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与德鲁伊 第18章 第13章、暑假

车子引擎声从前院传来，将亚历克斯从昏昏沉沉的睡眠中惊醒。“该死！”他连忙从床上起身站到窗前一看，赖瑞的黑色皮卡已经停在了路边，大卫刚从后货斗搬下背包，然后站到驾驶座外跟车内的赖瑞说着话。

“该死该死该死！”亚历克斯又骂了好几声，连忙从衣架上抓过T恤穿好，对着镜子用手耙了耙一头乱发，匆匆出门下楼，同时心里暗骂自己是个睡过了头的大笨蛋。

他昨天先用手机把文档拍照存档，跟着把它们按照取出的顺序放回抽屉原位，又再三检查房间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后，才离开大卫的书房。从上午到下午、再从下午到晚上，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乔安娜刚过世的那段时间，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孤身一人的屋子中游荡，连午餐晚餐都没心思弄来吃；一下子坐到客厅沙发上，一下子趴在厨房餐桌上，一下子又回到自个儿房间瘫倒在床上；同时思绪也不断在黑猫莱恩、德鲁伊血统、老比尔说的话、乔安娜的下葬地点这四者之间打转，最后竟然就这么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现在，他的脑袋还仿佛隔夜冷藏的麦片粥。亚历克斯下楼后穿过客厅打开门，刚好看到背着背包、拎着大行李袋站到门前的大卫。

大卫看到他，脚步一顿，“亚历克斯？”那语气中带着一点疑惑。

“怎么了？”亚历克斯感到自己心跳加速，发现自己有点难以正视大卫，但仍强装平常的模样反问，同时故意侧头看了看对方身后，“还有东西要搬的吗？”

大卫愣了一下，随即说：“这个。”他把手上的行李袋交给亚历克斯。

“嘿，亚历克斯！”还坐在驾驶座上的赖瑞叔叔远远地招手打了声招呼。

“嗨，赖瑞。”亚历克斯故意大声回到。

大卫似乎这才回过神，转头喊到：“谢了，赖瑞，下周一见！”见赖瑞回了他一个OK手势、把车开走后，便跟亚历克斯进了屋。

两人把两个大包包放到客厅沙发上，亚历克斯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仍故作好奇地向进厨房倒水喝的大卫问：“这个包装了什么？”他指着大卫交给他的长方大行李袋，“还挺重的。该不会又是爷爷奶奶……”

“是啊。”大卫握着水杯走到客厅，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摇头道：“饼干、保健食品、土产、纪念品……我都不知道你爷爷奶奶是怎么把那堆东西塞进去的。”

“他们还是老样子。”亚历克斯跟着失笑。

“你……”大卫站到沙发旁，上上下下看了亚历克斯好几眼，“你看起来不太一样。”

亚历克斯心中一凛，知道该来的总是躲不掉，“不一样？怎么说？”

“你晒黑了。好像也变壮了些。”

“噢……你看出来了？”亚历克斯说出昨晚胡思乱想间准备好的说词，伸手捏捏了脖子，装作一副被发现的样子，“其实我……又开始健身了。”

“健身？”大卫挑高了眉，“什么时候开始的？”

“暑假。”亚历克斯知道现在自己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念书念得压力……有点大，所以就趁空档时健身一下，当作是……分散注意力。”

“是这样吗？”大卫皱眉道：“不过奇怪，之前不管你再怎么练、再怎么吃，也没办法长肌肉。我才离开三周……这次你怎么练的？”

“呃……”亚历克斯顿时哑口，这真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是一只黑猫传给他的魔力让他的身体不再吸取自身的营养吧？“我也不知道，”他只能这么说，“或许是……时机到了吧？”

或许是他脸上不知如何解释的表情太逼真，大卫闻言只是嗯地沉吟一声，喝了口水，吞下后才道：“舒缓压力也好。只不过……”他多看了亚历克斯两眼，“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

亚历克斯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点头道：“我知道。”他觉得大卫或许误会了他是以健身逃避念书，但那个误会刚好是他需要的，“我会多花点时间念书。”

大卫接着问起这段时间家里或镇上的事，亚历克斯也就捡了几件小事说说；亚历克斯也问了些爷爷奶奶的事，得知他们两人生活跟身体状况都很好时，也感到一阵欣慰。

两人闲聊之间，亚历克斯脑中数次闪过旁敲侧击询问大卫的念头，但每次话到嘴边却都忍了下来。不行，还不是时候──亚历克斯在心中告诉自己，大卫绝对不会告诉他的，反而还会察觉他的不对劲。

又聊了一下，亚历克斯的心思早已不在聊天内容上，就说要继续上楼念书；大卫便叫他挑些饼干去吃，还说奶奶还买一大堆维他命C跟B群，叫他一起拿去。

“亚历克斯。”当亚历克斯捧着饼干跟保健食品走到楼梯一半时，大卫叫住了他。亚历克斯转身一望，见大卫仍站在客厅、微蹙着眉说：“你……没事吧？”

“当然。”亚历克斯脖子一僵，知道这时他也不能说出别的回答，“怎么这么问？”

“你刚刚看起来有点……”大卫想了想，才说：“心不在焉。你确定你没事吗？”

“噢……”亚历克斯没想到大卫还是看出端倪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回答，只好把脑中反射般冒出的念头说出口：“其实我……我昨晚没睡好，想起一些……老妈和……我们的事，所以失眠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如何，但应该也跟此时的大卫一样，有些不自在的黯然吧。

大卫沉默了一下，跟着点点头道：“……你上去吧，别多想了，好好念书。”

亚历克斯也说不出自己的心情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沉重，上楼回了房。

第二天他在做好心理准备之后，趁大卫要去上班时，向他撒谎说他的脚踏车被偷了的事。

“被偷了？”大卫那时已经走到车库，皱眉道：“怎么会？”

“我去上个厕所，忘了锁。”亚历克斯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语气和脸色。不好意思是真的，但不是为了脚踏车丢了，而是为了说谎。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向父亲说谎了？上一次还是在哈利的生日会上喝了酒，回家后谎称没喝。

大卫轻叹口气，没多说什么，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也同意亚历克斯骑他的车上下学。

接下来的几天，亚历克斯为了弥补内心的罪恶感，都乖乖在家念书，在休息的空档也会在房内拿起哑铃来举个三四十下，下午五六点时也会在社区附近慢跑；这一方面是为了圆谎，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舒缓压力，最后一方面则是因为之前这么练习感应魔力，习惯已经创建起来了，如果一天不这么运动一下，还真感到有些难受。大卫也因为要准备回到工作岗位上，也开始看起了赖瑞传给他的工作报告，所以也没再多问亚历克斯关于他的变化一事。

不过有天晚上他带着意大利面回家时倒是紧皱着眉，在亚历克斯的追问下，回说他发现警卫站的玻璃竟被打破了，连备用的衣裤都被偷走了一套。

“真的假的？”亚历克斯早有预料，便一边说、一边吃着意大利面以掩饰脸色，“只有衣服？”

“还有瓶水。”大卫也像是百思不得其解，“真是奇怪。”

“恐怕还不是最奇怪的。”亚历克斯忍不住说，等大卫狐疑地看向他时便暗恨起自己的大嘴巴，“我是说，这年头的怪事恐怕会越来越多了。没人受伤就好。”他胡乱吃完面后便说要回房念书，离开餐桌前还看见大卫疑惑纠结的脸色。

又过了两周，大卫开车载着亚历克斯，去斯波坎机场接结束了假期的温蒂。

出了登机门，温蒂看到亚历克斯后便张大了嘴巴，跟着发出一声让周围旅客也侧目的惊叫声，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他，嘴上不停说着怎么可能、怎么回事、他怎么做的，之后在车上则是用背包挡着在爷爷奶奶家养胖的小肚子，一直询问他是怎么健身的。亚历克斯用向大卫解释的同一套说词说了个三四遍，其中还被迫急中生智、胡诌出更多细节，才总算让不断追问的温蒂稍微消停下来，但她嘴上仍嘟嚷着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之类的话。等到大卫把车开回镇上时，亚历克斯都觉得自己的脑细胞消耗了一大半。

温蒂也回到家之后，日子仿佛跳接般接上了暑假之前的正常生活。但这也让亚历克斯越来越难找到空档出门慢跑、练习感应魔力，毕竟……他一跑就是两三个小时起跳，很难不引起怀疑。所以他只好花更多时间待在房里读书，不时练些重训。

只不过他读书的时候，也只是把复习的讲义摊在桌上罢了，看着那些有字天书，脑中却常常一片空白与恍惚，心中怀疑自己遭遇的那恶梦般的一晚是否真的存在──他真的被食尸鬼袭击濒死吗？还是那只是他心情太过压抑而导致的幻觉？他真的被一只会说话的黑猫救活了吗？他跟老比尔的谈话是真的吗？还有德鲁伊的血统与乔安娜下葬的地点……

每当想到最后一件事情，他就会掏出手机，查看之前拍下的文档照片，让自己被尖锐的心痛唤醒，再次确认那些荒谬的经历都是真的。

直到他跟那只黑猫约好见面的前两天晚上，他坐在房内桌前、看着一片空白的高二数学练习题，脑子中想的仍是这些事儿。一连串注定无法有答案的疑惑盘踞在脑中，让亚历克斯不禁感到头昏脑胀、疲惫不堪，烦得他扔下了笔，转身躺到床上，无力地叹口了气。

他已经在心中揣测过数十遍，如果贸然去问大卫这件事，对方一定不会承认，如果他肯回答的话，就不会选择从一开始就瞒着他和温蒂了。至于去问赖瑞……如果他不知情，问了也得不到结果；如果他知情，大概也跟大卫串好供了，反而还会打草惊蛇，反过头来让大卫察觉端倪。

但除了这两个人，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谁能够为他解开这些疑惑了……吧？

……不对。

亚历克斯陡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脑中闪过黑猫莱恩那双大大的黄眼珠子，想起对方施展过的魔法，还有它口中那些宛如天方夜谭般的怪物、奇谈、法术。

他不禁伸手抚额，心中浮现一个比起这些天来的疑惑还要更加疯狂的主意。

或许，他不需要问大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