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与德鲁伊 第12章 第8章、第一堂课 01

天色一片暗蓝，只有一丝细如羊毛的晨光镶在东边群山的棱线上。四周街道跟住宅仍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雾气之中。

莱恩趴在亚历克斯屋外树上的老地方，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皱着眉看向路口电线杆上的那群野雀。这群鸟从天还没亮就开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吵得他连闭目养神都没办法。他很想吹出一阵风吓走它们，但想想后还是算了，反正那群鸟不一会儿就会飞回来，他也不想再浪费魔力。

窗内传来高亢的哔哔声响，莱恩扭头一看，亚历克斯刚坐起身按掉手机闹钟，顶着一头杂乱的金发和惺忪的睡眼，同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却让莱恩心里顿时冒出一股闷气。他心里恶意陡生，跳上屋顶来到窗外，伸出爪子用力刮着窗户玻璃，发出刺耳的嘎嘎声，满意地看见亚历克斯缩起脖子看向窗外。

见到他，亚历克斯的表情呆愣了一下，下床推开窗户，“你不是梦，你是真的。”

“你昨晚就说过这话了，还没睡醒吗？”莱恩跳到窗内桌上，对亚历克斯挥了挥爪，“快去洗把脸，换身轻便的衣服，我们要出发了。”

“出发？”亚历克斯探头看着窗外未亮的天色，整张脸皱了起来，“去哪？”

莱恩打量起亚历克斯的脸色，“你昨晚睡得好吗？”对方的眼下还有些黑眼圈，但显然跟前几天那睡都不能睡的憔悴神情截然不同。

“还行……吧？”

瞧他这话说的，不知足的家伙。莱恩忍住抽他一爪的冲动，“你今晚还想睡吗？”

亚历克斯点头，“当然。”

“那你就要学会控制体内的魔力，至少不要抵抗我催眠的魔力，让我省点力，你也好睡点。”莱恩说，“我们要去方便上课的地方。”

“上课？上什么课？你不是说等你休息好，吸走魔力就好了吗？”

“你不会以为魔力的传递真有那么简单吧？”莱恩说，“它不是一个人单方面使劲吸收就好，而是需要两个人配合。如果你不知道怎么让魔力流动，那我就只能强行吸收，虽然我知道怎么控制力道，但那只是增加不必要的风险，明白吗？”

亚历克斯哦了一声，但脸上还是一副有听没有懂的表情。

“你还等什么？去换衣服啊。”莱恩说。他也不想现在把魔力流动的原理解释一遍，反正先练习就对了。

亚历克斯张口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像放弃抵抗一样，随手从衣架上抓起各一件T恤和裤子走向厕所，门关起后传来洗漱的声音。

莱恩闲闲没事，趁机打量起亚历克斯的房间。昨晚他虽然到了室内，但也只顾说话，没空细看摆设；现在有点空档，虽然心中知道不太礼貌，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四处乱瞄起来。

房间收拾得还算干净，门旁衣架上只挂着三四件衣裤；靠门那侧的嵌墙书柜虽然摆了六七分满，但书都用书挡卡住、摆得整整齐齐；书柜旁的电脑桌兼书桌倒是摆了不少课本、讲义、笔记本。门旁墙上贴了三张漫威超级英雄电影的海报，桌前那面墙则贴了银翼杀手、法柜奇兵、怪形的海报。

呦呵，品味不错。看见那些海报，莱恩不禁想起了在上个世纪初第一次溜进剧院偷看电影的经验。不过那时的影片可没什么剧情可言，论刺激还比不上他自己的经历，他还是比较喜欢最近这半个世纪的电影，题材多变又有趣，充满他预料不到的情节。

看着看着，莱恩觉得一股倦意上涌，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亚历克斯刚好走回房门口，拉了拉白色T恤的下摆，见状便问：“你昨晚去哪了？”

莱恩耸肩，“就在附近。”确切来说，是这个社区边缘一间待售空屋的屋顶，那里空旷又安静。不管怎样，他还是不习惯睡在附近有人的地方，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落脚的位置。

在寻找休息地点时，他想到可以让亚历克斯体内魔力流动的训练方法，本来还想去小镇外勘查地形，寻找适合的训练地点，但要展开训练、又要避开人群，这要求还真不好找；跟着又想起最熟悉小镇的人不是他，而是亚历克斯，结果就是他在天亮前又跑来亚历克斯家蹲点了。

“对了，昨晚事情太多我忘了说。”莱恩说，“你那辆脚踏车，藏在树丛中太危险了。”

“啊！”亚历克斯用一副早就料到般的神色点头，“所以你那晚一直偷偷跟着？”

“我不都跟你说了吗？我还以为这事儿已经揭过去了呢。”

“行行行，揭过就揭过吧。”亚历克斯没好气地摇头，“那我得把车丢到回收场了。”

“还有你那身衣服呢？就是那天回来穿的？”莱恩问，“那是我在事发地点附近的小屋偷的，还不得不打破玻璃。”

“什么？”亚历克斯露出不妙的表情，“那是护林员的警卫站耶。”

“我有什么办法？”莱恩没好气道，“要不你想光着屁股跑回来吗？”

“我……”亚历克斯的表情定格了半响，似乎真在想象那画面。

“请别真的想象，好吗？”莱恩有些无奈，跟着歪头问，“倒是你怎么确定我说的警卫站？你去过？”等等，他不会就是在那边……

“我就是在那儿遇到那怪物──食尸鬼的。”亚历克斯犹豫了一下，“我爸……他是护林员。”

莱恩哦了声，“那幸好他没在那里。”

“是啊。山上的办公室的厕所坏了，他们不得不暂时搬到镇上。”

“坏得好。不过那不是我的重点。”莱恩先点点头又摇摇头，“重点是，你得把那衣服处理掉，还有你那件染血的T恤。最好现在带着，我们路上找个地方烧掉它。”

“喔，对！”亚历克斯随即从衣柜深处拉出一个背包背上，那包鼓鼓的，似乎装了什么。

“你已经装好了？”

“总不会要我拿去洗吧？那样还不把洗衣机搞得一团乱？我还在想要怎么处理呢。”

幸好这人还有点常识。“那就带着吧。”

亚历克斯点点头，“你说要上课，那我们要去哪？”

“这个嘛，还需要你帮忙。”莱恩眼珠子转了转，“这镇上有没有什么……没有人会去的地方？最好是在室内，不用太大，但也不能太小。”

“啥？”

出发时，亚历克斯只能改骑他老爸大卫的脚踏车。

等到关好车库门后，亚历克斯问莱恩要怎么去，莱恩回答不必担心他，他自有办法跟上，亚历克斯只管带路就好。在对方耸耸肩骑车上了路后，莱恩用变色龙术隐形，同时呼出气流加速，一路用跑的跟在车后。

幸好时间早得连晨间运动的镇民都没有，他们一路穿过民宅区、商店街、镇中心，三十分钟后便出了西边镇口，然后一路沿着自行车道往西北骑。莱恩出镇后也不想浪费魔力，便撤去变色龙术、露出身形。又骑了快半个小时，亚历克斯领着莱恩拐下车道，把自行车藏在一处茂密灌木中，徒步走进森林。

亚历克斯当头带路，莱恩紧跟在后。这里的树不像深山那般浓密高大，抬头还能望见渐渐亮起来的灰蓝色天空；地表也没那么多树根、浅坑、碎石，让一猫一人走得还算轻松。

刚进森林时，莱恩好奇心起，也是为了安排训练的时间，便旁敲侧击地问了亚历克斯他家人怎么这几天不在家，对方回答他爸爸和妹妹去渡假了。莱恩闻言偷偷观察着身前亚历克斯的脸色，见对方专心带路，脸上看不出对自己一个人在家是感到难过还是高兴的神色。

莱恩心中暗骂自己多事，却又不禁觉得时机倒是刚好，要不然亚历克斯变身一事恐怕难以瞒过两人，更不可能有机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训练。

之后的路上一猫一人没再说话。走了十几分钟后，亚历克斯一把拨开长的足有成人高的杂草堆，露出一栋约有三、四层楼高的建筑，看起来快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墙面是红褐相间、颜色斑驳的砖墙，墙上还攀着了一片片杂草、藤蔓，整栋建筑一看就知道已经上了年纪了。

亚历克斯回头，“就是这了。”

莱恩朝两侧瞥了几眼，见这建筑占地广大，问到：“这是哪儿？”

“听说在上个世纪初好像是锯木厂的仓库。”亚历克斯耸耸肩，同样抬头打量着建筑，“五零年代的时候镇上伐木业没落，这地方也跟着荒废了。几十年前好像打算要改建成博物馆的，但镇上的开发计画变了又变，钱先被拿去修公路跟建学校了，这里就一直搁着到现在。怎么样，这地方行吗？”

“看起来是够大。”莱恩说，“不过我还得看看里面。把门打开吧。”他见对方乜斜着他，便说：“干嘛？你不会指望我这体型能推得动门吧。”

亚历克斯摇摇头，走到腐朽的对开木门旁，先用衣角裹住手，然后握住布满锈斑的铁制把手，一把用力拉开。只听得门轴发出一道让人牙酸的唧嘎声响，打开一道容人通过的开口。

莱恩率先走进，昏暗的室内没对他造成影响，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空荡荡的，什么机械、器具都没有，只有两排木头梁柱列在室内左右各三分之一处，还有七、八个一公尺见方的破烂木箱散落在中央和墙边；灰泥地面上到处散落着一些碎砖、乱石，几处地表还长出了一片杂草；砖墙上被胡乱地用各色喷漆喷上各种涂鸦；墙上方格窗的玻璃几乎都被打破了，迷蒙的晨光穿透孤伶伶的窗架透了进来，稍稍照亮墙边地上。

莱恩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觉地点倒是偏僻、场地还算空旷，大小也符合他的要求。他暗暗点头，问到：“你确定这里没有人会来？”

“这个时间？我想没有。”亚历克斯摇头，“偶而会有闲得无聊的游客来探险，但也不会挑这么早。”

莱恩好奇心起，歪头问：“你听起来对这里很熟？”

“其实镇上长大的人都知道这儿。”亚历克斯耸肩，“国中生常把这里当作试胆大会的地点，当作成年的仪式，这算是镇上的……嗯，传统吧？”他撇撇嘴，语气听起来挺不以为然，“但……就跟你看到的一样，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听说十几年前的镇议会为了安全，早就把所有机器和设备都搬走了。所以大部分人来过一两次后，就对这儿失去兴趣了。”

“所以你也来过？”莱恩瞥着亚历克斯，觉得他不像是会来这儿的人，至少不是出于他口中那所谓的试胆理由。

“哈利，”亚历克斯顿了一下，“我的朋友，他对这种地方最有兴趣了。我被他缠得受不了，陪他来过好几次。”

莱恩噢了声，又环顾了一圈，觉得这地方已经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以他们练习的时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里。

“好，就这儿吧。”莱恩点头道，“把衣服丢这儿吧，然后你先出去。”

“出去？你要干嘛？”

“我先烧掉衣服，再整理一下。”莱恩见亚历克斯似乎想问他要整理什么，便道：“别问了，出去就是了。”

亚历克斯耸耸肩，从包中掏出衣服丢到仓库地上，走出门后探出脑袋朝里张望。

莱恩也没闲工夫管他，先吹出一把火点燃衣服，再注入更多魔力以升高火焰的温度，五分钟后便将它们烧成灰烬，只不过那味道仍残留在仓库中。他跟着在亚历克斯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走到门旁，转身面对室内，运起魔力深呼吸，用力吹出一口气。气流化作强风席卷而去，一路扫起衣服灰烬、灰尘和砖石，将空中染成一片灰蒙蒙的，还将木箱吹得往后退了两三公尺。直到莱恩一口气用尽，风势消散之后，满室灰尘渐渐落回地上，砖石也都被吹到另一头的墙边，露出干净许多的地面。

“很好，那味道总算没了，也不怕脚滑了。”莱恩转头回望亚历克斯，“进来吧──你那是什么表情？”对方正半张着嘴巴望着他。

亚历克斯摇摇头回过神，“刚刚那也是……魔法吗？”

“魔法？”莱恩想了想，“算是吧，就是释放魔力的基本操作，只不过简单粗暴了些。那晚你不是见过吗？”

亚历克斯摇头，“那天我根本没看清楚。”

“好吧。”莱恩努力回想自己当初看见奥德里奇施展法术时的情景，只记得自己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反应，差别只在于他的处境让他没有机会对魔法一事表达震惊。后来看奥德里奇施法施久了，自己也开始学习魔法后，反而渐渐对这事感到习以为常。老天，还是人形、对魔法一无所知的他……那个真的曾经是他自己吗？

别想了。莱恩晃晃脑袋，对亚历克斯说：“你得开始习惯才行，要不你每次看我施法嘴巴都得张那么大的话，总有一天会患上颞颚关节的毛病的。进来吧。”他说完便当先走到室内中央，跳上一个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木箱。

“好，那么第一步，”莱恩对跟着走到身前的亚历克斯挥挥爪子，“你先开始热身吧。”

“热身？”亚历克斯一脸疑惑，随即摆手道：“等等、等等，能不能先让我搞清楚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不是我们，是你──你要做什么。”莱恩拍了拍两只猫爪，一扬下巴，“你一边做我一边说，这样比较快。快点呀，动起来。”

亚历克斯露出无奈的表情，开始原地转腰热身起来。

莱恩见状点点头，理了理思绪后说，“你记得早上我说你要学什么东西吗？”

“你说我要学习控制魔力。”亚历克斯说，“但我不懂──你昨晚不是才说感应不到魔力吗？”

“是没错。”莱恩用一爪托着下巴，一边整理着想法，一边看着亚历克斯做旋身转，“但魔力这种东西被人吸收后，是不会立刻消失不见的，更何况我传给你的魔力还不是一般的多。所以我现在教你的，就是感受魔力的方法。”

“感受魔力？”亚历克斯的动作僵住了，看向莱恩，“这跟热身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知道没有关系？”

亚历克斯拧起双眉，一副苦恼的表情，“我不是应该要先打坐、冥想，然后试着放个火球术、或者让石头飘浮起来之类的？怎么搞得好像在上体育课一样？”

“你被游戏荼毒太深了，魔力才不是你想的那样。”莱恩摇摇头，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但他想到亚历克斯若是对魔力的基本概念都不了解，恐怕会轻忽传递魔力的危险性。想到这，莱恩就觉得自己还是给他打好基础才是上策。

“好吧，正课开始。”莱恩在木箱上挺直背脊、两只前脚端放身前，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第一堂课，魔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