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时眼观鼻鼻观心,八风不动地坐在位子上,余光却紧紧关注着那些歌妓等动向。
突然,云时觉得自己身侧一暗,下意识朝旁看去,只见自己身侧同他们一样都跪坐着个美人儿。好在美人十分懂事安静,没有他的命令不会像花娘那般肆无忌惮地乱摸乱动。
云时不发令,身旁的美人儿就安生的坐着,顺便替他夹个菜、倒个酒,只是如此的话云时倒勉强还能接受。
只见其他人已经开始对身侧美姬上下其手了,那动静听得云时耳根又开始发热。
寿昌侯世子笑道,“殿下,你身旁这位可是抱春楼精挑细选的上等美姬,模样娇俏可人,最重要的是。”孙秉竹凑在他耳边轻说,“那姑娘还是个雏。”
云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一下子凝固了,一把将孙秉竹推开,他这才觉得可以呼吸。
“试试嘛殿下,您之前一直嫌这里的人不干净,这位可是世子专程为您挑的干净人儿。”有人在一旁起哄,不过云时却是放下心来,还好这具身体以前没有……
云时低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唤靖儿。”
“年方几何,家在何处?”
“年方十六……家在、家在冀州。”
他想起来了,去年冀州发洪水,涝死了不少庄稼田地,从朝廷上拨下去一批赈灾款,结果冀州知知州中饱私囊,竟将赈灾款私吞大半,导致那些本该拿到朝廷抚恤银的过日子的受灾百姓饿死大半,这件事儿现在还没捅出来呢。
“你是因为冀州的水灾才卖身抱春楼的。”云时虽是疑问,但大概能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是……殿下,奴家的双亲病死,弟弟还要念书,只能卖身青楼换一口薄棺埋葬双亲……”
谁知这番话叫一旁的楚家三郎听见了,口中发出几声嗤笑,“殿下,抱春楼里的这些人哪个不在恩客跟前哭诉自己身世凄惨,搏人可怜罢了,殿下不必在意。”
可云时瞧的真切,那靖儿眼中的悲憾之色令他揪心。因为贪官污吏的缘故,反倒逼得清白家女儿卖身青楼。
都说神仙普渡众生,可他身为仙人,却对人界这些命途多舛的百姓无可奈何。云时生平头一次切身体会到仙界诸神刻在石碑上的教诲。
“殿下莫非是叫此女说的心软了,想替她赎身?”一旁有人打趣,这传出去倒也是段风流韵事。
谁知云时却笑笑,摇头,“本宫身份特殊,从抱春楼带人回去算什么,要是让父皇知道了不得打断本宫的腿。”
在座的都知道云时身上的臭毛病,也没人勉强他。靖儿就跪坐他身侧,充当侍婢丫鬟的位置。
一行人酒足饭饱,商量着去城东郊处纵马,彩头则是攒局人伯昌侯世子拿出的一柄喷漆缠金丝匕首。
云时瞧着那个匕首是个好东西,刀柄处用掐丝金线缠裹,乌金的刀柄透着些贵气,刀锋森寒寒地泛着冷光,像隐匿在丛林中的野兽,只等猎物靠近便会张开血盆大口。
看到匕首的一瞬间,云时觉得这把匕首和纪无妄身上的气质简直不要太相配。话说他还没见到纪无妄用过什么武器,随身带着一把匕首防身保命也是好的,于是当即答应了这场比试。
不就是比策马么,这有何难。
就在他们一拍即合准备去换衣马服的时候,楼下突然开始躁动,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密集的脚步声,听上去是来了一队人。
孙秉竹好奇地打开天字三号间厢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名身材魁梧,面向刚正不阿的持刀侍卫。
“金世伯,您怎么会在这儿?”来的人正是京城守备金泽金大人。
见到金泽,除去云时,一屋子纨绔纷纷向其行晚辈礼。
“你们这群臭小子,又被我抓住在这儿鬼混!迟早把这事儿捅到你们爹跟前儿。”金泽瞪了瞪眼,随后看向云时,“五殿下,末将绕城巡逻时发现了一形迹可疑之人,似是梁国奸细,如今这奸细就藏身抱春楼。”
孙秉竹被骂了两句,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扯扯云时的袖口,“咱们先去屋里头待着,等金世伯带人搜完了再出去。”
金泽点点头,“正是如此。”
说完,指挥着巡城兵开始挨间地搜人。云时心里替那人狠狠捏了把汗,如果真是梁国奸细,想来也都是纪无妄的人,纪无妄这会儿已经开始谋划回梁国了。
云时觉得站门口观望太刺激,不想同他们挤着看热闹,于是自己往回踱了几步路。这一下就看出不对了,他们这屋……好像有人进来过。他记得地上的这片落叶刚才还在窗上悬着,方才用膳的时候盯半天呢。
他神经兮兮地往身后瞥,发现纨绔们都挤在门口看热闹,没人注意到这边儿。云时稍稍放下心来,蹑手蹑脚的往前走。
这个屋子里唯一能藏人的地方也就只有靠墙根的酒柜,云时走近酒柜,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他似乎还能察觉到那人极力压下的气息。
手上用力,酒柜门被云时从外面拉开。
空的?里面没人!
难道说自己想错了,那片叶子是被风吹落的?
云时随手合上酒柜,却感觉脖颈间传来凉意,冰凉刀刃就架在颈侧,沁入皮肉的凉意仿佛在昭示着反抗的凄惨命运。
借着柜门遮挡,别人暂且看不到云时被挟持。他举起双手说道,“我是景国五皇子,你若杀我必逃不出景国。”
“死前拉个皇子垫背,不亏。”刺客粗声粗气,明显用的伪音。
“躲进酒柜里,本宫可以帮你躲开盘查。”
“你是景国人,我凭什么信你。”
“时间不多了,金守备马上就会查到这儿。”他叹口气,循循善诱,“你是想两败俱伤,还是想赌一把活命。”
身后人犹豫了几瞬,颈侧泛着凉意的短剑骤然消失,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深彻入骨的杀意。
顾不上喘息,云时忙给他使眼色让其钻进酒柜里。临关门前,他随手从柜子里拿了一瓶酒出来。
“殿下,你在干嘛?”身后传出声音,云时的身体一下子开始紧绷,酒柜里的人也肉眼可见的开始紧张,握着短剑的手往上抬了两分。
云时见状抛给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在人来之前迅速关好柜门。
“看柜子里有酒,拿一瓶研究研究。”
孙秉竹笑了,解释说这柜子里的酒全是他的的私藏,就他手里拿着的这瓶也是上好的佳酿。说着还要上手开柜门给他仔仔细细地介绍一番。
这可把云时吓坏了,“不用不用秉竹,你的心意本宫知道,但实在不必如此麻烦。”
孙世子这会儿还没看出来什么,以为云时只是怕麻烦他,“殿下,咱俩什么交情,我还怕这点儿麻烦?”
“不不不,真不用了……”
“别客气……”
眼看着云时就要招架不住孙世子的热情,金泽宛如神兵从天而降,拯救他于水火。
“整个抱春楼都没找到人,唯一没被搜过的房间就只有这儿了。”说着几个巡逻兵就冲进来四处搜人。
孙秉竹脸色有些不好,毕竟天字三号间算是他的私人领地,金泽就这么带人来搜总归有些伤他面子。可金泽毕竟算长辈,又敬称一声世伯,再不悦也不能表露出来。
眼看着人就要搜到酒柜,云时忙出声:“本宫身后的酒柜就不用搜了,本宫刚打开看过,里面没藏人。”
五皇子的话他们自然相信,搜遍了屋子也没找到人。
金泽面色不虞,眯眼盯着云时,“五殿下敢肯定酒柜里没藏人?”
云时心里一紧,不是说都过去了么……“金守备是觉得本宫说的话里有假,难不成以为本宫私藏梁国奸细不成!”
金泽不敢同他正面硬刚,见他言之凿凿也觉得云时没蠢到干通奸叛国的事儿,只好悻悻地收兵走人。
一直目送到金泽离开,云时暗暗在心底松了口气。
找借口将酒送回去时悄悄打开酒柜,里面俨然已经没有刺客的身影了。
“跑得还挺快。”他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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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