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珩听到这话,心里暗暗吃惊,于是他开口说道:“陛下对沈太傅当真是情深义重。”
萧昼烛斜了他一眼。
慕容珩倒也不以为意,挑了挑眉,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萧昼烛只有一个词来形容他:“邪性”
倒不是说这个人怎么样,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很矛盾,有时候他给人的感觉是浪荡公子,但有时候却又给人一种冷血肃杀的感觉。总觉得他的脸上要溅一点血才相称。
“不过,我想问你一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是真的想为了替你的父亲和那些枉死冤魂平反,还是这些只是你的手段,目的是这天下?”萧昼烛将手里把玩着的杯子轻轻放到桌子上,杯底和桌面碰了一下,发出一声很轻的声响。
慕容珩丝毫不意外萧昼烛这样问,他轻笑一声:“说实话,陛下,我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弹弹琴,吃遍天下美食,但是我父王看不惯我这个样子。他告诉说,我们这个景王的头衔就是先祖豁出命才得到的,后辈又怎么躺在前人的功劳簿上呢?所以他一脚就把我踹到了边境,从最小的士兵开始当起。我生平第一次杀人,我记不得杀了多少,只记得兵器都卷刃了。在边境我看了好多,饿殍遍野,血流成河,尸体堆成了山。后来我父王又把我送到了蛮荒之地,我又看到了另一幅惨烈的景象。从此,我的志向便是为了这天下百姓谋福祉,若是非得登上那个位置才能做到,那我也未尝不可,但是沈太傅告诉我说,当今天子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而当今天下四海升平,我又何必掀起这不必要的风波呢?但是我亲生父亲和那些枉死的冤魂,我一定会为他们洗刷罪名。”
萧昼烛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人良久,这一刻,他才知道为什么前世沈时闻要联合他推翻自己,他那时似乎是在那把龙椅上坐了太久了,权力乱人心,他听不进去沈时闻的劝,一意孤行,害死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同样的,他也不愿意听见那些大臣的劝告,一意孤行地进行改革,却忘了去了解这个天下是否需要这样一场伤筋动骨的改革。那时候,偏偏又遇上天灾,他每天都能从奏折里面知道有多少地方的百姓流离失所,又有多少走投无路的百姓涌入京城。他的一念之差,竟然给天下带来这么多灾难,他本想做个好皇帝,无意于苛待百姓,却偏偏人生多歧路;他无意于做个昏君,却偏偏落得和纣王一样的下场。上位者的一个轻飘飘的决定,给百姓带来的却是如此严重的灾难。
他忽然想起前世沈时闻最后几次见面,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闪过,他的眼神一次比一次暗淡,最后一次,他们两个人发生了争吵,面对面站着,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彼此。他看着沈时闻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是第一次他觉得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极了破碎的琉璃,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眸,萧昼烛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陛下,陛下?”慕容珩见萧昼烛一直看着他,眼睛却像是漩涡一样漆黑深邃,空洞无神,于是便出声唤他。
萧昼烛思绪回笼,抿了抿嘴唇:“慕容世子可有喜欢的女子?”
“啊?”慕容珩似乎没有想到话题怎么转到这个上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说,如果你的孩子当太子如何?”
慕容珩的丹凤眼睁得很大,显然是被这句话吓到了:“陛下这话什么意思!这......”
萧昼烛挥了挥手:“这有什么可吃惊的?我左右这辈子不会有子嗣了,最后还得在宗室当中选一个当太子,你是先太子仅存子嗣,日后先太子平冤昭雪,你自然会称王封爵,你的孩子自然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按理来说,这皇位本该是皇伯父的,但是......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慕容珩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抱着琴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说道:“陛下春秋鼎盛,日后何愁后继无人呢?”倒不是他虚伪,假意推脱,只是这件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
萧昼烛摇了摇头:“天子一言,重于九鼎,朕既然说出来了,那自然深思熟虑过的。”
“陛下可是为了沈太傅?”慕容珩只能想出这个原因来解释了。
谁知萧昼烛摇了摇头:“我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罢了,无为其他,”接着话锋一转,“但是有一点要求,这孩子必须送进宫里由沈时闻沈太傅亲自教导。”
慕容珩却没有即刻答应下来,斟酌片刻后说道:“陛下,我现在无法答应你,其一,我日后娶妻与否,娶哪家姑娘现在是个未知数,这件事自然是要问他的意见的;其二,若是日后我有了孩子,那这孩子是否愿意承担起这样一份重任?我实在不愿违背孩子的意愿;再者,那孩子是否有这个能力继承宗祧尚未可知啊,若是资质平庸,实在是辜负了陛下。”
萧昼烛一挑眉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他真的没有看错你,真不知道是先太子的一脉相承,还是你父亲景王和你母妃景王妃教得好啊。你放心,我自然尊重你的想法,这个承诺一直有效。”
气氛一时轻松下来,慕容珩也问出了他心里的一点疑问:“方才陛下提到的要求里说要让沈太傅教导,这有何原因?是因为他是你的老师?”
萧昼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个问题:“慕容珩,你和沈时闻的关系如何?”
“他自然是我最敬重的先生,也是一个阵营的战友。”
萧昼烛点了点头:“那便好,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些情况要登基称帝,你会如何对他?”
慕容珩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解:“陛下?”
萧昼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问出这个问题,但是问都问了,于是他摆了摆手:“闲谈而已,你随意说即刻。”
“真是闲谈啊?”慕容珩有些怀疑。
“没有比你身份更大的坑了,随意说吧。”
“那我说了,那自然是拜相封侯,食邑万户啊。沈先生这么厉害的人。”
萧昼烛笑了笑:“那以后你就经常在你儿子耳边念叨吧。让他对沈太傅要尊重,敬重。”
慕容珩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目的:“陛下是为了沈先生!”
“人吃五谷杂粮,世事难料。万一我走在他前面,总得有人替我护着他才好。偏偏我又自私,非缠着他,不让他娶妻生子,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未来的皇帝是他教出来的,让他有两代帝师之名,日后配享太庙,受皇家香火供奉。”
听到这些话,慕容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昼烛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向门外走去,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盯着慕容珩说:“你......别在他府上......乱转......还有我点的东西你付钱,反正你是这里的老板。”说完转身推开门走了。
慕容珩反应了一会儿,陛下这是吃醋了?!看来下次要小心一点了。等等!陛下知道神仙府是自己的产业!不过他连最大的秘密都知道,这些查到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