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与德鲁伊 第43章 第31章、调查 01

亚历克斯察觉自己的心跳因紧张而加快，忍不住用力握紧把手，骑着脚踏车刚转过转角树篱，就看见有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通往自家社区的路口处，他向路口另一头张望着，一手还拿着手机说着什么。

亚历克斯反射性地按下煞车，等到车轮嘎叽一声停下后却又马上后悔。白痴，不该停的，他在心中暗骂自己，这样岂不显得作贼心虚？他正犹豫着是否该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骑，那男的就转向他。

“亚历克斯?库柏？”那男人一看到他就大声问，随即把手机收进口袋，大步走向他。

该死，还是被找上了。

亚历克斯是在商店街和哈利道别后发现自己被人跟踪的。他发现有辆深灰色轿车从书店开始跟着他，还刻意落后约一个街区的距离，尾随他经过镇中心，一路跟到住宅区。

亚历克斯有意验证那辆车是否真在跟踪自己，便故意骑进小巷子，仗着木栅、树篱和灌木丛的掩护在民宅间绕来绕去，拐了四五个弯后便甩开了那辆车。之后他专挑小路骑，想尽快回到自家社区，没想到还是在这里被逮住了。

狡猾的混蛋。他们知道只要守在他回家的路上，就一定能堵到他，毕竟他也不可能不回家。

此时被叫出姓名，亚历克斯知道自己大概是躲不过了，如果不是今天，那就是明天后天。他见考验自己演技的时刻到了，便没有主动迎上前，脸上反而故作谨慎疑惑，等到那男的走到他身前后才说：“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那男的脸型方正，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他从口袋掏出一副轻薄黑皮夹，甩开后露出证件，板着一张脸说，“灾害调查局，调查员奥提斯?布朗。你可以叫我布朗调查员。”证件上有他的大头照和名字，但机构名称却不是全名，而是只写了灾害调查局。他只露了两秒后便收回口袋。

幸好亚历克斯眼力惊人，确认过照片的确是本人，上面也的确写着调查员几个字，不过仍不禁怀疑名字是否为真名就是了。不过……调查员？他记得上次那个叫布莱恩的家伙自称探员。哪个比较高？

“我们有关于镇务安全的案件需要询问你，库柏先生。”布朗调查员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和口吻，“请跟我走一趟办公室协助调查。”

“镇务安全？”亚历克斯皱眉，故意问：“什么案件？”还能有什么案件？当然是老比尔的命案。警方到现在还没宣布抓到宣称是凶手的野兽，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氛也在民众间传染。这段时间在学校，他从同学口中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这起命案的八卦。

“请恕我无法在这里向你透露案情。到了办公室后，会有负责案件的探员向你说明。”

饶是亚历克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被这种态度惹得无名火起。对方口称库柏先生，但话里的意思却毫不尊重他的意愿。“这是非正式调查要求，对吧？既然如此，我哪儿都不用去，我还得回家想想晚餐吃什么了。”他刻意这样说，就是想气一气对方。

“这是为了预防严重危害的调查，库柏先生。”布朗调查员眼神和脸色中隐约透出不耐，但似乎早已面对过类似的情况，所以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我们有充足的证据合理推断你和莫尔先生与案件相关。”

莫尔先生？亚历克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你们找上哈利了？”

“我的同僚已经去找莫尔先生，相信他们正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布朗调查员扬起嘴角，眼神中却毫无笑意，“别担心，只是做些例行公事，问些简单的问题、澄清一些疑点罢了。”

这群狡猾的家伙。调查队是故意等他们分开后再分别找上他们的，就是想让他们担心彼此、进而乖乖配合。

“这都是为了镇民的安全着想，你们也不希望镇上再发生类似的案件吧？两位的父亲不也在尽心尽力地协助我们搜索吗？”布朗调查员刚说完，另一头的路口便驶出先前那辆跟踪亚历克斯的灰色轿车，驾驶座坐着一位同样身穿黑西装、脸型尖瘦的男人。奥迪斯调查员朝轿车摊掌一比，“那是我的同僚，调查员琼斯，他会负责接送你来回。请吧。”

亚历克斯听着对方一句接着一句，同时还把一顶大帽子扣在他头上，只觉得心头的无名火越烧越旺。他知道自己这时该乖乖配合，这点他们之前在仓库时就讨论过了。如果他继续强硬拒绝，反而会让调查队起疑心，怀疑他是否真在隐瞒什么，最后祭出更难以防备的手段，像是用魔法催眠、或是读取他们的记忆之类的。

但现在受到如此对待，他心中的无名火仍无法控制地化作一股冲动，想直接往对方的脸上来上一拳，粉碎他那令人作呕的假笑。

亚历克斯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冲动，但还是忍不住对布朗调查员怒目而视，“行，我去。等我把车停好。”说完也不管对方反应，径自骑过他身边，绕过转角骑向自家。他心中也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觉得现在倒不用担心他演技不足了，因为他真的被这群人惹毛了。他用眼角余光看见布朗调查员对轿车驾驶打了个转圈手势，那车便转向库柏家。

亚历克斯到家停好脚踏车，三步并作一步跑回客厅楼梯旁，朝二楼喊：“温蒂，你在家吗？温蒂！”他一把将背包卸下后甩到客厅沙发上，同时朝窗外张望，见调查队的轿车已经等在前院路旁，副驾驶座上的奥提斯调查员正举着手机说着话。

“干嘛？”温蒂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跟着走到楼梯口，“我忙着写功课。”她噘着嘴一副赌气模样，只看了一眼亚历克斯便撇过头看着地上。

亚历克斯暗叹一口气。自从遭遇狼群那一晚过后，温蒂就一直在生他的闷气，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每到晚餐时间，温蒂总是借口说她不饿、或者说要写功课，随意吃了几口后就把外袋餐盒带回房吃；他问她学校如何，她也心不在焉地回答老样子、没什么特别的。

几次过后亚历克斯才反应过来，这小妮子是把他之前的表现跟借口都原封不动地施展在他身上，让他又好气又内疚。偏偏他还是无法说出实情，也知道编造借口只会让她更加生气，只好由得她去了。等解决血法师、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不管要他如何道歉补偿，他都愿意。

“温蒂，我需要你联络老爸，说……”亚历克斯控制着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惊慌失措。他不想让温蒂太担心，但又必须让大卫了解实情。“说调查队要求我和哈利到办公室作笔录，我必须去──去协助调查。”

“什么？”温蒂马上看向他，高声道：“亚历克斯，你做了什么？”

“啥都没做。我只是去澄清一下那天──你知道，就是那天，我和哈利跑去哪里。”亚历克斯瞥了一眼窗外，见布朗调查员正走向他们家前门，便又赶紧朝温蒂说：“别担心，只是例行公事，回答一些问题而已，我晚餐前就回来了。对了，也打给赖瑞，他和老爸知道该怎么做。”他不确定哈利有没有机会联络他老爸，不过他势必要确认他收到消息。

门前响起敲门声，“库柏先生？我们要出发了。”调查员在门外说。

“等我走后就打。”亚历克斯走向门前，“别担心，只是做个笔录。”他开门出去后直接关上，连让调查员看一眼的时间都不给，“走吧。”说完便率先走向那辆灰色轿车。

他趁打开后座车门的同时瞥了一眼屋内，见温蒂举着电话躲在窗户后，脸上满是担忧。他的胸膛仿佛被铅一样的罪恶感灌满，沉甸甸的快要无法呼吸，只好赶紧拉上车门，碰地一声夹断自己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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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亚历克斯下车后，才发现调查队的办公室已经变了一个样子。一楼原本透明的玻璃窗都贴上了深灰色的隔热纸，从外面难以看清里面的景象。

亚历克斯和布朗调查员下车后，车子马上就绕过转角。他也立刻察觉到路人的视线像是探照灯般打在他身上。一个路过的发福中年妇女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似乎在猜测他做了什么；两位站在路边抽烟聊天的男人见他下车，也停下话头看了他几眼；更糟的是，路对面有三个逛街的年轻女生一看到他就停下脚步，随即凑到一起对他指指点点──正是同学莫莉和她的朋友。

该死，天知道这事儿明天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亚历克斯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转头问：“哈利在哪里？”

布朗调查员露出假笑，“他比你先到一步，现在应该在二楼的办公室休息。请跟我来。”说完率先推开大门。

亚历克斯跟着他进门，观察起办公室内的装潢。室内足有两间普通教室合起来的大小，已经架起许多办公室隔间，墙角摆着複印机、传真机、饮水机，看上去还真与一般办公室没什么差别。冷气开得很强，让他手臂感到一阵凉冷，觉得刚才被怒火灼烧的脑袋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一格一格的办公桌上，有七八位穿白衬衫的男男女女正埋首在电脑，但他们的萤幕刚好都背对亚历克斯，让他无法趁机偷看。有几位办公男女察觉他们经过，便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了一下，然后继续低头办公。

布朗调查员领着他穿过一楼办公室，经过厕所和一间应该是储藏室的小房间，走上最内侧的楼梯间。一上二楼，他就看到哈利坐在楼梯间旁的沙发休息区，对面隔着矮几还坐着一位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正低头看着手机。

哈利一听到脚步声就望向楼梯，见到他后立刻站起来，“亚历克斯！”

“哈利！”亚历克斯快步迎向他，瞥见那男的正慢悠悠地收起手机、没有要管他们的意思，便低声说：“你还好吗？他们没做什么吧？”

哈利连忙摇头，“没，他们只叫我坐这儿等你。我刚到没五分钟。”他看起来有点紧张，眼神不断在几人间游移。

那神态让亚历克斯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真紧张还是演出来的，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样调查队就更分辨不了了。好样的，哈利。他怀着古怪的心思点头，“那就好。”本还想问对方有没有通知赖瑞，但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如果温蒂联络得上大卫，他也一定会通知赖瑞的。

“贝克探员。”布朗调查员站到沙发旁，收起了那假笑，朝刚起身的中年男人点头，“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谢了，奥提斯。”被叫做贝克探员的男人点头微笑，“等等再麻烦你了。”他跟着看向他们，“库柏先生、莫尔先生，下午好。我是调查局探员，加文?贝克。”

探员？看来职级比调查员还高啰？亚历克斯一边揣测，一边观察起男人的模样。他梳着整齐的黑色短发，看似还抹了一些油；生着一张长方脸型，眼角和嘴角都有细微的皱纹，嘴边一圈留着剃得干净整齐的青灰胡须，看着约莫四十多五十岁左右；他的眉毛浓密、五官端正，样貌还挺英俊。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请来两位，但案情紧急，我们一时无法顾及礼数和常规，还望两位理解。”贝克探员露出歉然的眼神和微笑。如果这也是演的话，那亚历克斯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演技异常出色，和布朗探员那种敷衍般的假笑有着云泥之别。

“今天只是想简单问几个问题、确认一些事情，仅此而已。”贝克探员继续说，“你们提供的情报或许能帮助我们尽快解决案子，我想这也是镇民真正关心的事情。如果流程顺利的话，或许我们还可以在晚餐前送两位回家呢。”

依亚历克斯看，贝克探员的演技和话术比其他人高了不只一筹。但那充其量只是换了张好看一点的包装纸而已，纸里包的多半仍是掺了毒药的糖果。但看在他比其他人好上几分的态度，他就愿意配合几分，毕竟这也是他们来走一遭的目的。

亚历克斯便故意和哈利对视一眼，再装模作样地轻轻点头，用不那么冷硬的语气向贝克探员说：“你们想问什么？”

“抱歉，是我疏忽了，程序不该在这里进行。”贝克探员朝休息区旁的走道摆手，“请跟我来。”那是一条直通到底的宽敞走廊，左右分别间隔有致地罗列四扇关着的房门，看不出房内是何模样。走廊上摆着半人高的办公铁柜，尽头处则是一大片落地玻璃窗，午后明亮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格照了进来。

贝克探员走在前头，亚历克斯和哈利对看一眼后率先跟上，跟着察觉布朗探员跟在哈利身后，心里不禁再度紧张起来。他努力回想事先拟好该怎么回答的腹稿，却想不起来多少。

贝克探员在第二间房间前停下，打开房门后伸手拦下要进去的亚历克斯，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其中似乎夹杂着尴尬和歉意，“抱歉，库柏先生，你在另一间房。”

亚历克斯心中咯噔一声，“你什么意思？”

“等等，什么？”在后头的哈利也叫到，“嘿，你要干嘛？”

亚历克斯转头，见布朗调查员大步一跨挡在哈利身前，朝打开的门摆手道：“请进，莫尔先生。”

“嘿！”亚历克斯大喊，“你想干嘛？”他正要走过去，却被贝克探员一手拦住。

“冷静点，库柏先生。”贝克探员连忙说，“调查程序分开进行会比较好。我负责莫尔先生。会有别的探员向你询问详细情况，别担心。”

“哈利，别听他们的。”亚历克斯忍不住怒道，“你们之前可没说清楚，我们现在就走。”

“真的？现在？”哈利一愣。但他刚说完，布朗调查员就把手放上他的肩膀，“你们现在不能离开。”

亚历克斯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脑袋，“嘿，别碰他！”他一把挥开探员拦住他的手，就要上前。

“注意你的行为，调查员！”贝克探员高声道，“你忘了规矩了是吗？别把情况搞得让我更难办。”他褪下之前礼貌的神情，眼中闪着凌厉的光芒。

调查员看看哈利，又看看探员，连忙松开哈利的肩膀，“抱歉，长官。我只是想加快调查程序。”

“我代布朗调查员致歉。”贝克探员朝亚历克斯两人点头，但脸上紧绷的神色让他这话说得有些僵硬，“请让我们继续吧。这是必要的程序，今天一定要完成，不管是由我还是其他人来做都一样。”

亚历克斯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还是被刚刚调查员的举动惹得怒火中烧。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做，就听到哈利说：“我没事，亚历克斯。”他皱着眉，口气也有些忿忿，“我们继续吧，反正只是回答几个问题而已。”

亚历克斯知道他还是在演戏，但就连他也难以看出其中破绽，也故意道：“你确定？我们没必要配合他们。”

哈利点点头，瞪了布朗调查员一眼，“反正我们也没啥好怕的。快点了结，我还要回家吃饭。”

“布朗调查员，请带他进房，照一般程序进行。”贝克探员喊了声，等调查员乖乖照做并关门后，才转向亚历克斯说：“我很抱歉，布朗调查员只是求好心切。”

“如果你们敢对哈利做什么的话……”亚历克斯怒目而视，“你知道我们的父亲会做些什么。”他之前想出这话本只想吓唬吓唬调查队，但这时说出口时，他竟不禁认真起来，“不只他们，我也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那种事决不会发生。”不知道是亚历克斯的威胁奏效了，还是什么原因，贝克探员说这话时的神情还算诚恳，“就像我说的，这都是为了厘清案情、保护镇民。当然，还有避免不知情的民众不小心伤到自己。之前跟莫尔──我是说，赖瑞?莫尔先生的事情只是误会，那是几位调查员急着破案……我们已经给予相对应的惩处。”

亚历克斯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也不知道那所谓的惩处是何样子，便故意冷着一张脸不作答。

探员也没不介意，朝走廊尽头摊掌示意，“请跟我来。”他领着亚历克斯来到最后一间房外，把门打得全开，让他能看清房内，“请。”

房间略呈长方形，跟他的卧室差不多大。他面向的那侧和左侧是有着百叶窗的落地玻璃，一条条叶片半开，让明亮的阳光透进室内。右侧靠墙处摆了张办公桌，主位那边有一张高背的办公椅，客位那边则是张普通的办公扶手椅。

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异样，亚历克斯打量完后心想。他步进房内，站在扶手椅和落地窗的中间。

“我的同事还在忙搜查的事，请你先稍事休息，他很快就到。”贝克探员站在门边，说完抿抿嘴，脸上闪过古怪神色，似乎斟酌着开口道：“我的同事他……他为人同样求好心切，但不管怎么说，他所做的都是为了一般民众的安全着想。希望你能理解。”他说完便就向他点头致意，径自带上了门。

亚历克斯还没搞懂对方为何这样说，带着狐疑走到百叶窗前，探出两指拉开窗叶往外看去，只见窗外阳光明媚，一楼街道路人行车来来往往，浑然不觉他们身边就隐藏着这个世界上的另外一面。他心头涌现一股荒谬感，还有许多他也分辨不清的思绪。

喀擦一声，房门打开了。亚历克斯连忙起身回望。一个穿西装打领带，脸上还戴着墨镜的男人关上房门，看着竟有些眼熟，他手上还拿着一份黑色文档夹。

“又见面了，年轻人。”那男人扬起嘴角笑道，但脸上的墨镜让亚历克斯看不清他的眼神，“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对方的声音有点耳熟，再加上那明显口不对心的笑容，让亚历克斯想起了他就是前一阵子跟大卫说话的那个探员，好像是叫做……“沃德探员。”他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