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与德鲁伊 第34章 第25章、命案与调查局

莱恩背着背包，迈着酸软的脚步钻进了废弃仓库的铁门，跳上靠窗的木箱，扭了扭脖子、长长地吁一口气。他现在只感到又闷又热又累，肚子还饿得要命，便连忙拉开背包，掏出一块腊肠披萨囫囵咬了两口，又开了一罐运动饮料，一口气灌下一半。那些是他今天在来仓库的途中才进镇去偷的。

莱恩打了个嗝，觉得疲惫和肚饿缓解了些，但却无法化解心头的烦闷。他昨晚见到老比尔的尸体后，便在案发现场偷听警员和救护员交谈，得知他身上除了有看起来像是野兽造成的抓伤咬伤外，还有严重瘀青和内出血的迹象，推测他可能是从公路上的山坡摔下来的，但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莱恩便探头钻出救护车下，打量那紧靠路旁的山坡，只见坡度陡峭、足有三四层楼高；普通人摔下来就算不死恐怕也只剩半条命，更何况老比尔这个岁数的人了。莱恩接着绕路从平缓处爬到坡上，果真在林间发现一道延伸至陡坡边缘处的鞋印；沿路泥地上还散布着一些足迹，看着像是郊狼或山狮的脚印，但尺寸却比他见过的还要大上不少，数量恐怕在一只以上。

所以说，只是野兽？莱恩猜测着，却还不敢就此断定。

莱恩接着回到案发现场，从警员们口中偷听到附近就是老比尔的住处，便花了快半个小时搜索一番后，才在更东南的山里找到那栋小屋。他到的时候，屋前已经停了两辆警车，还拉上了封锁线。他隐身溜进去巡视一遍，却见屋内家具仍摆放整齐，并不像是被闯空门的样子。

莱恩只好从案发现场的森林附近开始搜索。奇怪的是，这次林间那莫明其妙的雾气又淡薄了许多，让他在林间赶路时方便不少。他那时便隐约察觉，这雾林镇的浓雾恐怕受到奇妙的力量驱使着，虽然还不清楚那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浓雾减少只对他的行动有益无害；他便强行压下心中疑惑，叫自己专心寻找。但直到今天下午，他巡遍了雾林镇整整一圈，却还是没找到凶手的行踪，只好先回来稍事休息，理清头绪后再继续寻找。

他把披萨和饮料解决后，闭上眼想休息一下，但脑中却控制不住地想着休息后该怎么继续找。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莱恩、莱恩？”门外传来亚历克斯压低的嗓音，“……莱恩，你在吗？”他从铁门缝隙间钻了进来，背上还背着背包，看起来像是放学后就赶来这儿的。

不会吧？他这个时候跑过来干嘛？

莱恩感到额上有根筋笃笃直跳，莫名的怒气撑得他脑袋胀痛。他起身跳下木箱，没理会脚上传来的酸麻，快步迎向亚历克斯，“你以为你在干嘛？”他的声量大得自己也吃惊，却也懒得管了，“你知道现在一个人乱跑有多危险吗？你可能会害你自己也送命的！”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必须来找──”亚历克斯刚好走到莱恩身前，闻言神色一愣，“等等，你知道有命案了？你怎么知道的？”

“不，”莱恩摇头。“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亚历克斯说完，大概是见莱恩表情坚决，便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昨天到家后，镇上的新闻网就在传了。我爸昨晚也是收到消息才叫我赶快回去的。你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莱恩忍不住瞪着亚历克斯，“都看到新闻了，你还敢跑过来这里？我还以为你会聪明点待在家。”

“我得过来跟你说这事不可啊。”亚历克斯也反瞪他，“我怎知道你会知道这事？快点说你怎么知道的。”

莱恩受不了地摇摇头，“昨晚我们分开后，我跟着警车到了现场。”

“你到了现场？所以你看到了──情况怎样？死者是谁？这是……是它干的吗？食尸鬼？”

这连珠炮弹让莱恩又开始头疼了，他连忙比了个T字暂停的手势，“等等、等等，你先讲一下新闻是怎么说的。”

“也没什么好说的。报导说是有行车在二十号州道上发现男性死者，但还没公布身分，也没公布死因。也有人把手机偷拍到的现场录影上传到Youtube，没拍到死者，只拍到那张染血的白布。那影片在镇民之间疯传，不过凌晨时就被撤下了。网上有人说死者不是遇到迁徙中的野兽、要不就是哺乳期的母狼才被袭击致死的，不过当然没什么证据。”亚历克斯抿抿唇，皱眉道：“所以……你有看到吗？死者是谁？是怎么死的？”

莱恩低头避开亚历克斯的目光，“你非得知道不可吗？”

“我想知道。”亚历克斯说，“我整夜睡不着，一直想着这事，还有死者跟凶手……我闭上眼睛，就想起我被食尸鬼袭击的那晚。如果我不搞清楚这事，我想我又要开始失眠了。是它吗，食尸鬼？它回来了？它杀了谁？”

莱恩不禁抬头，望见亚历克斯坚定的眼光，只觉得这神色他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招架不住。他本不想让亚历克斯再牵扯进这些事情，但也明白若是他不说个清楚，只怕今天是别想离开这里去找凶手了。而亚历克斯也可能想方设法自己去找出答案──他总是这么做，也总是做得到。

莱恩叹了一口气，“我还无法确定就是它做的。不过我有看到死者。他是……”他感到喉咙一紧，“是老比尔。”

亚历克斯的表情一瞬间绷紧了，“老比尔？”他咽了下喉咙，闭紧眼睛又张开，“你……你确定吗？”

莱恩点头，“我看到他的脸了，是他。”他接着说明了一下昨晚在案发现场的经历，还有毫无成果的搜索行动，最后摇头道：“但那伤势……不太像食尸鬼造成的；而且如果是它的话，恐怕不会失手，也不会把尸体留在现场。”而是会带回它躲藏的巢穴……吞吃入腹。他没把这话说出口，但觉得依亚历克斯难看的脸色判断，对方大概也猜到了。毕竟……食尸鬼？顾名思义啊。“我听到现场的救护员怀疑是野兽干的。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不管凶手是郊狼也好、山狮也罢，它们至少都不在镇上附近。”

亚历克斯坐到了一旁的木箱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我该提醒他的。我上次去找他时，就该跟他说住在山里不安全。就算不是食尸鬼，迟早也会有别的野兽找上他。”

“这不是你的错，亚历克斯。”莱恩看着亚历克斯这副模样，一颗心直往下沉，“我……我也太松懈了。我之前就曾在山里遇到过山狮，不过我没想到……”

“不。”亚历克斯摇头，“别那么说。你已经做了所有你能做的。”

莱恩听他这么说，努力牵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思索一下后说：“老比尔在山里住了几十年，他应该比我们都熟悉山里的动物才对，他不可能去招惹它们。而且他那伤势看起来都不是普通的野兽造成的。”随后说了他发现的那些比寻常还大的脚印。

亚历克斯皱眉，“所以是袭击老比尔的野兽有古怪？”

“我同样没有证据，或许也只是大只一点的野兽罢了。”莱恩摇头，“可能的推测太多了。但不管如何，我会继续搜索森林。至于你呢，”他指着亚历克斯，“就乖乖待在家里，每天照常上课，不要再乱跑了，了解吗？”

“如果只是镇子周围的森林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啊。”亚历克斯急急地说，“我耳朵现在可灵得很，我们一起找比较快。”

“不，想都别想。”莱恩立刻回道，“我们现在要找的可不是普通的动物，而是可以杀死一个大活人的野兽耶，可能还有很多只。这可不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能应付的事。”

“嘿，”亚历克斯瞪着莱恩，“我现在可是单手能够举四十公斤五十下耶。”

“但你连农场的鸡都没杀过吧？”

“我……”亚历克斯不禁语塞，双肩垮了下来，“没有。”

莱恩不禁叹了口气，这就是他之前害怕的事情。“亚历克斯，我不是想刻意打击你，也知道你是想为老比尔做点什么。但举重和……杀生是不一样的，我不怀疑你能够举起开.山刀，但当你面对一只……假设是山狮好了，当它对你龇牙低吼，想咬断你的喉咙、胳膊和小腿时，你确定你能保持冷静挥刀吗？你确定不会不小心砍伤自己？”

“我──”亚历克斯提到喉咙的声音又凝固了，随即叹道：“我了解你的意思了。我去了也只会给你添麻烦。好吧，我不去就是了。”

“这是明智的决定。”莱恩真心这么认为，但他实在看不惯亚历克斯垂头丧气的模样，想了想后又道：“但我也需要你的帮忙。你可以帮我注意新闻，看看警方和网路上的最新消息是怎么说的，等你放学后，我们在公园碰面交换进度，这样如何？”

亚历克斯面色一亮，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一阵铃声响起，是从亚历克斯的裤子口袋传出的，他掏出手机。

“亚历克斯你这混蛋！你跑哪去了？”电话一接起来，就传出温蒂的大喊，音量大得让亚历克斯把手机拿远耳旁，随后才贴近耳边，听了一下后说：“我知道，我只是来图书馆还两本书，今天就到期了。现在就要回去了。”他又嗯嗯好好了几声才挂断电话，抬头看向莱恩，“温蒂说我爸刚刚匆匆回家一趟，然后又出门了。她叫我最好在被他发现乱跑前回去，要不然……”

“你就死定了？”莱恩耸肩，“嗯，我现在倒有点想多留你一会儿，看看你家这个‘死定了’到底是什么下场。”

亚历克斯苦笑，“你不会那么狠吧？”

“如果你再不听人话的话我就会。”莱恩叹道：“算了算了，我送你回去吧。”他说完见对方一愣，便说：“怎么？你不会以为我会让你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回家吧？”

“不，”亚历克斯说，“只不过……我大概有猜到你会这么说。”

“好吧。那你猜怎么着？你也负责背我的背包。”莱恩大爪一挥，指着墙边那个装着他三餐的背包。

“为什么啊？”亚历克斯虽这么问，还是走到墙边拎起背包，

“为了不让你这家伙再乱跑，我想我还是回镇上睡会比较好。别废话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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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踩在亚历克斯的背包内，看着公路两旁的树木匆匆飞掠身旁，不禁一阵恍神。他没想到两天前，他还在为要离开镇上而感到不舍；而两天后的现在，他却像是又回到了刚到镇上的时候，追逐着不知名的杀人野兽。

“你知道，”亚历克斯一边骑车一边大声说，头并没有往后看，“我知道这样说真的很不好，因为都闹出人命了，但是我……知道你要留下来，我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你知道……庆幸你留了下来。”

莱恩眨眨眼睛，察觉自己的嘴角不禁往上扬，便轻拍了亚历克斯肩膀两下，大声说：“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虽然……就跟你说的一样，这么说真的不太好，不过……我也是庆幸自己还能待在镇上。”这不只是说单纯在镇上多留一段时间。他隐隐约约有种感觉，总觉得杀害老比尔的凶手，或许并不只是单纯的野兽而已；而如果他真离开了，那或许镇上会陷入莫名的险境。

亚历克斯点点头，没有回话。脚踏车转过一个缓弯，森林向左右两旁撤退，公路渐渐变得笔直宽敞起来，镇郊民宅从公路尽头浮现。

他们回到镇上了──莱恩心中涌出复杂感受，还不等他细细分辨，便听到后方传来动静，便连忙运起魔力隐身。

“叭叭叭──”后方传来急促的三声喇叭，轰轰作响的引擎声逐渐逼近。

亚历克斯连忙微转龙头，把车骑到路边，脚下也放慢了速度。他刚把车停下，好几辆黑色厢型车就咻咻咻地从身边呼啸而过。

莱恩数了数，共有六辆。他眯着眼观察车的外型跟风格，见厂牌型号大小都一样，还有这种阵仗，顿时觉得心中一沉。

“哇，这车速，搞什么……”亚历克斯碎念着，等到车阵开远了后，才扭头看向右肩后，“你没事吧？”

莱恩显露出身形，摇头道：“我没事。”只不过他一直拧紧着眉，视线盯着那些箱型车，直到它们缩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清为止。

“怎么了？”亚历克斯回头看了看消失在地平线的车阵，也皱眉道：“你知道那些车？”

“还说不准。”莱恩看向亚历克斯，“接下来你骑慢点。如果遇到那群人……嗯，虽然还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就是我想的那群人，不过看这阵仗，你还是闪远点好。”

“好吧。不过……你说的那群人是谁？”

“现在不是……”引擎声又从后方逼近，是一辆轿车。莱恩再度隐身，等车开远后才现身，“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先回去吧。”

“好吧。”亚历克斯叹到，不过马上又挑高双眉、用那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表情说：“不过你回去可要给我解释清楚。”说完就骑向镇上。

他们穿越镇西的住宅区，准备横穿商业区，不过在经过镇中心时，他们看到之前那六辆黑色厢型车正停在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之前，亚历克斯便忍不住停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和隐身的莱恩一起观望着那车阵的动静。此时一旁路上和不少店家的门口都有行人镇民驻足，往那处探头探脑张望着。

莱恩之前在镇上闲晃经过几次，记得那是栋招租已久的办公楼，只不过之前窗上的广告现在已被拆下。路边，十来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正从厢型车后车箱上搬出一个又一个大箱子，然后抬进建筑内；另外还有三四个人从另一台车中搬出电脑主机、萤幕、监视器，还有各种他认不出的器材，一样搬进了室内。

“如何，”亚历克斯掏出手机放在耳旁、装作一副讲电话的模样，偏头低声说，“是你想的那群人吗？”

莱恩两爪搭在亚历克斯肩上，眯着眼睛看着那群西装男进进出出，“我还无法确定，他们又不会把单位的标志或名称印在车上。但我能说，他们看起来像、作风也很像。”他们就这么在路人的眼皮子底下抬着密不透风的箱子进出，彷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做的是些见不得光的事，还偶尔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些路人、露出一副你瞅啥瞅的表情。

莱恩看了一会儿，虽然还没有确定性的证据，但这群西装男在他心中已经被盖上调查队的认证印章。他拍拍亚历克斯的肩膀，低声道：“好了，亚历克斯，可以走──”他见亚历克斯突然瞪大了眼看着某处，便顺着视线望过去，“噢，该死！”

对街的建筑物门口，穿着护林员制服的大卫跟警长并肩推门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位穿西装戴墨镜的男人。三人就这么站在路边说着话，期间警长和大卫都不时摇头，直到墨镜男拉开西装外套，从胸口内袋掏出一份文档递给警长，警长看了看后朝大卫轻轻点头，大卫便似乎无可奈何地摇头、然后走到一旁，独留警长跟墨镜男讲话。

莱恩看到这里顿时心觉不妙，连忙拍了拍亚历克斯的肩膀，“亚历克斯，我们该走了。”但他说完时已经来不及了。

大卫在亚历克斯踩动踏板之前就转头看到他们，他先是愣了一下，脸色跟着沉了下来。他转身看看旁边，见警长和墨镜男还在说话，便快步穿越马路，径直走向亚历克斯。

“该死！”莱恩低声骂到，“我得溜了，在你家会合。”说完连忙跳出背包，躲到路口转角后往回望。幸好大卫正忙着过街，似乎没有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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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克斯还没反应过来，背上背包就传来一阵窜动，莱恩已经跳出包外了。他这时也不好回头，因为大卫已经走到他面前，顿时感到一阵紧张和……尴尬。从扫墓那天负气并自顾自地离开后，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卫；而在唤魂仪式结束之后，他虽对那天不经头脑的举动有些后悔，但还是有些气对方的固执与沉默。于是愧疚与气愤就这么在心头僵持着，让他不知该怎么与对方再谈谈这事儿；加上大卫这段时间在忙，他也就一直拖着。

“亚历克斯，你在这里做什么？”大卫沉声说，“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我不是说放学后就回家吗？”

“哦，对呀，我要回去了……”亚历克斯连忙点头，说出之前就想好的台词，“不过我有两本书今天到期了，刚去图书馆还完书。要不然——你知道，接下来想复习可就没法再借了。”他指着图书馆的方向，那也在镇中心附近；同时感到心跳加速，但还是强迫自己装出一副平常的样子。

“是这样吗？”大卫皱眉打量着亚历克斯，见他跨在车上、背着背包，好像找不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便说：“那你就快回去，然后别再出来运动了，这阵子都是。知道吗？”

“OK。”亚历克斯点头答应。

“对了，接下来几天的晚餐也交给你负责，我这几天晚上应该是赶不回去吃饭了。”

“怎么回事，老爸？这跟昨天的命案有关吗？”亚历克斯还是忍不住问了。

大卫摇头，“你知道这种事我是不能跟你说──”

“库柏先生。”有个男人的声音从马路上传来。亚历克斯往旁边一望，见对街那个墨镜男竟然横穿马路、伸手挡下要通过的车辆，直直地走向他们。

亚历克斯趁机打量起那男人，顿时又感受到眼睛利索的好处。只见他穿着黑色西装、胸前还打了领带；跟大卫差不多高，头上半长不短的黑发虽抹了油、却像是只用手指向后耙梳几下就交差了事；他生着一张长脸，蓄着还算整齐的落腮胡；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戴着的那副墨镜，颜色又深又浓，让人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瞥见眼角的鱼尾纹。不过亚历克斯还是看到了对方左眼上下有着一道垂直疤痕。

墨镜男走到两人身边，露齿笑道：“说完了吗？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我跟警长需要──等一等……”他打了个响指，伸指在大卫和亚历克斯间轮流点了点，“这年轻人看着很眼熟，你儿子？”

“亚历克斯·库柏。”大卫摆手沉声道：“我儿子。”

“真是个帅气小伙，你该感谢你爸的基因。”墨镜男看着亚历克斯，笑容一直没从脸上卸下，“布莱恩·沃德。你可以叫我沃德探员，灾害调查局，很高兴认识你。”

“等等，”亚历克斯从没听过那个名字，“你说什么单位？全名是什么？”

沃德探员笑着看向大卫，“真是个好奇的小伙子，不是吗？”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大卫说，“你的调查令和封锁令上没有单位全称，这不符合规定。”

“我知道你儿子好奇的基因是从哪来了。”沃德探员仍笑着，但他见大卫脸上毫无笑意，一直扬起的嘴角总算下沉了，“嗯，真是没幽默感的家伙，你说是吧？”他看向亚历克斯，见他也是同样的表情，便耸肩道：“好吧，父子俩一个样。我的单位名称又臭又长，所以我只说一次，你们也记好了──异常环境与生物灾害调查局，简称调查局。”他又扬起嘴角，“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们不用全称了吧？”

异常环境与……后面是什么？亚历克斯默念到一半就没了耐心，不禁皱眉，“从没听说过。”

沃德探员哈哈大笑几声，“那也不要紧，我的单位向来不怎么注重公关宣传，只在乎怎么把事情办好，像是如何让州政府乖乖在调查令和封锁令上签字盖章。”他说完摘下墨镜，露出一双……不是一双，是一只眼睛。他的右眼完好无缺，但左眼是混浊的灰白色，被一条斜斜的伤疤划过，从眉间直达眼下。“但就像我说的，局里向来不注重公关，所以一般人常常低估了我们工作的重要性。不过容我为局里辩护一下，我们做的都是吃力不讨好又人命关天的工作，实在是没心思应付一些莫名其妙的质疑。不知道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亚历克斯没回答，只是瞪着他。

沃德探员装作没看到般把墨镜戴回去，大力拍了拍亚历克斯的肩膀，露出一口白牙朝大卫笑道：“真是个好小伙。来吧，库柏先生，我们还有要事要办。”他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回走，照样伸手拦下行车，在连串的喇叭声中走回对街。

亚历克斯立刻看向大卫，“搞什──你要跟那种家伙一起工作？”

大卫立刻抬手止住亚历克斯的话头，“镇上发生了命案，这都是必要的工作。”他的表情似乎也相当无可奈何，“再说，这是政府的命令。”

“命案？那不是警察的工作吗？”

“他们要在山里搜索嫌疑犯，他们需要一个向导。”

“等等，你要进山里？但你只是个护林员……这太危险了。”

“护林员也是联邦执法人员，这你应该知道的。”大卫摇头道，“我们宣过誓、也受过训，执行逮捕和搜查令是我们的职责。”

“但……”亚历克斯当然知道，但他想到老比尔的命案、还有可能的凶手，便止不住心中的担忧。

“够了，亚历克斯。”大卫沉声道，“镇民有着生命危险，不容许我推卸责任。不只是我，警局也会派出人员搜索，再加上这个调查局……这个时候就需要每个人各司其职，才能解决问题，明白吗？”

大卫说的话句句在理；亚历克斯也无法说出他知道的那些事，只好艰难地点头，“我知道。”

“很好。”大卫说，“所以你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吗？”

亚历克斯轻叹，“放学后就回家，买晚餐，照顾好温蒂。”

大卫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相当严肃，“镇上有些事不太对劲，亚历克斯，你应该也感觉到的。那个调查局……他们不是好招惹的，要办的事情恐怕也没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但不管如何，我都得把工作处理好。至于之前你说的事情……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再来谈谈。但现在，你妈的事绝对不要在那个调查局的人面前提到，知道吗？”

亚历克斯心中一凛，没想到大卫会主动提起这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应到：“当然，等你忙完。”

大卫接着又吩咐了几件家里的注意事项，便叫亚历克斯赶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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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最后没与亚历克斯在他的房间碰面，原因无他，因为温蒂已经在她房间写作业了，而他们要讨论的事情又太多。

莱恩在库柏家前院拦住亚历克斯，领着他来到五分钟路程外、位在社区边缘靠近森林的一栋空屋，也就是他之前睡觉的地点之一。亚历克斯把脚踏车停在树篱后，跟着莱恩躲到屋后的院子里。

“那群混蛋他妈的到底是谁啊？”亚历克斯一来到院中便蹲下瞪着眼睛问莱恩。

“小声一点，亚历克斯。”莱恩伸指抵在嘴前，往围篱外张望着，“这里偶尔还是有人经过，你又是个大活人，注意点好不。”

“抱歉。”亚历克斯这次才放低音量，“所以──他们到底是谁？”

“那男的有说他们叫什么名字吗？”

“那个戴墨镜的叫布莱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还自称探员呢。”亚历克斯两眼往上翻，“还说他们的单位叫什么异常环境……什么灾害调查局的，听都没听过。你不知道？”

“他们换过很多名字，有些太难记，有些我记过的现在也忘了。”莱恩摇头，“上次我遇到他们还是几十年前。”二十……还是三十年前？他也记不清了，“那时也是偷听他们的成员跟民众说话，才知道他们叫什么特殊反应司。后来我才听说，最近十多年的名称又改成什么调查局之类的。”

“所以那些人，”亚历克斯抿抿唇，“就是你说的调查局吗？”

“如果他们这么报上自己的名号，那应该就是了。”莱恩说，“那时我本想找机会溜进他们办公室探探情况的，但他们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我担心万一其中有法师，很可能会察觉我身上变色龙术的魔力，所以才没那么做。”

“什么？那太危险了！”

“所以我说我没做了嘛！”莱恩朝他挥爪。

亚历克斯则是乜斜着他摇头，露出一脸不赞同的表情。

莱恩倒是没心思理会他，满心烦恼的都是调查局的人。如果只有他还好，他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但亚历克斯可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大卫看似还要在工作上跟那群人有来往。如果不向亚历克斯科普一下调查局的来历和行事作风，等于是让他曚着眼睛去为敲门的豺狼虎豹开门。

这么想着，莱恩便开口道：“在美国，唯一跟魔法这东西有挂钩的单位向来只有调查局一个。而他们从创立以来便只有一项任务──专门调查跟解决国内跟魔法有关的事件。”

“还有这种单位？”亚历克斯咋舌道，随后眨眨眼睛，神色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说：“等一下、等一下，你说美国……所以说，其他国家也有这种机构？你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魔法的存在了？”

“如果你说的他们是指国家政府的话，那没错。”莱恩点头，“几乎每个国家都有自己应对魔法事件的部门。”

“什么？”亚历克斯瞪大眼，“这事你怎么从来没提过？”

“哪有空说啊！”莱恩反瞪回去，“之前忙着解决食尸鬼跟你变身的问题，哪还有空想这些远在天边的东西。真要把什么事都跟你说，恐怕得从我跳进你窗户的那天说到现在了！”

亚历克斯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连忙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好，是我问的方式不对，抱歉。我想问的是，这些单位、机构、部门──不管叫啥名字──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魔法？也就是说，整个政府也知道啰？”他想了想，露出好奇又古怪的表情，“所以说，总统也知道吗？”

莱恩被问得也有些发懵，一下后才回过神来，“总统什么的我是不确定啦，但政府里一定有人知道，不然你以为这些调查局什么的是怎么搞到钱和人的？”

“但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整个国家，不，是每个国家──全世界？”

噢，这也是个大哉问。莱恩在接触魔法的头几年里，也想过这个问题不只一百遍。而在之后的一百多年间，他也从不少法师口中听过上百种答案。

“范围是大，但人一定不多。”莱恩说，“每个政府或许就几个重要的部门的领导者知道。我曾听过一种说法，是政府内的法师给他们下了控制记忆的法术，只有在开秘密会议、需要作出决策时才会解开，会议结束后又会再度封印记忆，这样他们才不会走漏消息。”

“不敢相信他们一直瞒着我们。”亚历克斯说，“所以说，他们知道多久了？我是说……魔法和怪物？”

莱恩一听便知道亚历克斯追根究柢的性格又犯了。但他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当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大概从史前时代，某个部落的某个人在某个怪物嘴下生还后，把这件事情告诉部落领袖开始吧。”他觉得那基本上就是人类文明的起点吧。“但就像我说的，魔法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难解的力量。有的法师用它来对付怪物、保护部落，有的则用它来治疗疾病和伤患；但也有的……用它来伤害目标、诅咒仇敌，最强大的法师甚至光凭血与肉就可以杀人于无形。”虽然他也只是听说过，从未亲眼见过。“那就是为什么部落的施法者同时受到尊敬与畏惧的原因，也是部落的首领……现在是政府的当权者最害怕的事情。这下你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极尽所能地把魔法的存在隐藏起来，并把法师的力量掌握在手里了吧？”

亚历克斯啧了一声，“有道理。”

“当然一开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莱恩耸肩，“法师们普遍认为在这一两百年间科技越来越进步，当普通人也掌握了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法术后，他们才渐渐压制了法师的力量。”

亚历克斯想了想，哦了声，“你是说枪。”

“再强的法师也敌不过一打的手枪，”但莱恩又觉得这么说或许有些武断，也想起自己身上诅咒的特殊情况，便道：“就算有吧，恐怕也只是极少数人。法师就算再怎么锻炼身体，被射中脑袋或心脏照样一枪毙命。而训练开枪可比学会魔法简单多了。在那种情况下，有些法师只好屈服于政府之下、为他们工作。不过后来时间一久，有些人享受到这职位带来的种种权力，便也没了当初的不情愿了。”

亚历克斯撇撇嘴，“胡萝卜加大棒。”

“不得不说的确有效。”莱恩挑眉，“其余法师大多都隐姓埋名，过着低调的生活，只盼相关部门不要找上门来。”他见到亚历克斯神色一凛，便知道他大概是想起了乔安娜。老实说，莱恩自己也是这么猜测她的身世的。“有些法师则抱团取暖，组成游离于政府之外的团体，偶尔接受命令与征召，对付犯罪的法师或三不五时冒出头的怪物。还有些法师则选择遁入了阴影之中，远离普通人和法师团的视线，从事违背法理与道德的研究和实验。”

亚历克斯目光闪动，“奥德里奇。”

“按他们的规则来说，我也是其中之一。”莱恩耸耸肩，“唤魂仪式，记得吗？而你则是我的共犯。”他想了下，“不，若是依照意图来算，或许你也是正犯。”

“什么？那也算？”亚历克斯皱眉，“我知道你跟我警告过，但……我们没伤害到任何人啊。”

“调查队才不会管那么多。再说，法师召唤灵魂，通常都怀着不可告人的企图；而以全世界的法师人口数来算，我只能说那样的人不在少数。”莱恩先点点头又摇摇头，“所以很难说各国政府的方法毫无道理。”

亚历克斯沉着脸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那我们拿那些调查局的人怎么办？”

“没有什么怎么办。”莱恩用爪子凌空朝亚历克斯一指，“你就只管避开他们，然后照样上学，回到你之前的生活就好。”

“那你呢？”

“我也会避开他们吧，但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莱恩摇头，“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通常都是等到他们的调查员确认是魔法事件后，他们才会出动大部队。”这也是各国的官方魔法组织常见的行动方针。“如果他们也要进山搜寻凶手的话，我只要跟他们找相反的方向就好。”

亚历克斯皱眉，“但万一你被他们发现了……”

“先别那么快跳到坏结局，好吗？好歹我也在各路法师的追捕下逃跑了一百年，可没那么容易被捉。再说，难道你要我为了自保，就什么事也不做吗？那样的话，我又何必留下来呢？”还不如直接离开这里，彻底根绝风险呢。

“我……”亚历克斯顿时语塞。

莱恩当然知道亚历克斯也是担忧自己，心中不禁一暖，便缓声道：“别担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如果情况不对，我自然会逃跑的，我还有变色龙术呢。”

亚历克斯神色变换几下，最后叹道：“好吧。”

莱恩接着跟他约定了明天照样放学后在这儿见面，如果有变化就跟之前一样留言通知对方，然后便叫亚历克斯回家了。莱恩也在对方离去前拿回自己装零食的背包，准备往镇上更外围再找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