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咖啡与白胡椒 第10章 10

梦境中的画面像被风吹散的雾气，渐渐模糊。许风眠感觉自己正从一片柔软的黑暗中浮起，耳边传来隐约的声响，像是远处的人声，又像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那声音越来越近，逐渐清晰，变成了走廊上杂乱的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快点，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等等，我包还没拿！”

女人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男人的低语，还有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无序的交响乐。许风眠皱了皱眉，试图抓住梦境的尾巴，但那些声音像一根根细线，将他从梦境中一点点拉回现实。

他睁开眼，酒店的窗帘没有拉紧，一缕阳光斜斜地照在床角。走廊上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歇，反而更加清晰。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梦中的画面还在脑海中盘旋——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有那些早已被时间掩埋的对话。

“许老师，你醒了吗？”门外传来章斌的敲门声，伴随着略带催促的语气，“我们得抓紧时间，今天要去咖啡庄园。”

他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梦境与现实在这一刻彻底分离。走廊上的喧嚣依旧，但他的思绪已经回到了当下。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表，时间不早了。

“马上来。”他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匆匆洗漱过后，许风眠抓起外套，快步走出房间。走廊上的喧嚣已经散去，只剩下零星的服务员推着清洁车走过。他按下电梯按钮，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都是关于今天行程的安排。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按下了一楼的按钮。电梯缓缓下降，他的思绪却有些飘忽。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许风眠走出电梯，穿过酒店大堂，推开玻璃门。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许风眠，这边！”章斌站在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旁，朝他挥手。车旁还站着几个人，正在低声交谈。

许风眠走过去，章斌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得怎么样？看你脸色比起前两天好多了，终于适应这地儿了吧。”

“嗯。”许风眠随口答道，目光却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别想了，今天要去咖啡庄园参观。”章斌一边说，一边拉开车门，“听说他们的运营模式很有意思，尤其是他们的‘从种子到杯子’的理念，完全自给自足，连肥料都是自己生产的。”

“听起来很专业。”许风眠心不在焉地回应，目光依旧在人群中游移。

“上车吧，路上再跟你详细说。”章斌催促道。

许风眠点点头，上了车，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依旧透过车窗扫视着外面。

车子缓缓启动，艾伦坐在副驾，章斌坐在他旁边，艾伦拿出两份资料递给他们：“这是咖啡庄园的背景介绍，你们可以先看看。他们的庄园位于海拔1200米的山地，气候非常适合种植阿拉比卡咖啡豆。”

许风眠接过资料，随手翻了几页，但心思并不在上面。他的目光依旧在窗外搜寻，直到车子驶出酒店的范围，他才收回视线。

“你在找什么人吗？”章斌注意到他的异常，低声问道。

“没有，只是……”许风眠顿了顿，摇摇头，“可能是我想多了。”

艾伦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转而继续介绍咖啡庄园的情况：“他们的庄园不仅是一个生产基地，还是一个开放的体验中心。游客可以亲自参与咖啡的采摘、烘焙过程，甚至还能学习如何冲泡一杯完美的咖啡。”

许风眠点点头，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章斌的话上，但梦中的画面依旧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变成了连绵的山丘。许风眠靠在座椅上，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他知道，今天的行程或许会揭开一些他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车子驶入盘山公路时，许风眠摇下车窗，潮湿的山风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扑面而来。他抬头望去——成片的咖啡树顺着山势起伏，枝叶间缀满雪白的小花，像是被揉碎的星光洒在绿海里。

“咖啡花只在清晨开，香味也只有这时候最浓。”边上坐着的章斌深吸一口气，“再过半小时，太阳一烈，花就蔫了。”

许风眠没应声。他的目光掠过路边几株低矮的咖啡树，忽然瞥见几簇白花掩映下的青绿小果，指甲盖大小，羞怯地蜷在叶脉间。

“那是去年的果子？”他指着问。

“怎么可能！”开车的司机笑起来，方向盘顺势转过急弯，“阿拉比卡咖啡果要长8个月呢，这些都是刚结的新果，到年底才能红。”后视镜里映出他得意的神色，“我们庄园的花果同枝可是奇观，有些枝头开花，有些枝头结果，老板说这叫……”

“生生不息。”清冽熟悉的男声截断了话头。

商务车戛然停在半山腰一栋木质建筑前。许风眠推开车门时，正看见说话的男子从咖啡树丛中直起身。他草帽下漏出黑发，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指尖还沾着半片凋萎的咖啡花瓣。

“这是负责技术指导的方平。”司机介绍道，“别看他年轻，省农大学农学硕士，也是我们庄园的少庄主哈哈哈。”

“……五叔，少看点武侠片吧。”方平摘下手套，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转头看向许风眠，笑着说：“这么快又见面了，许教授。”

“许先生是教什么专业的？怎么对花果同枝感兴趣？”他引着众人往种植区走，老式军靴碾过满地落花，碾出更浓郁的香气。

“只是觉得神奇。”许风眠踩着他踩过的花瓣，“同一株植物，一边孕育新生，一边等待死亡。”

“文科生？”方平侧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几分调侃。

“不，艺术生。”许风眠淡淡回答。

“哈哈哈，难怪遣词造句都那么有诗意。”方平笑了起来。

“过奖。”许风眠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花果同枝的咖啡树上

方平猛地顿住脚步。前方横着条人工渠，几个工人正往渠中倾倒深褐色肥料，酸腐味混着花香窜入鼻腔。

“这是用咖啡果皮沤的肥。”他舀起一勺递给农学院的梁静教授，腐殖质从指缝漏下，“开过花的枝子两周后就会剪下来，和这些废料一起埋进土里。”

许风眠也接过铁勺，拇指无意识摩挲木柄：“像凤凰涅槃？”

“像债务重组。”方平突然笑了，眼角挤出细纹，“旧枝抵给土地当利息，新芽才能贷到更多阳光。”他弯腰掐下一朵将谢的花，轻轻放进他掌心，“许教授，这里每朵花都活不过日出，但每粒果子都记得花开时的模样。”

许风眠低头看着掌心的花，花瓣已经有些萎蔫，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装似无意问道：“你们是怎么想到把咖啡和旅游结合起来的？”

方平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其实一开始我们家只是单纯做咖啡种植和加工。后来有一次，几个游客偶然路过，看到我们的庄园，特别感兴趣，问能不能进来参观。我们另一位股东当时就想，既然有人喜欢，为什么不干脆开放呢？”

“然后呢？”许风眠抬头看他。

“然后我们就开始尝试做咖啡主题的旅游项目。”方平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那边是我们新建的咖啡体验区，游客可以亲自采摘咖啡果，还能学习烘焙和手冲咖啡。”

“听起来很有意思。”许风眠点点头。

“是啊，效果还不错。”方平笑了笑，“尤其是年轻人，特别喜欢这种体验式的旅游。”

参观完咖啡园，方平带众人来到庄园内的咖啡主题民宿。民宿的外观设计简约大方，内部装饰却充满了咖啡元素，墙上挂着咖啡豆的装饰画，桌上摆着咖啡杯和咖啡壶。

“这房间真不错。”章斌环顾四周，忍不住赞叹。

“谢谢夸奖。”方平笑道，“我们另一位股东特意从国外请了设计师，想把咖啡文化融入每一个细节。”

众人坐在民宿的露台上，方平给大家每人倒了一杯刚煮好的咖啡。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方平，你们的民宿生意怎么样？”梁静教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问道。

“还不错，尤其是周末和节假日，房间基本都订满了。”方平靠在椅背上，神情轻松，“很多游客都是冲着我们的咖啡体验来的，住一晚，第二天再参加我们的咖啡课程。”

“那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扩大规模？”章斌问道。

“当然有。”方平点点头，“我们正计划再建几栋民宿，还想搞个咖啡文化体验中心，展示全球的咖啡文化。”

“听起来很有前景啊。”林姗感叹道。

梁静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光扫过庄园的种植区，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我觉得，你们云山咖啡庄园的模式很值得推广。整体的布局和规划都很合理，方老板，你是个人才呀。”

方平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语气自豪：“庄园我占股虽然多，但拿主意的还是我们的另一位股东。主要的发展节奏都是她来把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