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翊很快便带着团队飞往德国,目的是拿到原料药的独家供应权,这款药物的生产商全球仅有一家,只要搞定独家供应权,泽瑞便会成为嘉森的上游供应商,也就是说嘉森想要生产,就必须来求泽瑞,这一手段即为常见的上游垄断。
在这之前给叶容办的签证也派上了用途,出完差他们还可以在欧洲玩几天。
飞机上,叶容戴着眼罩睡着了,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好似一柄玉石,散发着淡色的光泽,殷红的嘴唇微微抿起,随着呼吸,脖颈轻微起伏,她安静地在他身旁,乌黑的缕缕发丝垂在下颌处,项翊将她柔软的发丝拨向后,他顶了下腮,面色并不好看。
他是有私心的,他没有透露这次行程是为了搞死嘉森,缺乏原料药对创新药企业来说是致命的,他深谙这一点。
他是个商人,需要考虑的只有利益,至于嘉森无法生产,病人无法获得较为低价的药物,这些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他需要做的只是把嘉森逼到绝境,再趁机收购,垄断这款药物的市场。
他不想让叶容知道他的决策,叶容虽然很包容他,哪怕是当着他的面被别的女人侮辱,她都不会生气。
可是如果他犯了道德上的错呢,她还会原谅他吗?叶容虽然成熟,但心思却很单纯,难保不会对他心生芥蒂。
项翊的视线游移到叶容的手上,她的手不漂亮,有很多茧子,是常年干活留下的。
他很早便察觉到叶容其实是一个秩序感很强的人,她无法忍受失序、违背道德的事,他不禁想,如果他所做的一切被她知晓,她是否也会一走了之?
毕竟嘉森虽然在生意上过分了些,可终究未曾伤害他人切身的利益,可项翊的行径是极为恶劣的,他是拿别人的命做赌注,以此达成目的。而且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收购,更重要的目的是他狂烈地想报复徐敬辉,他妈的这王八蛋把他耍了一通,他一定要让徐敬辉付出代价——你不想让你的心血落入我手里,可我偏要得到。
项翊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叶容身上,好像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没事的,她不会知道的,再过些时间,嘉森一定会低头,到时候顺势拿下就好。
与原料药公司的谈判合作十分顺利,他们在利益取舍间机智地选择了泽瑞,事成之后,项翊也算出了口气,团队氛围也轻松了些,不再静若寒蝉。
叶容在窗边眺望远远地教堂,真是很漂亮的建筑,高大雄伟的钟楼令人难以忘却,她看得入迷,不知何时项翊出现在她身后。
“有那么漂亮吗?”项翊问。
“有哦,我之前虽然也参观过一些教堂,但它应该是最漂亮宏伟的了。”
项翊随意地往沙发上靠,翘着二郎腿,叶容说:“翊哥看起来很放松,看来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啊。”
“嗯。今晚大江约我们聚餐,你们介绍正好认识。”
叶容听项翊提起过大江,大江本名江鹤,如果项翊算个性冷漠的话,大江完全算得上是孤僻了,他知道项翊来德国出差后,连夜赶飞机过来了,说是想见见弟媳。
“好。”叶容答应了。
.
到了晚上,他们在一家小酒馆碰头,项翊牵着叶容的手,看见老友熟悉的面孔,一个长相板正的年轻人,穿着棕色敞领衬衫和复古蓝色牛仔裤,配了双棕色马丁靴,这个穿着本身并不显老,只是江鹤面色沉着,看上去活生生老了五岁!
“那就是大江。”
叶容定睛一看,非常有情商地说:“看上去很成熟,博士起步嗷。”她又观察项翊,黑色T恤搭配麻灰色宽松短裤,以及一双白色球鞋。
大江也瞧见了他们,他挥了挥手,两人碰面后碰了下拳头。
项翊介绍道:“大江,这我女朋友,叶容。”
“你好。”叶容主动伸出手。
“我叫江鹤,叫我大江就好。”他眉眼低垂,随意地觑了眼叶容,她穿着黑色T恤和半裙,黑色高帮帆布鞋,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多了一丝冷色调,她看着年纪应该很小,长相偏柔和,但细看下来也还是能查寻到坚韧的魅力,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人捉摸不透,如果从这点来看,她和项翊是很相配的。
项翊拿过菜单,“点过菜了吗?”
“我先点了白香肠和冰啤酒,其他的你们随意,我请客。”
“行。”
项翊和叶容就这么叽里呱啦的选起了菜,江鹤则在桌对面观察他们,谈恋爱了果然是不一样了,还知道商量了,照项翊平时的性格,夸夸夸就是一顿点,才不会讨论啥东西冰了会让人难受。
服务生将啤酒端上来,三人碰了杯,叶容神色淡然的喝下啤酒,实则根本喝不惯!
项翊斜睨她,还挺能忍,他又叫服务生上了波本威士忌。
“你们什么时候回国?”大江问道。
“再过几天,我们打算在欧洲玩几天。”
“挺好,注意你们的包,别被偷了,这里到处都是扒手。”
他们喝的比说的多,叶容都怕俩人醉过去,她还得叫助理来拖人。
项翊把烤猪肘切块,放了一块在叶容盘子里,他嘴角噙着笑,“尝尝,烤猪肘是特色。”
叶容“哦”了声,接着把一整块塞进嘴里,嚼第一下都还好,越到后面她心越凉,当着项翊朋友的面,她也不好吐出来,只能忍痛咽下。
项翊坏心眼地问:“怎么样?”
叶容喝了半杯啤酒,想压下嘴里那股味儿,她硬着头皮说:“我可能不太吃得惯。”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猪没放血!骚|得很!
项翊得逞地笑了。
席间,叶容一直在安静地吃饭,听他们的交流,偶尔点头。她把奶酪涂抹在面包上,咬了一口,这个味道还不错。
不知道是冰啤酒喝多了还是如何,她感觉肚子有些不太舒服,小声对项翊说自己去趟洗手间。
“你可以吗,我陪你去吧。”项翊说着便站起身,叶容趁他还没完全站立,一把按住他肩膀让他坐下。
“我会一点德语,简单的交流没问题的。”
“你确定?”
“确定。”她总觉得在朋友面前这样腻腻歪歪的有些奇怪,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项翊嘀咕:“脸皮还挺薄……”
“闷墩儿,你变成熟了。”大江面色沧桑地道。
项翊无奈,“没办法,谁叫她比我小六岁。”
“好小子。她家里人能放心她跟你过来?”
“除了我,她家里没人。”
大江挑眉,仔细回想刚才叶容的表现,这姑娘性格内敛,但并不孤僻,看着温柔,实则很有魄力,要不然也不会和项翊这种危险分子谈恋爱。
“她是个好姑娘,可以过日子。”
极少有年轻人说这种老一辈的话了,项翊听得直扶额,“我真是好多年没听人说过这话了。大江,你不能总是和老教授,以及你那些已经三十多岁还没毕业的同学们交流,偶尔也需要和年轻人说说话。”
“你算是抓住我们德区的精髓了。”大江闷了口酒,他想想又说:“对了,她知道你小名叫闷墩儿吗?”
“操,咱俩还能聊天吗?”
大江闷闷地笑了。
“别光说我们,你呢,怎么还没动静,我记得玛丽恩不是对你有意思吗,我看她对你很热切,别辜负了人家。”
玛丽恩是大江的同学,她暗恋他,并对他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大江甚至有些招架不住,玛丽恩很热忱,也很胆大,与他的古板完全相反,她对他而言有很强的吸引力。
提起玛丽恩,大江牛排都咽不下了,他的嘴唇偏厚,玛丽恩曾经说他的嘴唇很性感,她偷吻他,却被他躲了过去,只是碰到了他的侧脸。
大江自嘲地笑了,“我这种残废,何必耽误她呢。”
项翊不住地叹气,“还是没反应吗?”
“嗯,治不好了。”自从他青少年时期亲眼看见他的父母和别人在家里乱gao,他就再也无法……起了。
他沉默地和项翊再次碰杯,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叶容刚才感觉小腹不舒服,还以为是来例假了,检查过后发现是虚惊一场,不过来了也没关系,她包里有卫生巾和止痛药。
她回去之后,发现盘子里又多了很多肉,看着腮帮子都疼,她垫下两口沙拉,又继续和各种肉类血战到底。
聚餐结束后,大江说自己还要回去写论文,就不送他们了。
“那行,有空再一起喝酒。”
大江心直口快:“喝喜酒啊,看是你俩动作快还是钟恒夏滟快,我可等着呢。”
项翊踹他一脚,“去你妈的。”上一次就因为提了句结婚,叶容哭得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好不容易哄好,短时间内可不能再提了。
“行啊,你去告诉那女人,我不在乎。”
“滚蛋。”
大江大笑离去,头也不回的朝他们挥手,晚风将他的衣摆吹风,缓缓晃动,莫名有些萧瑟的意味,他走进地铁口,他们再也看不见他。
“回酒店吧。”项翊牵着叶容的手,“刚才我还没问,你就不让我说了,你的例假很乱,痛经也很严重,咱们回国就去看中医吧,好好调理。”
“……唔,其实之前去看过的,但是一直都调不好,吃了那么多苦药,都没有效果,不想治了。”
“哪个医生?”
“程守元。”
“还挺巧,我正好想让他给你检查,没想到你已经见过他了,他平时很少出诊,你还挺厉害,能拿到他的号。”
“哈哈,可能我运气好吧。”叶容干笑两声。
“真的不去吗,可是我想让你再试试,换个医生也行。”
叶容一想到中药的苦味便不住地反胃,她紧紧地捂住嘴巴,甚至还翻起了白眼,等劲缓过去,她瘪着嘴巴,整张脸皱在一起,“翊哥,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去啊……”
项翊没想到她反应这样剧烈,他眼皮跳动,让步了,“元旦过后再去,让你缓缓。”
叶容凄凉地笑了,“呵呵。”
“怎么?”项翊眉毛瞬间立起来。
“我什么都没说啊,你怎么又板脸,我又没说不去哇!”叶容给了他一拳!
他脾气太大了,一句话不对头就生气,得亏她脾气好,不然谁能受得了!
项翊揽着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她难得轻松说话,平时太成熟了,玩笑都很少开,叶容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
“你不是喜欢吃甜品吗,明天我们就去维也纳,那里的萨赫蛋糕味道不错。”
“好欸。”
叶容趁着月色深深地凝望着项翊,她的眼眸纯粹无暇,似乎面前的人就是她的一切,那双眼睛好像是在说:如果你也深深地爱着我,那么我对你一切的奉献与付出都是值得的,因为我在爱你的时候,同时也在爱我自己。
月色暗蓝如水,恍若河流,将远行的旅人笼在薄纱般的夜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