用两脚去压它的后腿，但显然构不太到也压不太住，那只狼腿不停抽踢，好几次要抓伤他。

“来了！”莱恩连忙上前，两爪再度按上棕狼的太阳穴，再度运起催眠的魔力灌入其中，对两人喊道：“再撑一下就好。”

两人便咬牙苦撑。幸好不出十秒，棕狼的动作就缓和了下来，喉咙的呜呜嘶吼也渐渐止息，眼神中的凶狠渐渐退去，眼皮子跟着垂了下来。它发出一声低而长的呜咽，浑身松软地躺倒在地。

“我知道、我知道。”莱恩把魔力注入声音，柔声说：“那只是一场恶梦，不是你的本性。现在再睡一觉吧，好女孩，这次是个好梦，我保证。”他轻揉棕狼的太阳穴，将记忆中汉堡薯条、零食饮料的色泽、香味、口感都传到对方脑中。棕狼又呜了声，两眼一闭沉沉睡去。

“呼。”压着狼的两人顿时松了口气，顾不得脏不脏的问题，两臂一摊向后躺倒在地。“我的妈呀，”哈利叫道，“我全身都快抽筋了……得补充点电解质。”他爬起身，四肢并用地朝零食袋跪行而去。

莱恩和亚历克斯本来还兀自喘着气，对视一眼后便哭笑不得地摇头。

“莱恩，你没事吧？”亚历克斯撑起身问。

“我没事。”莱恩摇头，“我施法多久了？”

“不久，也就三四分钟吧。”亚历克斯盘腿坐正，指着棕狼说：“它是在你睁眼前一分钟左右开始躁动的，先是龇牙低吼，跟着四肢开始抽动。它睁眼之后不听我的安抚，但你也马上就醒了。”

莱恩默默点头，这倒是跟他感觉得差不多。他听过有些读取记忆的新手施术者会迷失在受术者的记忆中，被后者的意志情感给影响，最后流连在别人的回忆里许久，被强制叫醒后还会混淆了时间感、甚至搞混了两人的记忆。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触发了它的反应。”莱恩随即把在母狼记忆中看到的景象跟两人说了一番，“最后是那血法师的命令，要狼群宰了我们。”

“难怪。”这时哈利提着零食袋回来了，坐下后把两罐运动饮料递给他们，还抛了一条巧克力给莱恩。“你说之前狼群的头狼也是被控制了，才连身上的火都不顾对吧？要我被那样控制着去自杀，不得PTSD才怪。”

莱恩道了声谢，撕开包装咬了起来。高糖分、高热量，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不过你说的那个地方……”亚历克斯若有所思道，和哈利对望一眼。

“怎么？你们能猜到那是哪儿吗？”莱恩在记忆中看到的森林景色与他之前地毯式找过的都没什么区别，真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似乎就只有那块仿佛被山火烧过的空地。不过他之前就在东边、东北还有北边的山区见过好几块这样的空地，还以为那没什么。

“的确有点头绪。”哈利点头道，“那应该是护林员为了防止森林大火而实施的受控燃烧区域。然后你也提到了山谷和水流声……”

“符合这三个条件的只有一个地方。”亚历克斯接口道，“就是雾林河的上游，那在东北山区的深处，就在州界跟国界的旁边。”

“你们确定吗？”莱恩郑重问到。

“我们没亲眼目睹，但……听起来很像。”

“是很像。”哈利点点头，但眉头却皱了起来，“但等等……”

“怎么了？”亚历克斯问。

“怎么了？你都没注意这几天的社群媒体吗？”哈利伸手进口袋掏着手机。

“什么？”亚历克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我们封锁了绝大多数人，不是吗？”

莱恩也被哈利的举动搞迷糊了。

“所以你就没有其他消息来源了，是吧？我告诉你，社区的八卦比警局消息还灵通。”哈利举起手机到一猫一人面前，“看看这个。他们这几天都在加强封锁山区。”手机画面是社群媒体的贴文，文中搭配着林间公路照片，细看之下是调查队现在不只进山的道路封锁了，就连周围的公路正在设下路障。

“还加强？”亚历克斯皱眉道。

“贴文说之后会完全禁止通行，镇民出入都要绕一大圈才行。”哈利说，“调查队就是为了这个，才向警长办公室抽调了两个小队协助封锁。”

“的确不太对劲。”莱恩皱眉道，“他们怎么确定血法师的位置？”

“这个就不清楚了。”哈利摇头，“但却与我们的线索不谋而合，不是吗？这表示那血法师真有可能藏在那里。”

“先别高兴得太早。”莱恩虽然同样感到振奋，但他知道眼下还有许多难题，“照你所说，山谷的范围不小，位置也很深。”

“这倒是。”哈利叹道，“如果他还操控了更多野兽的话……”

“他控制了再多也改变不了结果。”莱恩说，“我会去消灭他。”

“我跟你一起去。”亚历克斯的语气十分坚定，并举手挡在正要开口的莱恩面前，“打住。原因我上次已经说过了，除非你认为情况有什么改变，要不然……”他摇头，“我是去定了。”

莱恩抬起两爪压下他的手，怒道：“好啊，现在都用我的话来对付我了是吧？”

“两位、两位。”哈利摆手道，神色竟有些犹豫，“在你们吵出个结果前，我有点事想说……”

莱恩和亚历克斯对看一眼，都察觉有些不对劲。欲言又止？这不像哈利。

“怎么了，哈利？”亚历克斯说。

“我有个不算主意的主意，就是……”哈利抿抿嘴，然后一鼓作气地说：“为什么不让调查队去找就好呢？”

“你是说提醒调查队血法师藏身的区域吗？”莱恩问。

“我之前也想过。”亚历克斯说，“但就算我们把这地点发给调查队，告诉他们血法师就在这里，他们也不会相信；就算相信，他们也会想知道是谁匿名给他们这个位置……这不是跟之前一样吗？谁是最有嫌疑的人？”

“不，不是那样。”哈利摇摇头，“我是说……什么都不用说，让他们自己继续找。”

“什么？”莱恩和亚历克斯异口同声说。

“他们已经封锁山区了，没有人可以进出，也没人笨到会再闯进去，对吧？”哈利等他们都点头后，继续说：“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找到莱恩看到的那个区域。”

“我懂你的意思了。”莱恩想了想，发现的确如哈利所言，“表示血法师找不到其他猎物了。但大卫，还有赖瑞……”

“不。”亚历克斯皱眉道，“按他们的作风，他们绝不会透露在找血法师或者那群狼。确认搜索范围后，他们很可能不会让他们跟着。”

“我爸也是这样说的。”哈利有些不安地看着他们，眼神中藏着深深的担忧，“自从这周开始进一步搜索山区深处后，调查队似乎有意减少他们带队的情况，只让他们在护林员办公室远程导航，说是考量什么……安全因素。所以，我们只要等调查队消灭这个血法师和狼群就行了，不是吗？”

“噢……”莱恩现在明白哈利为什么会这样说了。

“抱歉，我知道这是个糟糕的主意。”哈利伸手扶着额头，“但……这个念头在这一周一直忍不住冒出来。我是说，为什么不让调查队去做他们的工作呢？他们受过训练，也有武器，他们知道该怎么做。让他们去消灭血法师，这样一来你们就不用……”他担忧地低下头。

“哈利……”亚历克斯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捏了捏，“抱歉，我没注意到……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我这不是说了嘛，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哈利努努嘴，“这就像坐冷板凳一样，知道吗？或者更糟──我不在凳上，甚至不在赛场中，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冒险，我却什么都做不到。万一你们需要帮忙呢？哪怕只是一点小忙？我知道这是个自私的主意……所以我才害怕让你们知道。”

“我永远不会那样想你，绝不。”亚历克斯收回手，“我也不认为你不在赛场中，只不过……我们比的是不同的项目罢了。就像我想增重一直增不了时，你是怎么说的？‘那是基因因素。你又不是足球队的，不用追求像他们那样。况且──’”他变了个腔调，模仿哈利的声音。

“‘你可以多吃一点，不用像我一样老是担心。’”哈利接口说，抬头时带着一副无语的表情，“这例子举得真糟，亚历克斯，瞧瞧你现在的……”他用手比划了一番亚历克斯的上半身，然后捏了捏自己的肚子，“我觉得受到了人身攻击。”

“我的错，一时想不到其他例子。”亚历克斯尴尬笑道，摇摇头换上正经脸色，“我的重点是，你不用强迫自己像我、或者像莱恩一样。因为你就是你，你有专属于你的力量，你……你和别人都不一样，所以你才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亚历克……”哈利抿紧嘴，抽了抽鼻子，“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声音带着鼻音，但随即皱眉道：“但你需要解释一下，‘和别人都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是啊。”亚历克斯朝莱恩点头，“那就是他关注的重点。”

莱恩吃吃笑着摇头，感到一股暖流在心头涌动。他吸口气平复情绪后，看向差不多恢复平常的哈利，“谢谢你为我担心，哈利，真的。但……我没办法坐视不理。我知道你们两个对调查队没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恰好相反。那应该受到不少我的影响，我得负点责任。”他啧了声，自嘲一笑，“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为了追捕犯罪的法师才来到这儿的。没错，调查局中绝对有讨人厌的混蛋，这不用我多说；但也有救过普通百姓的好人，这我也亲眼见过。我们的立场和作风不同，但目的还是一样的，我不能……罔顾他们的安全。”

“我们了解。”亚历克斯说着，一旁的哈利也点头。

“除此之外，我刚刚有一点没来得及说清楚。”莱恩看向一旁睡着的棕狼，“我在它的意念中感觉到了血法师对我的憎恨。我不清楚那从何而来，只知道他晓得我在这儿，还有他……他盯上我了。”

“你感觉到了？”

“真的吗？”

“真的。”莱恩点点头，“我不清楚调查队是怎么确定那血法师就藏在山区的，但万一他藏起来了，他们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但如果他的目标是我的话……”

“你认为他会现身？”亚历克斯问。

“有可能。”莱恩点头，“再说，我们不确定调查队会如何安排搜索行动，我不能让大卫、赖瑞，还有其他镇民承担风险。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由我去解决那血法师。越快越好。”

哈利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那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莱恩和亚历克斯面面相觑，后者更是抬手道：“等等，哈利──”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你们以为我会让你们两个揽下所有危险吗？”哈利瞪着亚历克斯，“你刚刚不是才说我们在不同项目？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我可以给你们把风啊。如果调查队要进山，我可以通报他们的行动。”

“就算是这样……”

“够了！你们别给我来这套，尤其是你，亚历克斯。”哈利用手凌空一戳，像是想在被点名者的脸上戳出个洞来，“就只准你一个人进山冒险，却要我一个人坐在家里枯等？你这是什么双重标准！”

“我──”

“闭嘴，你这混蛋。要嘛我们一起去，要嘛我抓着你的脚，你有本事就拖着我过去。你自己选吧！”

亚历克斯脸色挣扎许久，像是在想象那个场景，最后长叹一声：“好吧。”他看向莱恩，“听着，我是一定会跟你去的，哈利也会说到做到。如果你不让我们跟着，你知道我们会怎么做。”

“他说的没错，莱恩。”哈利连忙点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事关我们的镇，休想我们坐视不管。”

“你们两个……”莱恩听到这就一个头两个大，同时也是真的怕了，不敢想象被调查队捉到两人偷偷进山会有什么后果。他深深一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无奈过，“算我怕了你俩，我们一起行动就是了。但你必须全权听从我的命令，”

“早该这么说了。”亚历克斯扬起嘴角，“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可能要几天吧，至少得让我完全恢复魔力。”

“你不会趁机偷跑吧？”亚历克斯盯着他。

“我说了不会！”莱恩咬牙，“你敢再问一遍，我就把你扁到行动不能，然后自己去。”

“我帮你，莱恩。”哈利连忙举手，惹来亚历克斯怒目剜他一眼。

莱恩深呼吸两口气，压下痛扁两人的冲动，“麻烦的是你们两个。我们要从镇上到深山，还要找到血法师……这至少也要好几个小时，甚至半天。你们打算怎么跟我一起行动？下课后吗？”

“噢，这倒是个问题。”哈利搔搔脑袋，“我爸这段时间都在办公室加班，我妈除了买菜和去隔壁找莫里斯太太闲聊外，大多时间都在家。所以平日大概是不行的……唉，为什么找个时间还比找到血法师难啊？”

“我爸也忙着带队，但温蒂放学后就在家了。”亚历克斯也面色苦恼，“我们得找个借口……啊！”他这一声倒不是惨叫，反倒像是有了主意。

“怎么？你有主意了？”哈利问。莱恩也好奇地看着亚历克斯，想知道他有什么办法。

“说是借口比较恰当。”亚历克斯苦笑，“下周五是我SAT成绩公布的日期，如果分数还可以的话……”

“我们可以借口说下课后要去庆祝！”哈利一拍大腿，但随即皱眉道，“不过等等，不是我想乌鸦嘴，只是如果分数……”他晃了晃手掌，做了个普普通通的手势，“不是会让他们起疑吗？”

“我现在才觉得受到人身攻击。”亚历克斯干咳两声，瞥向莱恩，“不过……我觉得这次可能考得比之前都好。”

“什么？怎么会？”哈利狐疑地看着一猫一人。

莱恩耸耸肩，用眼神示意亚历克斯自己看着办，后者只好在哈利疑惑的眼神中，说明了考试那天作弊的经过。

“什么？”哈利大声道：“你竟然啥都没跟我说！”

“我知道，我知道。但这是……这是作弊啊，你要我怎么开口？”

“谁在乎那个，重点是作弊的过程！我的天，一只会魔法的猫隐身起来帮我偷看答案……你觉得我报名下次的考试还来得及吗？莱恩？你可以帮我吗？”

“别理他，他完全搞错重点了。”亚历克斯朝莱恩说，“总之，那是我们最好的借口。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有……我不确定，六七个小时？”

“不，”哈利摇头，“我们可以说要去斯波坎过夜，这样就可以拖得更久，到隔天下午回来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噢，对！”亚历克斯眼睛一亮，“好方法。”

“你们之前这样做过吗？”

“当然，通常在大考后。”亚历克斯说，“之前都是赖瑞和我爸轮流载我们，荷莉和……”他眨眨眼睛，接着露出微笑，“我妈偶尔也会跟。”他的语气中仍有着怀念，但笑容看不出勉强的成分在。“但如果是生日，我们两家都会去。温蒂最爱去一家叫梦幻乐园的大餐厅，各式各样的食物都有，还有小型的卡丁车赛场和电动游乐场。”

“还有攀岩场和高尔夫。”哈利也笑道：“我听说他们最近还装了VR游戏，我们有空得回去玩玩看。”

“的确好久没去了。”亚历克斯想了想，朝莱恩说：“你应该跟我们一起去，你会喜欢那里的……在这事儿了结之后。”

“当然，有机会的话。”莱恩说。

“但我还有个问题。”哈利指着沉睡的棕狼，“你们要带它上山吗？它是个战力呀。”

“是没错，但……”亚历克斯说，“它也只有一只，带它上去太危险了。”

“嗯……我也这么想。”莱恩思考了一下便有了决定，“再说，它体内的血魔法虽已被祛除，但心中恐怕仍残留着对血法师的恐惧。”这点从刚刚的反应便可以看出。它可能非但没帮上忙，还得需要照顾。“最好还是让它留在这里。”

“也好。”亚历克斯先点点头，然后皱眉深思道：“如果我……能变成狼就好了。”

“什么？”莱恩和哈利一愣，“你胡说什么呢？”

“我一直在想食尸鬼袭击我的那晚。”亚历克斯说，“我变成狼了，一只巨狼，不是吗？一只比马都还要大的狼。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能变成那样的狼的话，那还怕什么狼群？”

“真的假的？”哈利瞪大了眼，“他说的是真的吗，莱恩？比马还大？”他们虽提起过，却没说得那么细，毕竟那种事也不用特意强调。

“别鼓励他，哈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莱恩心中袭上一阵无力，朝亚历克斯说：“你忘我们练习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你不再变身吗？”

“是不再胡乱变身伤人，也就是救人的意思，这跟我们打算做的有什么不同？况且我变身的话，比那些狼都还要大，说不定还能一巴掌拍死那血法师，那不就万事太平了吗？”

“是没错，但……”莱恩试图反驳，却找不出个好理由，反而越想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就让他试试吧，莱恩。”哈利说，“说不定真能帮上忙呢。当然啦，还要他能变得了才行。”

“我怎么觉得你只是想看热闹呢。”亚历克斯乜斜着同学。

“没差啦。”哈利挥挥手，“那你现在变吗？”

“行吧。”莱恩叹道，“你就试试看吧。”他推估亚历克斯经过这期间的训练，变成狼后应该也不会失去理智；就算会，莱恩也会制服他，所以才答应的。

“好。”亚历克斯起身退到空旷处，两手握拳摆在腰间，拧紧双眉，脸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却怎么看怎么古怪。“等等，再让我试试……”他这次闭上眼，连牙根都咬紧了。

“看你的表情，还以为你年纪轻轻肠胃就不好使了。”哈利一副憋笑模样。

“别闹他了。”莱恩用爪子一拍哈利的膝盖，“变身是一种很难的技巧，就算是天生就能变形的种族，也需要训练一段时间才能掌握。”

“抱歉。”哈利说着，但眼睛闪烁着别样的光芒，“能变形的种族？之后有空跟我说说。”

“行。”莱恩无奈答道，然后看向年轻的德鲁伊，“亚历克斯，试试冥想，等魔力流动后再尝试变身。”

亚历克斯喔了声，盘腿坐了下来，冥想个五分钟后睁开眼，“不行，”他摇头，“我能感觉到魔力流动，但身体却没有变身的感觉。有什么好建议吗？”他朝莱恩问。

“我变身的原因是因为诅咒，而不是血统，我不觉得我的经验能够有帮助，你也不会想知道的。”莱恩摇头，“让魔力流动是最基础的，这样才能让意志流动到全身，进而变身。但每个种族和血统的变身都有自己的特殊之处，我也没法得知其中奥秘。德鲁伊的变身更是近一个世纪都没听说了。”

“所以他之后都没法变身了吗？”哈利问。

“不，应该也不至于。之前有变过，没道理想变变不了。”莱恩绞尽脑汁地想着，“可能是因为你之前想的都是压抑着不要变身，导致身体已经习惯了那种状态，一时反应不过来。当然啦，这只是我的推测。”

“所以我得要改变想法一段时间，才能变身啰？”亚历克斯起身走回他们身旁。

“试试看吧，又没坏处。”哈利说。

“我会试的。”亚历克斯点头，但随即苦恼地啊了声，“但我在家，要怎么试？可不能在家变身吧？”

“那就别想变身。”莱恩说，“只要告诉自己已经做好变身的准备就好。一步一步来吧。”

亚历克斯点头答应。

“不过在我们行动之前，你们还得先做点准备。”莱恩说。

亚历克斯和哈利对看一眼，“什么准备？”

莱恩看了看两人的装扮：一身T恤配牛仔裤再加篮球鞋，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高中生的模样。他抬爪轮流指了指两人，“你们不会打算就穿那样进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