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茉莉!”红袖怎么也没想到茉莉会如此直接了当的反咬她,“殿下,您不是一向讨厌质子么,怎的如今竟要为了他怪罪我们二人。”她只好向云时打感情牌。
云时却微微一笑,这套只对以前的云时有用。
他是在没想到这一宫的人性子皆是如此,许是之前的云时对纪无妄实在厌恶,导致合宫上下都觉得只要欺负打压纪无妄就能讨云时开心,所以一个个的都穷尽所能贬低他来讨好自己。
这种风气必须得改改了,他虽然不知道原来的云时同纪无妄之间有什么过节,只是如今却不能再这样下去。
“先不说本宫是否讨厌他,只是你如今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身为永宁宫大宫女,张口就污蔑他人,还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你所犯过错足以直接乱棍打死,不过造成你们今日的性子也确实有本宫的一份责任,本宫这次不做重责,你和茉莉二人各下去领二十板子,小惩大戒。”最后,云时郑重道,“本宫希望今日之事,以后在永宁宫里再不准发生!”
云时动了怒,两位大宫女都因此受罚,其他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他训完下人,又看了眼正殿大门,宫里的下人都敢如此,可想以前云时对纪无妄的态度是多么恶劣,自己还是不去讨这个嫌的好。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纪无妄听了会儿,门前确实是没动静了,方才云时应当是想进来找他的吧,怎么却改了主意。他抿唇,不来正好,他也省下力气与他周旋。
过了没一会儿,安词带人将午膳端进来,趁着下人摆饭的功夫,安词将云时从未央宫顺走的几盒龙须酥带来了,“殿下吩咐过,四殿下若觉得苦便在喝完药后用一颗,龙须酥是甜物,最解苦了。”
纪无妄眸光微动,盯着盒子看了半晌,才微微点头:“有劳。”
安词背过身去撇撇嘴,殿下对他这么好,结果就换来一句“有劳”,殿下就多余对他好!明明龙须酥殿下自己最喜欢,却只留了一盒,剩下的都送来这儿了。
看着安词渐渐远去的背影,桌上的菜肴和案上的龙须酥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纪无妄着手打开盒子,云时难不成在里头下毒了?还是说……他扭头看向一桌子菜,在菜里下毒了。
“殿下,您稍等,属下去给您试试毒。”白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对这一桌子菜左闻闻右看看,甚至还拿银针试了试,结果均显示无毒。
“行了,他就算想要我的命,也不至于在自己宫里下手,这些菜应该没什么问题。”
饭后照例有下人给他端来一碗药汤,纪无妄放在桌上便叫人退下了。
“殿下,这药您看要不要喝?”
纪无妄正犹豫着,云时却突然进来了,鉴于昨晚见到的那缕魔气,他实在是不放心想过来看看。结果进屋就看见一口未动的药和糕点。
云时无奈:“怎么不喝药,怕本宫在里面下毒?”
想是一回事儿,承认又是另一回事儿,“并未……”
谁知下一刻,云时竟端起药碗放在唇边,药汁的苦味萦绕在鼻尖,他强忍着恶心喝了一口,白润的脸蛋立刻皱成一团,抓起旁边的龙须酥猛塞一口。
什么破药啊,又酸又苦难喝死了,怪不得纪无妄一口不动。
他口中塞着东西,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呼了(好了),侬现在豁心了吧(你现在放心了吧)。”
纪无妄默了一瞬,随后端起碗来。
云时心里翻了个白眼,话少就算了还事儿精,事儿精就算了疑心病也这么重,要不是有下人偷偷告诉他在痰盂里见到了纪无妄吐的药,他都不知道纪无妄这厮对自个儿身子是真不在意。
看他现在瘦的跟什么似的,好像风一吹就能倒,就连身上也没几两肉,这样下去可不行,会夭寿的。
凡间的药也不行啊,没什么成效。
他这想法要是叫宫里的太医知道了,那些老头一准儿得呕血吐死,谁家药两天就见效啊,当这是什么灵丹妙药么!
不过云时才不会管这些,他正盘算着怎么找司命那老头要些上神域的仙药来。
“司命司命!”云时催动仙力千里传音,直将在天上躺着悠闲喝茶的司命老头传下了凡界。
司命见他传召的如此急切,只当凡界出了什么事儿呢,着急忙慌的下来,连胡子都没来得及梳理,白花花的打着结。
“你个臭小子,没事儿瞎传什么音,老身还以为是神君出什么事了。”司命边抱怨着边用手打理自己的胡须,
“什么话,我叫你下来,自然是为了神君的事。”只听云时压低声音秘密道,“上神域有没有那种人吃了能够快速恢复健康,强身健体的补药?”
这下司命算是知道云是真正的目的了,他竟胆大妄为到想拿上神域的东西给凡人吃,“万万不可,仙药的药性岂是凡人之躯能够承受得了的。”
即便两人都对用药那位真实身份心知肚明,可至少现在来说他还只是一介凡人不是,**凡胎的,凡人吃仙药是有违天道,也不怕遭雷劈。
云时泄气般的往榻上一靠,哭着一张脸诉苦,“我这不是办法么,他现在身体差的要命,凡人的药难喝不说,关键是还没效果,再这样下去他岂不是更恨我了。”
不知道是云时哭得太惨还是司命因为自己工作的失误导致良心不安,他一拍脑门,想起了一个方子。
那是上神域的一个古方,据说当时是一个凡人医师研究出来的,因为药效造福万民攒下不少功德,破例飞升成仙,这张方子也就因此一直留在上神域了。
既然是凡人医师研究出来的,自然凡人也能用。
“真没想到我又回来了。”几天不见,云时竟觉得上神域的景色有些单调,成千上万年都是一幅景象,脑中忆起人间的大雪纷飞银装素裹,相比之下连上神域都显得单调许多。
“你拿了东西就尽快回去,久了免得叫人怀疑。”司命一脸严肃,将人带到药神殿。
前不久老药神陨落,此时住在药神殿的则是老药神的弟子,刚上任的新药神。
“你们想找那副凡人医师研究出的药方子?”药神有点儿为难,说实在的,那副药方也只是在人界显得好用罢了,在上神域根本没用不上它,这种偏门的方子他可得好好找一阵儿。
“你们要的方子我虽然一时半刻拿不出来,但我这里有另一种药,凡人仙子皆可服用。”只见药神从炉鼎捻了几颗黑滚滚的药丸,“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能抵御魔气侵体。”
最后几句触动了云时的神经,上回纪无妄身旁缠绕着魔气的画面历历在目,如果丹药还能有这个功效的话……
“好,我要了!”
最后云时像个土匪霸王似的将药神手里的丹药洗劫一空,药神哭唧唧的拽住云时的衣袖不撒手,“这可是我刚练出来的新品种,能不能留两颗给我……一颗也行。”
云时拒绝,以昭华神君的名义义正词严的驳回了药神的请求,并逐条向他分析昭华神君对上神域的重要性,将药神说的涕泪横流羞愧难当恨不得跪在神君面前反省自己的罪过——当然,这些都只是云时的臆想。
事实是是他偷摸卷起所有的丹药跑路,药神一路在后面追,一边追还一边骂他胆大妄为,直到云时从洗仙台一跃而下,下坠之余还能听到药神萦绕在耳边的怒骂。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想,有了这些药,他总算能给自己争取来减刑了。
再一睁眼就是次日清晨,阴沉了几日的天总算透了些光亮,薄薄的雾光从云层中透出,照在窗外的雪地上,显得格外耀眼。
“殿下您醒了,属下伺候您梳洗。”安词掀开帘子见他睁眼,忙出去传唤下人。云时在床上愣了一会儿才会神,他一直有这个毛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幻化人形的机缘不够强大,导致生成的三魂六魄有些不稳,总之他每回早起时分都要现在床上愣上一会儿才能回神。
月老身旁的童子就常常嘲笑他,说他每回起床就像是在等三魂六魄回来似的。
云时突然想到自己昨晚去上神域带回来的丹药,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支方盒,盒子里赫然躺着十几颗珠圆玉润的黑色丹药。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此后的好几日,云时每天都会去纪无妄哪里陪他吃饭,看着他将药喝完就走。一天三顿顿顿不落,其余时间绝不出现在他身边讨嫌。
慢慢地,纪无妄像是稍稍放下戒备,也不需要他日日监督。
其实是纪无妄查到他昏迷那日云时曾在屋子里和三皇子秘密谈话,当时下人都被屏退屋内只剩二人,无人知道里头在谈论什么,纪无妄根据这几日云时的改变猜测,定是三皇子对他说了什么,不然云时的反常无法解释。
得出结论后他反倒放下心接受云时给的一切,既然是三皇子的授意,那送来的东西相必都是安全的。
云时这时还不知道自己所有的功劳全都落在别人头上了,每天依旧好吃好喝的供着,除了不让他出宫门之外几乎不限制纪无妄的任何行动,甚至还偷偷派人掩护安词潜出宫替纪无妄做事。
就在云时感天动地、呕心沥血的调养下,纪无妄身上的伤终于一点点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