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与德鲁伊 第31章 第22章、行前准备 02

上午的阳光透进窗户，将仓库照得明亮。

莱恩趴在仓库墙边的木箱上闭着眼睛冥想，体内的魔力循环流动着，让浑身上下暖烘烘的。但无奈夏天日照强烈，纵使他拣了个墙边有阴影的地方，却还是感到体温随室温渐渐上升，逼近有些燥热的程度了。他有些难耐地抖了抖耳朵，换了个姿势趴着。

如果是冬天还好，冬天冥想就是维持体温和锻炼魔力的好方法；但夏天冥想……如果是阴凉的地方也罢，如果是像现在这种地方，还真的是要了他的老命。糟糕，专心、专心……

莱恩发现自己分神后，连忙排除杂念，尽力维持着冥想的状态。不过没多久后，就听到仓库外传来脚步声，跟着吱嘎一声，大门被推了开来。他心里不禁还是松了口气，睁眼看到亚历克斯走进仓库。

“莱恩？”亚历克斯扫视室内一圈后才发现阴影处的他，“嘿，我来了。你──你刚刚在冥想吗？”

“对啊。”莱恩端坐起身，扭扭酸麻的脖子，“不过这天气真的是……热到让我很难专心。”

“我正想这么说。”亚历克斯抖抖他的白T恤下摆，胸口前也有些许汗渍，“骑车还不觉得累，倒是这太阳。”他啧了一声，随即笑道：“原来你也会热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在沙漠里也能冥想的法师呢。”

“还真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喔。”莱恩翻了个白眼，“我也是人变的啊。而且你没当过猫，不知道汗都从掌心流出来的滋味。对了，你昨天回家后……跟大卫处得如何吧？”

“那个啊，”亚历克斯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我昨天回家后就没碰到他。他晚上七点多才到家，然后就进书房了，今天也是八点多就出门了。”

“你们……不会真闹别扭了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亚历克斯苦笑，“温蒂告诉我，他昨天中午后就到镇上去开会了，好像跟防治森林火灾什么的有关，之后还得跟护林区的办公室联络，讨论森林步道的维修工程。这他之前就有提过，好像是真的挺忙的。”他耸耸肩，神色中有些无可奈何，“当然，他也有可能借口避开我，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他在家的话，一定会问我昨天去了哪里、今天又是出来干嘛的，那我就不方便过来了。”

“也是啦。”莱恩点点头，觉得这是人家家务事，自己实在没有立场说话。或许正如亚历克斯所说，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吧。他摇摇头清除杂念，正色道：“那么，你昨天跟老比尔问得如何？”

亚历克斯闻言也收起苦笑，答到：“没问到具体位置，只有大概的方向。”他把见到老比尔的过程及询问的结果说了一遍。

莱恩听完不禁唔了一声，用猫爪挠了挠下巴，“没有具体位置啊……”

“怎么样？”亚历克斯蹙眉，“很难办吗？”

“倒也不到难办。”莱恩说，“只是如果不知道确切地点的话，那就要扩大搜寻范围。”那得要花上更多魔力，依范围而定；这对其他法师来说或许真的难办，但对他来说倒不是问题。不过他当然不会把这种事跟亚历克斯，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没关系，我有准备了，跟我来。”他跳下木箱走到墙边，墙角靠着他新旧两个背包。

亚历克斯跟在他身旁随意一瞥，瞧见包里放着的东西后说：“这就是你说的准备？巧克力？怎么这么多？”他看向莱恩，“别跟我说你的正餐就吃这个？”

新背包的拉链拉开着透气，因为莱恩不想让巧克力闷在里面融化；只不过在这个天气里，这样的要求还是太高了。包里塞了不少他昨天经过镇上时，隐身进面包店和超商偷的四块巧克力面包、七根士力架、三盒百奇巧克力棒、两盒麦提莎巧克力球。

“才不是咧。”莱恩试图为自己辩护，“唤魂仪式可是很费魔力的，这些都是为了补充热量。”这可是真话，不过想当然耳，其中也夹杂着他对牛奶巧克力的一片拳拳之心。他探爪拨开巧克力盒，露出下面的一般面包、披萨、饼干饮料，“这些才是我的正餐。”

亚历克斯表情颇有些无语，“你没有长成跟哈利阿姨家那只橘猫一样胖，还真是个奇迹。”他无奈地摇头，看向旁边的旧背包。

旧背包旁放着莱恩昨天下午到晚上踏遍了镇外森林才找到的、精挑细选后留下的四块魔石。他将它们依成分分成两组，一组三块、一组一块，两组间大小不一、质地互异，颜色各不相同。

“这些是……石头？”亚历克斯蹲下，捡起三块一组的其中一块魔石。它的大小约莫是一颗拳头，表面菱角分明，各个分块面上有着明显的深灰色条纹。

“请你给这些石头一些尊重，叫它们魔石。”莱恩刚学习仪式法术时，教他的那个法师就是这么称呼的，“简单来说，就是蕴含魔矿的石头啦，这些可是今天仪式的重要帮手。”

“魔石？魔矿？”亚历克斯皱眉道，“你说的是岩石和矿物的分类吗？”

“哦，还行嘛，高中生。”莱恩笑道，“没错，而魔矿则是蕴含了魔力的矿物。你手上那颗是地绿石，是我在雾林河的岸边找到的。如何，是不是挺漂亮的？”

“是挺漂亮的。”亚历克斯把那颗地绿石放在眼前端详一下后点头，“不过你说这东西──魔石里面……有魔力？”

“有的有、有的没有。”莱恩说，“不过就算有，也十分稀薄。天然的魔石要蕴含魔力是十分靠运气的，通常需要在魔力浓度高的地方才会出现。所以我昨晚灌注了一些魔力进去，所以现在都有了。”

“什么？”亚历克斯露出疑惑神色，“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不是浪费你的魔力吗？”

“也不算浪费，因为我还可以用冥想恢复魔力呀。”莱恩耸肩，“不过这几颗的品质只能算普普通通，能够容纳的魔力不多，我昨天输进去的魔力大约只有一成左右，到今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样啊。”亚历克斯点点头，面上的表情让莱恩猜不出他是真懂还是装懂。不过那也无所谓，反正要施法的也不是亚历克斯。“这颗好大。”他放下地绿石，捧起一颗成组的那块魔石。那是块足有半颗橄榄球大小的灰白石头，表面凹凸起伏不定，布满一小颗一小颗粗糙的结晶。他掂了掂石头，“这颗呢？它叫什么？”

“哦，那是菱锶矿的原石，也是我在河谷找到的。”莱恩指着放在魔石旁边的背包，“我可背着它走了老远，快累死我。这家伙可有点来头，它的成份跟天青石有些类似，能够储存的魔力也是这四颗里面最多的。”

“天青石？那不是一种……身心灵疗法的水晶吗？”

“哦？你知道啊？”

“我有同学的女朋友在迷那个，我听她说过。”亚历克斯先耸肩，然后皱眉道：“等等，我还以为那只是没什么作用的水晶。原来那是真的吗？”

“天青石吗？”莱恩歪头，“天青石的确可以储存魔力，而且还是功效名列前茅的魔矿之一。不过当然，那也要看品质，好的天青石在法师族群中可是要价不菲喔，”他指着亚历克斯手上的菱锶矿原石，“像这样大小的一颗至少也要几百块美金吧。”那还是他在十多年前在南非的法师黑市得知的价格，现在应该更贵了吧。

“什么？”亚历克斯咋舌，低头看向手中的原石，“这么贵？”

“不是它啦，是天青石。”莱恩挥挥猫掌，“你可以把魔矿想象成是一颗行动电源，容量依成分和品质而定。它们可以储存魔力，用在魔法仪式上也可以帮助引导魔力、稳定仪式，以减少施术者的消耗。所以如果有钱有闲的话，大多数的法师都会选择用魔矿来辅助施法。而那种品质好、体积又小的魔矿，可以加工成珠宝首饰后配戴在身上，对法师来说就是额外的魔力来源，在关键时刻可是能够救命的，所以贵是理所当然的啰。”

亚历克斯认真听着，听完后哦了一声。

“好啦，东西收一收吧。”莱恩指着两个背包，“等下我们看看路上能不能再找一些。”

“还要找？这样还不够吗？”

“基本是够了啦，等等要找的只不过是拿来当作辅助用的。对了，你准备好我说的东西了吗？”

“当然，在我车上的包里。”亚历克斯点点头，拉开莱恩的旧背包，捡起一块块魔石塞进包内，“对了，等等你要怎么过去？不会还要用跑的吧？这里到东北的山里至少也要半小时以上。”

“这倒是。”莱恩这时候倒不适合再浪费魔力用来跑步了，不过他见亚历克斯显然是有了主意才这么说，便反问道：“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要不就……”亚历克斯撇撇嘴，“像我们潜入影厅时那样？”

噢。莱恩眨眨眼睛，好主意呀！

一猫一人接着回到亚历克斯停脚踏车的路旁森林。亚历克斯把脚踏车后架上的背包取下后交给莱恩，然后把装了魔石和粮食的小背包放进后架的左右挂袋里。

莱恩看着亚历克斯忙活，又瞥了眼挂袋，“没想到现在的脚踏车还有这种东西。大卫的装备还挺齐全的嘛。”

“我们家常骑车啊。”亚历克斯说，“有时也会在外野餐。有这种东西，带些吃的喝的才方便。”

莱恩点点头，拉开亚历克斯的背包，检查起包内的道具：里面有两瓶矿泉水、五个纸杯、一把附带刀套的锋利水果刀、一瓶生理食盐水、一小瓶优碘、一包消毒棉棒、一卷干净纱布、一个指南针，还有一张东北山区的详细地图。莱恩看得不住点头，暗赞亚历克斯准备充分；不过棉棒和纱布什么的倒是用不上，反正他不会让对方带着伤回去的。

东西不少、但占用的空间不多。莱恩像上次那样钻进包内，小心翼翼地避免踩到包内东西，然后上半身钻出包包，等亚历克斯把背包背起后，他便人立而起、把两只前脚搭在对方肩上。

“好了吗？”亚历克斯跨上脚踏车后扭头看他，“出发啰？”

莱恩虽然上次当了一回背包偷渡客，但搭车还是头一遭，不禁觉得有些好玩，闻言便大爪一挥，高声道：“准备好了。出发吧，风火轮号！”

“这是什么鬼名字？”亚历克斯哭笑不得地说，脚下却还是踩起了踏板，脚踏车骑上公路，“风火轮？这是哪个年代动画的取名逻辑？”

“啰嗦！”

等他们沿着脚踏车道顺时针骑到东北方的山里时，差不多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这还多亏了亚历克斯的脚力，他见到没人的路段就加速，硬生生把一个小时的路程缩短成一半。

亚历克斯在脚踏车道与公路的交会处转向，沿着公路骑了一会儿，跟着转入一条树林夹道的泥土小路，骑到尽头后是一处小小的空地，周围是一片浓密的森林。亚历克斯把车藏在茂密的灌木丛后，跟着拿出地图仔细查看起来。

“我昨晚就先查了地图，”亚历克斯蹲着，把地图摊给莱恩看，指着雾林镇东北方一条略为扭曲的小路尽头，“我们在这里，这应该就是老比尔说我爸进山的路，也是唯一一条可以开车进来的步道。我们应该没有要往上爬，因为老比尔没提到；就算有，他的脚也不可能让他爬太深。”他用手指着两条山脊间的一处山坳，“所以我们应该会朝这里前进，”

莱恩点头，“所以我们接着就用步行的……你说要走多久？”因为没有具体的地标或参照物，他们只能用步行的时间来推估乔安娜可能的安葬地点。

“差不多半个小时，按理说可能更短些，因为老比尔的脚不方便，他的脚程跟我们没法比。但如果他记错时间跟方向，那就要走更久。”

他们接着步入森林。为了辨识可能的地点，所以他们走的速度不快。莱恩也在路上随手捡起几颗石头，把魔力探进去检查是否是魔石，在察觉里面只有一丝淡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魔力后，就把它丢回原位。这样走了十几分钟，那个装魔石的小背包内才多了两颗拳头大小的砾岩，那还是莱恩把标准降低又降低后的结果。

“你说，这发现魔石的机率有多少？”亚历克斯走在莱恩身旁，拉了拉左肩的小背包，包内发出喀啦喀啦的石头相撞声。

“这我也说不准。世界上矿石这么多，真正可以储存魔力的却少之又少。真要我猜的话，百分之一是绝对不到的，千分之一嘛……或许吧，可能还更小呢。”莱恩说完，又在树下找到一颗棒球大小、表面黑黄相间的石头，检查后发现里面有一些魔力，便交给亚历克斯，“这块可以。”

“好吧。”亚历克斯抓起石头，拿在眼前仔细端详，“但为什么每颗都要这么大？明明有很多小的可以捡。你不是说有些珠宝首饰大小的魔矿吗？”

“哇，你以为我是那种在法师黑市一掷千金的富翁啊？”莱恩忍不住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说：“检查魔石最好的方法就只有一种──用自己的魔力探进去看看有没有天然的魔力，进一步则是看看它能吸收多少魔力；挑到合适的再把石头凿开，取出里面的魔矿。但那样无异于海底捞针。在这种情况下，通常第一道筛选的标准就是直接用目测的，太小的魔石根本容纳不了多少魔力，直接挑大一点的检查就对了。”

“是喔？那真要找到珠宝大小的魔矿，不就得淘到累死？”

“没错呀。”莱恩不禁点头，“所以听说古代有些法师会畜养奴隶，有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叫他们去开采魔石。”他见亚历克斯立刻乜斜着向他看过来，连忙说：“当然，这在现代是绝对禁止的行为。这也是为了仪式嘛，你力气那么大，就把这当作是……呃，重量训练吧。”

亚历克斯则是哼哼假笑两声，将石头装进背包内。

他们一路走着，偶尔会遇到浓密的树丛、纠结的树根，还有埋伏在地的腐烂落叶，以及隐身其下的湿滑石头，一个不小心就会绊倒或滑跤。幸好莱恩早有对付这般树林的丰富经验，仗着身形小巧灵活，跳过绕过钻过这些地形都只是小菜一碟；亚历克斯则是感官灵敏、身手矫健，一直注意着脚下踏足的地方，所以一路走来还算是无惊无险。

唯一困扰他们的是正午的树林闷热难耐，饶是他们大半时间都走在树荫之下，仍觉得浑身不舒服。走到后来，莱恩也忍不住张开嘴巴哈着气，亚历克斯胸前衣服也被汗浸湿了。

半小时后，太阳已经快爬到天顶。他们在靠近山脚的矮坡处找到一处空旷的草地，可以眺望东北的山峰，便决定在此稍事休息一下，同时补充水分。

莱恩接过亚历克斯递来的矿泉水，喝了两口后便走到草皮中央，见此地空旷平坦，地上虽长了些杂草，但落叶比起林间少了许多，方便刻划魔法阵。“亚历克斯，”他转头喊了一声，“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亚历克斯正仰头喝水，吞下后便查看起地图，回喊到：“差不多就在附近。不过老比尔说的是森林内，所以我们可能还要往东走一些。”

“走多远？”

亚历克斯又看看地图，“最多半公里吧。怎么了？”

莱恩走回亚历克斯身前，心中有些犹豫，“这里地形适合施展仪式；如果在树林中的话，可能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而法术的范围也远超那点距离的误差，所以对法术结果并没有影响。不过我们也可以再进森林找找看。”

“这样啊？”亚历克斯歪头想了想，“如果你觉得这里适合的话，那就这里吧。”

莱恩扬起双眉，“你确定？”

“当然，我相信你的判断。”亚历克斯勾起嘴角，“接着该怎么做？”

莱恩望着对方那表情，心里顿时感到有些轻松，同时也感到有些沉重。他沉吟了下，“你先帮我用树枝在沙地上画个半径一公尺的圆圈，再在外面画一个相接的正方形。记得，正方形的一个顶点要对齐东北方。”

“你是说……魔法阵？”亚历克斯一愣，随即皱眉道：“你确定要我画吗？”

“你画会比较好。”莱恩摊开两只猫掌，动了动指头，“我连握支笔都能搞到手抽筋了，你不会那么狠心，要我用树枝画圆吧？再说我也不够高，根本看不清形状。”

“好吧。”亚历克斯点头，卸下背上背包，走进树林内找趁手的树枝。

莱恩则趁机翻开包包，把魔石都拿了出来。除去他昨天找到最重要的四块，他在来时路上还另外捡了五颗，不过都只蕴含了一点点魔力而已。

亚历克斯跟着捡了一根半人高的树枝回来，找了处草皮最少、砂土最多的地上画圆。只不过他头两次都画成了椭圆，不得已只能用鞋底磨去痕迹，重画一次。

“不能留下痕迹。”莱恩在旁观监督着，“错误的痕迹会扰乱魔力的运行路线。”

亚历克斯点头，第三次时手臂就放慢速度，缓而稳地画出一个相当完美的圆。他接着又对照了指南针的方向，在圆周画上四条切线、组成一个正方形，其中一端顶点正对着东北方的山峰。

等亚历克斯画好后，莱恩先在地上捡了颗尖尖的石头，跟着走到顶点旁，按顺时针方向依序刻划了巴掌大小的欧瑟拉、贝卡纳、最后则是安苏兹符文。他犹豫下，本想着把艾瓦兹符文添在欧瑟拉符文之前，但觉得符咒的意思表达得已经很明显了，也怕招来不相干的灵体，所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四个顶点都刻划好符文后，莱恩又把蕴含最多魔力的菱锶矿原石放在指向东北方的顶点上，再把魔力次之的三颗地绿石放在其余顶点。他一边摆，眼角余光瞥见亚历克斯一脸专注地站在圆外看、数度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好像是怕打扰到他。

莱恩见状不禁笑了一下，把剩下五颗魔力稀少的魔石摆在东北方那四分之一圆的圆周，拍掉手上不多的泥土后说：“通常法师刻划魔法阵，都是为了增加法术的成功率，或者说至少让它不要出错。实务层面上，法阵的线条提供了视觉引导，告诉法师魔力的流动与变化的顺序。如果法阵效果是向外的话，那魔力流动就是由内而外。”他指着法阵的内圈，“最中心的形状通常是圆形，这是让魔力流动最自然的形状，也代表圆融流畅、生生不息。”他走到了圆形与方形的交接点，“外置的形状──我这里画的是正方形──则是透过形状的改变，示意法师要集中注意力并压缩魔力。”他跟着走到正方形顶点处的符文旁，“最外层由符文构成的符咒则规范了法术的目的和对象，在接受了魔力之后，让其产生质变，发挥法阵最终的作用。”

亚历克斯听得认真，还一边点头，一副有听有懂的样子，但事实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莱恩知道这种事没亲自施展过是难以体会的，便也不怎么介意，“精神层面上，刻划法阵本身也是仪式很重要的一环。”他用爪子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它可以让法师藉此屏除杂念、专注在手上的工作，帮助他们进入意志与魔力合一的状态。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强大又老练的法师明明可以不用、却还是会刻划法阵和遵循仪式的原因。”

“这样啊。”亚历克斯在魔法阵外蹲下，指着符文说：“那这些符文──还是符咒──是什么意思？”

“这些是卢恩符文。”莱恩走到亚历克斯身旁，“单个符文组成符咒，就像英文本母组成单字一样。不同符文有不同意思，组合成符咒后也有不同的意义与解读，衍伸出不同的法术效果──这都端看施法者的意图是什么了。”

“卢恩符文？”亚历克斯歪头想了想，随后瞪眼道：“那个不是北欧神话的东西吗？”

“不仅仅只是神话，它也存在于真实历史中啊。”莱恩说，“这还是我从一个住挪威的老德鲁伊那里学来的。喔，说老好像也不恰当，因为他现在应该也过世了。”那还是上个世纪二零年代的事，他遇到那位老德鲁伊时，对方已经七八十岁了。

“为什么你可以用北欧的魔法呀？”

“哎，魔法哪有什么地域之分？戈培尔的电灯你不也每天用？贝尔的电话你不也每天打？贝尔德的电视你不也每天看？”

亚历克斯哦了一声，嘀咕道：“电话是穆齐发明的吧？我记得之前法院宣判过……”

“那不是重点啦。”莱恩挥挥爪子，“卢恩符文只是北欧对魔法的系统化成果，谁都可以学的；各个地区的法术大多也是如此。不过学习卢恩符文的重点在于，施法时的意志要与符文的意涵相对应，这样才能发挥出符文的最大功效；要不然就像我想生火，却用了拉古兹──代表水的符文，”他用石头在地上刻出一个类似带勾数字一的符号，只不过左右相反且没有底下那一横划，“这种意念上的冲突会在潜意识中影响到魔力，施法的效果就会打折扣。”说完随即用脚把拉古兹符文抹去。

“原来如此。”亚历克斯舒展眉头，看样子是真懂了，“那这些符文是什么意思？”

“这是欧瑟拉，”莱恩伸爪指着最左边的符文，那是个线条笔直、有棱有角、形状有点像垂直鱼形的符文，“它代表家庭、家族。”他换指下一个符文，那看起来有点像英文本母B，但弧线全部变成直线，“这是贝卡纳，代表母性、母亲。”他指着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符文，它看起来像英文本母F，不过两道横划都变成朝右下的斜划，“这是安苏兹，代表嘴巴、沟通。”

“噢！”亚历克斯扬起眉，一脸恍然表情，“所以这个符文──符咒的意思是……希望能跟家庭的母亲沟通？”

“学得很快嘛！”莱恩笑道，“看来只要多花点时间，你就可以变成符文大师了。”

“别捧杀我了。”亚历克斯也笑了，不过神色间也有些意动，“不过你说，我还可以施法吗？”

“嗯……”莱恩沉吟一番，“以你的体质来说，似乎有点难度。”他们之前讨论过了，或许是天生的，也或许是对魔力久而不得的结果，亚历克斯的体质虽然容易吸收魔力，却很难施放到体外，这也导致他恐怕无法施法了。

“这样啊。”亚历克斯轻叹一声。

“你很失望吗？”在莱恩看来，失望是理所当然的。一个高中生先得知了自己是德鲁伊，却又发现自己无法施法，怎会不失望？

“嗯……”亚历克斯努努嘴，“虽然我很想知道放个火球术是怎样的滋味，不过我想你会说我还活着就该偷笑了，对吧？”

“是该偷笑，不过可以等到我仪式完成之后再一起笑。接下来就是正戏了。”莱恩郑重道，“我还要帮你开启灵视。”

“灵视？”亚历克斯沉着地点头，似乎已能克制自己听到新名词时也不露出太多惊讶的神色了。

“对，它能让你看到魔力，这样你才能看到灵体──就是普通人常说的灵魂。”

“灵体……”亚历克斯若有所思地点头，“要怎么做？”

“你把头靠过来，闭上眼。”莱恩等亚历克斯照做后便人立而起，用猫掌轻轻按上他的额头，“我会把魔力注入到你的眉心轮、眼周血管及神经，让它们能暂时感知魔力。过程中眼周会有点酸热的，有些人受不太了，但你应该可以。”毕竟亚历克斯先后经历过觉醒与变身，体质又变得易于常人，应该能经受得住。

莱恩把魔力运到最轻最缓，慢慢传入亚历克斯的额间，缓缓浸透他的脑袋；对方稍稍皱眉，似乎不太适应那感觉，但没喊停。一会儿后，莱恩察觉魔力渐渐被吸收完后便收回掌，“应该可以了。你睁眼试试。”

“嗯……”亚历克斯闷哼一声，揉捏眉间两下，眼角冒出些许生理性的泪水，“眼睛酸酸热热的，像是熬了通宵的夜后敷上热毛巾的感觉。”他慢慢睁开眼睛眨了眨。

“哇，还真够形象。”莱恩笑道，“感觉如何？你看看这些魔石。”他也运起魔力到眼睛开启了灵视，周遭的魔力立刻映入眼帘。

“我看看喔……哇！”亚历克斯低头看向魔石，双眉一扬，瞪大眼睛说：“这些光芒就是……魔力吗？”他探手想摸魔石周遭散发的银白色光芒，但手却像穿透雾气一般穿过了魔力，便露出不敢相信的笑容，“太神奇了。”

莱恩见他的笑容真心，也不禁感到开心，“不只魔石呢。你看。”他抬爪指着最近的林间，那里正有一片微薄的魔力如薄纱般飘动，忽隐忽现。

“那也是……魔力吗？”

“没错。”莱恩用爪朝四周森林上方转了一圈，“还有呢。”

亚历克斯抬头一望，见到树冠上方的空中飘散着数量成百上千、一条条细如银线般的魔力，它们仿佛随着微风飘动，此起彼落、倏忽即逝。

“哇……这就是你平常眼中的景象吗？””亚历克斯惊叹道，声音中带着赞叹和羡慕。

莱恩不知怎地竟感到莫名地满足。“倒也不是。我平常会把眼周的魔力收敛，关闭灵视。”

“为什么？”

莱恩耸肩，“这景象头几次看是很美啦，但当你看了半年一年，就会觉得有些伤眼睛了。”

“有道理。”亚历克斯失笑。

“你还记得第一堂课时，我说起的魔力性质吗？魔力是无形无质的力量，存在于各种地方──”

“‘就连空气中都有，但易于流动且容易消散。’”亚历克斯跟着覆诵，似乎会意过来了，“哇，所以它连风中都可以存在？”

“对。再加上这里森林的魔力不知为何比其他森林浓郁许多，所以你才能这么明显地看到。”莱恩也抬头望着如丝如缕飘动的魔力，“但不只如此。魔力是世上最神秘的力量，甚至有些法师相信它是一切力量的源头；它能转化成各种你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形式。”

“那到底是先有了风，还是先有了魔力？”

“这问题就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风是魔力最容易转化的型态，因为气流无时无刻不在流动，魔力便会随着当下环境最适合的形式展现出来；它助长了风力，并随之飘移，直到自身耗尽为止。”

“太不可思议了。”亚历克斯看着随风婆娑摆动的树冠喃喃道。

“是啊。”莱恩看了一下后，朝亚历克斯说，“好了，来干正事吧。你把杯子和刀子拿出来吧。”

亚历克斯闻言盘腿而坐，放倒背包后，从中掏出纸杯、水果刀、生理食盐水、优碘、纱布，把它们一一放在包上。

莱恩指着纱布，“不用这个，等等我会帮你治疗。”他见亚历克斯一愣，便说：“干嘛，你以为我会让你手上缠着纱布回去啊？”

亚历克斯露出犹豫神色，“但你等等不是还要施法吗？”

“治好这点小伤没花多少魔力啦。”莱恩摇头，不等亚历克斯回话便直接道：“现在，我需要你的鲜血。大概需要……”他估量着此处到深山间的范围，“二十毫升。”这是最低需求，但他也不想让亚历克斯放更多血，所以剩下的部分他会用魔力来补足。“我拿纸杯。”

亚历克斯点点头，左手拿起水果刀，把刀刃轻轻抵在右掌掌心；莱恩则捧着纸杯，举在亚历克斯的右手下。

亚历克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有点紧张。”

“第一次是最难的。”莱恩说，“接着就习惯了。慢慢来，等你做好准备。”

“你做过很多次了？”

“当然。不过我没刀可用，通常都是用风刃割手掌，偶尔会用爪子。”莱恩捧着纸杯不方便松手，只能尽力摊开右掌指头，也不知道亚历克斯有没有看到他掌心的疤痕。

亚历克斯看着莱恩的猫掌，嘴巴动了动，最后没有说话，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掌心握紧，左手抽刀狠狠一割。“嗯──”他抿嘴闷哼一声，攒紧的右拳指缝间渗出鲜血，汇聚成小小的血流，滴滴答答流到纸杯中。

“哎──”莱恩本以为亚历克斯还要一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他自己都还没准备好，对方就已经动手了。“你怎么不先提醒我一声？”

“长痛不如短痛嘛。”亚历克斯咬牙道。

莱恩也不知说什么才好，轻叹一声，把注意力放回杯中乘着的鲜血，等到血量快到达一个手指指节的深度时，便喊到：“好了，亚历克斯，可以了。”他先捧着纸杯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地上，然后向亚历克斯伸出猫掌，“把手给我，快点。”

亚历克斯乖乖摊开右掌，掌上有一道又宽又深的伤痕，正兀自淌着鲜血；除此之外，掌上指上还有许多还没愈合的细小伤口，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伤过。

莱恩见状暗暗吃惊，但没选在此时发问，而是赶紧用右掌拖住对方手背，左掌则避开掌心伤口、轻轻放在四指上。他凝神运起魔力到自己掌上，再传递到亚历克斯的手上。几秒过后，流血先慢慢减少直至停止，伤口跟着冒出小肉芽，结痂后脱落；一分钟后，掌心已恢复如初，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粉色痕迹和未干的血迹，证明伤疤曾经存在过。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莱恩低头凑近掌前，见伤口都已愈合，便抬头望向亚历克斯，“你感觉如何？”

“手掌温温热热的。”亚历克斯说，“就跟你之前传递魔力给我时差不多。”

莱恩顿时有些无语，“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感觉伤口好得如何。你动一动看看。”

亚历克斯脸上有些尴尬，喔了一声抽回手，握了握拳，再把手掌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就好像没有割伤过。这太神奇了。”

“你又不是没被治疗过。之前的伤还更严重呢。”

“但这是我第一次醒着目睹过程啊。”

“这倒也是。”莱恩轻点头，最后按捺不住又道：“那些小伤口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亚历克斯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早就知道你会问的表情，随后说出他昨天不小心握碎了老比尔家把手的经过。

“为什么你早上不跟我说？我那时就可以帮你治好的。”今天早上莱恩只听亚历克斯说了约略的过程和结果。

亚历克斯摇头，“反正只是小伤。”

这家伙……莱恩心中升起些许无奈，不知道该把这种性格称为坚强、好面子，还是死脑筋。而莫明其妙的是，他竟然也渐渐不为对方这种个性而感到意外了。他转头瞥见盛着血的杯子，心中更是冒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

“亚历克斯，现在我还得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莱恩摆出自己最严肃的表情，“千万不要轻易地把你的血交给任何一个法师，绝不。了解吗？”

“哦，好。”亚历克斯先这么说，然后皱眉道：“为什么？”

这家伙为什么先答好啊？莱恩顿时觉得无奈感加深了，但还是得解释清楚才行，要不然对方以后再把血液随便交给其他法师就糟了。“自古以来，血液就是重要的施法媒介，它蕴含着魔力，可以协助各式各样的施法，同时还与肉.体冥冥之中有着奇妙的连结；一旦落入怀着恶意的法师手中，它就是用来对你施展诅咒、降下蛊毒最好的媒介了。绝对、绝对、绝对不要让法师得到你的血、肉，还有内脏，明白吗？”

亚历克斯一开始还有些愣愣，但应该是见他语气严肃，便也点头郑重答应。

莱恩这才放下心来，“好了，我们进行下一步吧。帮我拿好杯子，跟着我走，不过待在法阵外。”

莱恩踱步到魔法阵的正方形顶点旁，亚历克斯则半蹲在他身旁。他探爪进亚历克斯捧着的杯子中沾了点鲜血，把血滴到顶点的魔石上，直到滴满了五六滴才停手；如此重复作业，直到四个顶点和圆周上的大小魔石都滴上鲜血，杯中也只剩下一些血液。

莱恩接着向亚历克斯要过杯子，把最后的血滴在魔法阵内圆的中央，刚好绕成一个可供他端坐其中的小圆，跟着走出法阵外，直接对杯子吐了口火，将其烧成灰烬。

“不要留下任何做案工具，血液跟杯子都是。”莱恩向亚历克斯说。

“了解。”

“对了，我还要知道你和乔安娜的全名，包含所有中间名，不要缩写。亚历克斯不是你的本名吧？”

“不是。”亚历克斯摇头，“是亚历山大──我的全名是亚历山大·班杰明·库柏。”

莱恩跟着覆诵了一次，不禁多看了亚历克斯两眼。

“干嘛？”亚历克斯说。

“你看起来不像个班杰明。”

“那是我曾祖父的名字。”亚历克斯没好气地摇头，“要不然你说班杰明应该长怎么样？”

“说不上来，不过应该更……斯文一些？戴个眼镜？”

“你说的是布拉德·皮特演的那部电影吧？抱歉喔，我不是他。”

“没关系，别妄自菲薄。”莱恩忍不住笑了，不过说得仍是真心话。他觉得亚历克斯长得不比那些知名男星差，甚至还更胜一筹呢。“那乔安娜的全名是她墓碑上的那个？乔安娜·黛西·威尔森？”

“对。”亚历克斯点头。

莱恩接着又向亚历克斯覆诵一遍母子两人的全名，确定无误后便步入魔法阵，蹲坐到血圈之中。他对亚历克斯摆摆爪子，“你先去树林那边等着吧。”

“好，那你……”亚历克斯欲言又止了下，最后才说：“我知道你绝对比我更懂这些，不过──你小心些。”

莱恩听得一愣。他施过几次唤魂术和其他危险的法术，从来没人跟他讲过这话。他不禁微笑，“我会的。”等到亚历克斯走到树林旁一棵大树下后，他才便闭上眼睛，运起全身魔力。

好吧，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