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和咒男人恋爱我都做对了什么 > 第40章 最初的2018年X蓝(四)

五条悟道:“不行,你做诅咒师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哥斯拉撇撇嘴。四周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在沙子里打滚的五条猪猪,就只有阴凉的寒风,被风吹得窸窸窣窣的叶片。

哥斯拉告诉了五条悟,她能听到万物意识的声音。

从她见到他时,就听到他身后有人在说话,是个日本和尚,自称夏油杰,还跟她打招呼。比见面就说要杀她的五条悟友好得多。

她看不到自称夏油杰的声音长什么样,只能通过声音判断他跟在五条悟旁边,现在变成一直飘在她身边。

五条悟手指敲击易拉罐罐身,“你也看到了他的下场是什么,还敢信他。”

哥斯拉沉默,五条悟继续道:“还有啊,你不是不忍心将年轻咒术师引入歧路吗。”

闻言,少女抬眸,却知道五条悟不是在对她说话。

“杰。”

男人很轻的呼唤逸散在寒风中,眼罩早已弹回脸上,遮蔽他的神情,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孤寂隐藏在他的眼罩下。

蓦地,一只哼哼唧唧的粉红小猪被人抱着怼到他面前,是五条猪猪。

“悟。”哥斯拉怪腔怪调。

“叫老师比较好吧,我们还没熟悉到能称呼名字。”五条悟道。

其实他并不介意被学生称呼名字,但对这孩子,他感觉得竖立老师的威严。

哥斯拉把粉红小猪丢给五条悟,她道:“不要,我又没名字。”

五条悟一愣。

紧接着,听到她说:“现在它是夏油猪猪了,我把夏油杰的意识塞到这里了。”

嗳?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刚才很伤感的时候啊。”哥斯拉道。

五条悟后知后觉他说出了心里话。

“……我没有伤感呐。”他嘴硬,抬手拎起猪猪滑溜的后颈,对视上猪猪眯起的双眼,看起来既智慧又不属于这只猪,他眼睫颤了颤,噗嗤一声握拳闷笑,“可惜夏油猪猪没有斜刘海嗳。”

猪猪哼唧哼唧,充满怨念的眼神一直盯着哥斯拉少女,猪蹄使劲想踹五条悟的俊脸,看得出猪猪壳子下的夏油杰哀莫大于心死。

男人轻轻的笑声持续没多久,“蓝。”

阵阵凉风在这时吹来,将哥斯拉少女的小怪兽帽子吹落,她干枯的金发纷飞,苍白的面庞露在月光与路灯交织处,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血管接近蓝紫色,眼眸不明所以地注视五条悟。

“蓝色的眼睛很好看,以后你就叫蓝嘛怎么样。”

无死角的六眼在看她后颈的鸦青色十字纹身,象征腐烂与虚无的青并不适合她,该是最纯净的蓝。

*

一眨眼,蓝来到东京咒术高专上学两个月。

同级生只有一个人,同班同学也只有一个人,没错,他们是同一个人,叫伏黑惠。

在过去两个月五条悟给她安排的高强度咒术训练和体术训练下,蓝成功从失学儿童变成厌学儿童。

她一直都没上过学,唯一接受过的教育就是熟读《圣经》,并倒背如流。

背读《圣经》这种事当然不是她自愿的!

在流浪到日本前,她是个韩国的黑户加孤儿,被一名来自美国的老神父抚养到五岁多,老神父就因为恶疾去世了。教堂落到两个只想敛财的天主教徒男女手中,连带她也落到他们手中。

觉醒术式是在他们准备遗弃她的一天。

那天她头痛到晕厥在教堂里,被好心人送到医院,检查出她患有先天性脑瘤。那对男女来到医院听到这个消息就后悔了,还不如不来。

密谋着如何遗弃她的话,并说出老神父死亡的真相,是他们觊觎那座教堂,使计谋让老神父死去。

全部的话都被她听到。

那是蓝被信仰的上帝抛弃的一天,她突然觉醒术式。

于是,她主动向那对教徒展示自己的术式,将自己的价值展现出来。

那天起,一个普通小镇上的教堂引来各路名人聚集。年幼的她后颈被纹上十字纹身,他们说这是“神降”的象征。他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人群视野中心,穿着繁复的白色神袍,坐在高台,落尽一双双贪婪的眼眸中。

他们将她称为“神”。

神没有自己的名字,人人对她恭敬,将世间仅有的稀贵物品呈上给她,由她浅尝即止后,扔给她的代言行者——前述中的那两名教徒。

她以为她会穿着那身神袍,一直这么活下去。

直到某天,她听到一个女孩在告解室前哭诉。

她说她活得很累,那个人出狱后来找她,说要让他们全家付出代价。

神来了兴趣,在墙内静静聆听。

她以为那女孩是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听到最后,原来犯罪的不是她,该赎罪的也不是她。

第一次,神找到活着的意义。

恶人就该受到惩罚,人类不罚他们,那就由他们贡起的“神”来。

那天,她脱下那身穿了十年的神袍,走出教堂,顺走一户人家院子里挂着的哥斯拉睡衣穿上,接触互联网,了解新闻和自媒体,找到那名罪犯的家。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男人,普通到不会有人觉得是他犯下了**之罪。

白背心,眼球浑浊昏黄,一口黑黄的烟熏牙,手里提烧酒,满口酒气和污言秽语。

在他过马路时,神用了她的力量。

一辆车疾驶而来,她对男人灌输了一个信息,“撞上去,现在你已经死了。”

第一次审判罪犯,神找到了她的意义所在。

不巧的是,原来她用过术式后会留下痕迹……各种风风雨雨后,她从韩国来到了日本。

知道了这世界不只有她拥有超自然的力量,认识了许多人,有她视作老师的夜蛾正道,漂亮软乎的硝子医生,一个比一个奇怪的二年级前辈们,总是打她小报告的同期,以及她最不想承认是她老师的五条悟。

不过,现在她也得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名字:

蓝。

给她取这个名字的五条悟比现在的她更强,她勉强愿意认可他。

但这不代表五条悟就能压榨她。

两个月的单人特训使她这个十年宅女变得人不人鬼不鬼,顶着比二年级那只熊猫还黑的黑眼圈,蓝逃学了。

此时,她坐在东京街边的一家电玩厅内,一边吃热腾腾的小丸子,一边打柏青哥。

蓦地一声叹息响起,她感觉得到旁边面无表情的海胆头少年对她投来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却是她的同期伏黑惠。

伏黑惠讨厌赌博类的游戏。

“蓝,你再玩下去我就告诉五条老师了。”伏黑惠道。

“随你的便,我是不会回去上学的。”

蓝眼睛盯着游戏台,左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右手扭动装置,眼睛亢奋地睁大,抽空瞥了眼沉默的伏黑惠。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说来话长。

伏黑惠是五条悟派来接近蓝的间谍,负责辅导她的日语本土化,监视她每天课后训练达标没有,每次任务五条悟还会暗戳戳的让伏黑惠拦着她些,别让她嘴一张就是叭叭叭。

她要么不说话,一说起话就跟机关枪,语速奇快,毫不客气。

大家都知道,咒术界派遣给各咒术师的任务大多是除灵,除灵途中免不了给人相处。蓝一张嘴,刻薄劲掩盖不住,任务目标还没袚除,受害者家属先被她气死。

蓝觉得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刻意想气死这些家属。

譬如某个受害者是家中独生子,被一只咒灵咬掉下半身,失去生育能力,并且半身不遂。家属喊命苦,蓝却听到徘徊在男人身边的声音在哭,是女孩子。

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蓝拼凑出一件奸杀案。她本要私自返回现场,解决掉那个男人,伏黑惠这个擅长打小报告的人一直跟着她,让她无从下手。

大概他也听说了,她杀过不少普通人。

“……所以你为什么还非要管我,你不是最讨厌我这种没人性的人?”蓝停下游戏。

游戏欢快的音乐还在响。

伏黑惠因为她突然一问愣了愣,他垂眸望她,淡淡道:“这是五条老师交代的。”

“你也不是那么听他话的人吧。”

蓝抓起赢来的钢珠抛到半空,再抓住钢珠去前台换钱,回来后把吃完的小丸子盒子扔进垃圾桶便出了电玩厅的门,眼角余光瞥见伏黑惠仍在座位上出神,她没喊他,抓紧机会直接开溜。

她才不回高专。

摸着兜里的钱,蓝跟个街溜子似的双手插进裙兜,准备找个大网吧好好打游戏。路过一家服装店时,她停下脚步,觉得要离开高专就得把身上讨厌的校服也换掉。

走进去,随手拿了件针织连衣裙。

换好走出来,侧着身照镜子,只见她后颈的十字纹身全然露在外面。

头发修剪过,遮不住纹身。

蓝回到试衣间换回高专校服。

虽然这是她穿过最丑的衣服,但确实是最舒服又能遮纹身的。

她的高专校服自带围巾,听辅助监督说是五条悟特意加上去……他那天果然看到了纹身,还骗她。

一出服装店,她耳尖一动,侧头就望见一名化着浓妆的辣妹朝黑发少年递烟。

“帅哥,我没带打火机,你有吗?”辣妹放电眼。

伏黑惠轻轻摇头,看到他的同期在服装店门口单手托腮,看戏般盯着他们,一股羞恼和回避的情绪杂糅,使他眼神冷酷。

“抱歉,我还是学生,不吸烟。”伏黑惠道。

辣妹还想再说什么,眼尖瞥见两米远站着名和少年穿着相似制服的金发少女,她挑挑眉,起哄般“原来有主了啊。”,她潇洒挥手离开。

伏黑惠叹了口气,望见刚才趁他不注意逃跑的同期乖乖走到他面前,朝他伸手,他眉头皱起,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也是要找他要打火机?

“我不抽烟。”他重复一遍。

蓝伸出的手拉住他的衣领,逼他低头,蓝眼睛盛满伏黑惠的身影。

“小惠,跟我恋爱吧。”她道。

伏黑惠呼吸一紧,愕然睁大眼,“什么意思?”

蓝伸出双手握住伏黑惠比她大一圈的手,握不住,她改成拉手腕,伏黑惠因为太过震惊,忘了挣扎。

“你没有女友对吧,好巧,我也没有男友,所以命中注定我们要交往。”

“呼……”伏黑惠眼睫颤了颤,掰开她的手,摸到女孩子柔软的皮肤,使他跟被一壶开水烫伤般飞速松开,他有些咬牙切齿,低声:“别拿我恶作剧啊。”

他后背体温骤升,一路窜到脸上,不经意透过服装店的落地窗看清他此时的狼狈,他白皙的脸颊发红,伸手拽起自己衣领往外拉散热,耳畔是少女沉重的叹息。

“这怎么能是恶作剧,你不觉得我们很般配吗?”

“街上随便两个人都可能没有另一半啊,他们难道也般配?”伏黑惠找回自己的声音。

“说不定他们离般配就差认识了!所以我说我们是命中注定,因为我认识你,你也认识我。”

“歪理!”伏黑惠道。

稳重如他,此时胸膛不断起伏,脸涨得通红,转身就走,没一步,他又转过身,不断在心中坚定五条悟交给他的任务。

蓝背手在身后,抓手腕,晃着脑袋叹气。“唉,作战失败。”

她受到辣妹小姐的启发,本想引诱伏黑惠跟她恋爱,这样她可以直接带着伏黑惠一起跑路,就不会再有人向五条悟打报告。

果然,刻意犯下**之罪对她来说还是很困难的。

引诱伏黑惠这样一根筋的木头,她还不如期待世界毁灭那一天呢。

想归这样想,自这天她又一次逃学失败,伏黑惠这次却没打她想逃学的小报告,她反而坚定要拐跑他的想法。

每一天结束累死累活的训练,等五条悟一走,蓝第一时间就是水灵灵地盯着伏黑惠,向他告白:“跟我恋爱吧,小惠。”

伏黑惠避之不及,总是一言难尽地回避她的目光。

他总能被蓝的告白吓跑,让她清净不少,打她小报告的人现在经常看都不敢看她。两个人结伴做任务时也在避免和她有身体接触,结束任务回到高专,各回各的宿舍,再没看到他找五条悟打小报告,蓝对此很满意。

又是一天结束完五条悟的训练,已是黄昏。

蓝瘫在体操垫上喘气,边抬手抹汗,边继续对坐在另一张体操垫上的伏黑惠打卡式告白。

茜红的霞光洒落黑发少年身上,他仰头喝矿泉水,汗珠随着他脖颈流到锁骨,透明贴肤的白T里,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他屈着长腿,手肘撑膝盖,耳畔重重响起少女的怪腔怪调。

“小惠,撒浪嘿哟!I Love you!爱洗带路!来跟我恋爱吧!”

伏黑惠被刚入口的水一呛,别过脸,狼狈地抬手擦了擦嘴角。

又是韩语,又是英语,又是日语,有朝一日,他是不是能听到这家伙用全球语言告白。

唇角不自觉上扬。

他抬手揉揉头发,连忙遏制自己不正常的想法,跟不正常的人呆久了,他也变得不正常。

下一秒,他望见不间断告白着的少女身后出现一道高大身影。

他的停顿使蓝睁大眼,她腾一下坐起身,喊道:“这次你终于要答应我了吗!”

伏黑惠轻叹一声,摇头,用“自求多福”的目光望着蓝。

她还想再说什么,脸颊蓦地贴住冰层,她被冻得颤抖了下,怀里被人丢了罐冰汽水,男人低沉的气音在她头顶响起,她梗着脖子抬头,一张倒着的俊脸近在咫尺,蓬松的白色碎发飘飞,伸出修长指尖挑开深黑眼罩,冰蓝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注视她,粉润的嘴唇上扬。

“看来蓝的训练还是不够,今天再加一千个俯卧撑。”

五条悟两条大长腿站在蓝背后,单手插兜,俯身弯着腰,伸手屈指弹她一个脑瓜崩。少女光洁的额头迅速发红,她毫不犹豫用头去撞五条悟的下巴。

只撞到一堵空气墙。

“恋爱自由!”蓝高呼,“我会真心对小惠好的,请把他交付给我,爸——吧!五条老师!”

五条悟:“……”

他毫不怀疑她是想喊爸爸,毕竟无人不知他是伏黑惠名义上的养父。

伏黑惠捂脸没眼看,收起体操垫,拿着他的矿泉水准备转身就走,想了想,他还是善良地回头,“五条老师,其实蓝没对我造成什么困扰。”

“没造成困扰就是享受其中,享受其中就是愿意跟我恋爱对吧!”蓝一拍手掌。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红着脸走了。

五条悟握拳掩唇,肩膀颤抖,掩盖唇边的笑,垂头望他腿边摇脑袋的粉色小猪咒灵,正是披猪猪皮的夏油杰。他探出粉色猪蹄戳了戳少女的腰,哼哼唧唧起来。

“夏油杰你怎么能背叛我,你这个叛徒,跟伏黑惠一样!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歌姬说的对,你们果然都是人渣!”

蓝呵呵一声,也跟着猪猪杰哼唧,旁边挤来一大只霸占她的体操垫,她张口就要喊:“Gaojo!(滚)”

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五条悟说过她再说这句脏话,就要加训。

可恶。

她迟早有天要反抗不平等压迫!

五条悟这么一大只挤在体操垫上,两条大长腿随意弯着,侧过脸,见蓝赌气地用背面对他,他单手拉开另一罐冰汽水的拉环,是他刚才回来顺路在自动贩卖机买的,仅剩一罐。

要不是他想起今天的任务都解决了,也不会半路折回。

现在看来,光进行力量训练还是不够,作为老师,学生的心理健康他也得关心。

滋滋啦啦的气泡水声响在校园里清晰回荡。

“我呢不反对你们谈恋爱,你们现在正值青春,青春时期对异性有好感很正常,你能分清这些是朦胧的幻想,还是真正的喜欢吗?所以啊,等你再长大点说不定会后悔现在的话。”五条悟道。

背对五条悟的蓝闻言回头,注视他半晌。她双臂压着粉红小猪,手肘撑在小猪肚皮上,拿着冰凉的汽水在猪猪身上滚来滚去。猪猪杰充满智慧的双眼流露生无可恋的情绪,举起粉嫩的猪蹄。

虽然不合时宜,但猪猪皮下的夏油杰还是想说:你们什么时候能给我换个皮。

不想再做一头猪。

而占用他身体的那家伙到处潇洒,五条悟和他找了那家伙快两个月终于找到丝丝线索。

他还是没说出自己的诉求,安静聆听这对师生间的对话。

只见蓝微微歪头,“五条悟,夏油杰跟我说过,你可是一直单身到现在整整二十八年哦。”

五条悟唇角一僵,死亡凝视夏油猪猪。

“你都没有喜欢过谁,怎么能批判伟大的爱情。”蓝义正严辞。

五条悟感觉他在蓝面前被锤得无比弱小,到底谁是老师啊?

“还有,你说对异性的幻想,是指你高专时期拿女明星的那种照片做壁纸吗?”蓝道。

五条悟快窒息了,眼神跟激光般想穿透装死的夏油猪猪。

怎么什么事都跟蓝说。他不要脸的吗!

能在咒术高专获得“无良教师”这个称号,五条悟其实也不怎么要脸。

他索性点头,“没错,所以我长大不就明白了吗?那只是那时的我对异性存有的朦胧幻想,要是谈恋爱,就是两个人的事,得为另一个人负责。

“蓝你不是真心喜欢惠吧,你来高专两个月,第一个月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是你不聪明?不是啊,不止三个国家的语言你都会,记名字这种事对你很简单,你只是没心去记。”

“如果你们真恋爱了,你能做到对他忠贞负责吗?”

蓝呵了声,嘟囔:“我现在不是记住啦?真是古板,还‘忠贞负责’。”

五条悟噎了瞬,他没觉得对感情要忠贞负责这有什么不对。虽然他支持自由恋爱,但骨子里,他还是认为感情这种事就是对另一方要忠贞负责。

他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这一点,加上平时很忙,所以他干脆就不恋爱。要是他做不到这点,就去跟别人恋爱,哪天他自己变心,他会第一个唾弃他自己。

对于学生,他也不希望出现有学生身陷多角恋的问题。

“何况你们也不合适。”五条悟道。

“怎么就不合适?他是男的,我是女的,这很合适啊。”

五条悟气笑:“那我也是男的,你跟我就合适了?”

话一出口,他立刻感觉到这个比喻的不妥当,想纠正,只听蓝撇撇嘴说:“那还是不合适,你太老了。”

五条悟:“……”

就在这时,他望见操场旁的台阶上走下两男一女加一只熊猫,是他二年级的学生们。他灵机一闪,轻咳一声,“你看看你的几个前辈,他们有男有女吧,但他们哪里有喜欢彼此的样子。”

来的好啊。他默默对二年级学生们竖大拇指。

正在打打闹闹的二年级四名学生脸冒问号,只见他们伟大的五条老师冲他们高举双臂比划一个大爱心,“快来快来!”

男人身边的女孩一头利落的金色短发随风飘扬,冷漠地盯着他们,唇角微瘪。几人不明所以,还是走过去。

一边是酷爱搞怪的无良老师,另一边是冷漠神秘的刻薄后辈。

四名二年级学生想都不用想就站到了一边。

不对。

真希凝眉,望着她的同期熊猫哒哒哒跑到冷漠后辈身边,熊猫一爪子把小猪咒灵挥开。

“胖达!”

“小蓝!”

一人一熊猫如同难兄难弟抱在一起,这奇妙的展开令旁边几人没想到。熊猫什么时候跟蓝这么熟了?

蓝和熊猫相熟得很简单。

某天,熊猫哒哒哒地去了教师宿舍,想给新来的后辈送熊猫周边,以此当作见面礼。因为后辈的特殊性,她并不是住在学生宿舍,而是住在五条悟隔壁的教师宿舍里。

蓝第一次收到熊猫周边,她很喜欢毛茸茸,便抓了只熊猫咒灵送给熊猫当回礼。收到回礼的熊猫觉得自己遇到知己,又送了回礼。总之就是这样,循环反复的送礼物,他们的地下友谊进展得如火如荼。

蓝对二年级四个学生摸得清楚,里面唯一的女孩子并不喜欢她,她杀了不少普通人的事情无人不知,这还是在五条悟封锁过消息的情况下,被高层刻意传出。大概是得不到就毁掉,想用舆论压迫她一下。

而那个女孩子就是身体被天与咒缚强化过的普通人,更能对普通人共情,自然就跟蓝不对付,偶尔碰到了,谁也不会跟对方打招呼。

二年级还有两个男生,一个说着饭团语,对话不在同一个频道,另一个是丧妻的有妇之夫,阴郁死宅挂。

都不是蓝会想交往的人。

蓝靠在熊猫宽厚的胸膛前,熊猫身上暖乎乎的青草气息扑鼻,她抓了把熊猫的白色胸毛,深深叹气,“悟,我放弃小惠了。”

二年级四人听说过这段时间一年级两人的事情,深夜时,他们还跑去熊猫宿舍,赌蓝和伏黑惠会不会在一起。

五条悟点头,鼓掌,“很好,你能想通我很欣慰。”

蓝眼神坚定,“胖达!和我来次dokidoki的恋爱吧!”

包括胖达的五条悟和一众学生:“哈?!!!”

胖达忧愁挠后脑勺,“小蓝你是个好人,可我喜欢的是熊猫啊。”

蓝大声:“爱情能够跨越物种!”

熊猫托下巴:“有道理!”

眼见越来越离谱,五条悟深吸好几口气,给蓝来一记头锤,痛得她捂住头“嗷”一声,被他一手吸住她后颈,把她从熊猫怀里拎出。

“Doki你个笨蛋,你们更不合适。”五条悟有些咬牙切齿,“熊猫和人有生殖隔离啊,你这孩子现在、现在,嗳!明天加训两小时,不训练完不许走。”

“为什么!”蓝大喊,身体挣扎,“我们也可以是柏拉图!”

熊猫感动擦眼泪,想依偎到好友狗卷棘肩膀,被后者嫌弃他三天不洗澡,一个闪身避开,熊猫扑空,去扑乙骨忧太。

“我们熊猫就是这么人见人爱,没眼光的棘。”他深沉道。

五条悟和蓝的对峙还在继续。

“你肯定是单身三十年到变态了吧!柏拉图多么美妙的爱情,没恋爱过的人没资格批判!”蓝叉腰。

五条悟的高强度训练全高专就蓝受不了,其他人都是从小就接受过体术训练,只有蓝被供着十年,脑子里还有个随时威胁她生命的肿瘤。

所以她想把伏黑惠拉下水,要是跟他恋爱,就有两个人一起反抗五条悟的压迫,或者她带他一起跑路也行。

可伏黑惠这个叛徒,五条悟半路返回他也不说一声。

现在可好,她把目标换成胖达也不行,胖达可是主动走到她身边的好男熊啊!

五条悟双臂环胸,冷笑:“柏拉图也没用,咒术高专不允许有恋爱脑,这是校规。”

他被攻击没谈过恋爱,那又怎样?恋爱又不是什么很好的事,爱就是最扭曲的诅咒。他接近冷漠地想。

“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校规!”蓝大声抗议,并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二年级前辈们。

二年级吃瓜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疯狂交流。

真希:有这样的校规吗?

熊猫:如果有,应该在里香成佛后出现的吧。

狗卷棘(说饭团语那位):我觉得是五条老师临时加的。

乙骨忧太:里香……

蓝抱臂,绷紧脸,还想抗议,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她张嘴想咬,偏偏有无下限堵住她的嘴,发不出丁点声音,只能被五条悟拎着。

她过目不忘,进来高专读书时就把校规看了个遍,为了踩在校规边缘做事而不被处罚。

五条悟微微点头,打了个战斗电话,唇角一翘,“之前是没有,现在有了。”

他刚才打电话叫五条家给高专捐了一栋楼,条件就是在校规里加上:不允许学生恋爱脑。

为表一视同仁,他呼吁京都校那边也加上这条校规。

总之,每条奇葩的校规背后隐藏着一个更奇葩的故事。

打发走二年级一帮想反抗新的离谱校规的学生,五条悟拎着少女走回教师宿舍,撤开堵她嘴的无下限。本以为会看到她一头金发炸毛,他都做好自动屏蔽她说话的准备。

一秒两秒过去,蓝都不吭声,眉头紧皱,嘴唇紧抿。

五条悟感觉不对,她好像真生气了。

他腿边夏油猪猪的哼唧声不断,五条悟伸手勾起少女刺刺的金色发尾,“蓝?”

两个月来,这孩子从营养不良到现在,脸圆了不少,但还是瓜子脸,身高体重没有明显变化,变得最明显的就是头发,她之前的头发是枯萎的金色,现在的头发如瀑布般耀眼而顺滑。

六眼能看到她在用眼角余光瞪他,他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一定要恋爱呢?变得更强不好吗?”

“变强当然好啊。”蓝道,“但我很累啊,我都一直在说我很累,你还给我加训,加训,就知道加训……”

她说着,声音由大转小,有些委屈的哽咽起来。

想谈恋爱的真实原因她当然不可能说。

五条悟静默。

难道他对这孩子过于严格了?可他也根据她的实际情况作出了她的单人特训,训练强度远远不抵其他学生。

啊,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怪怪的。

蓝话音戛然而止,她回头,“悟,不然你去谈恋爱吧,我谈不了,你替我谈。”

五条悟青筋暴起,刚升起的愧疚心破灭。

他就近把蓝扔到长椅上,随即他坐她身旁,翘起一条长腿,双掌交扣,声音偏冷:“恋爱这种事就要对另一方忠贞负责,倒是蓝你把感情当成什么了,这种事还有替代一说的吗。”

“哦,你做不到?”

蓝边挑衅,边顺势躺倒在男人结实强健的双腿上。

她现在的心态就像一个严厉家庭里的独生子女,父母对他们过于严格,他们没有自己的自由,就会希望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分散父母的注意。

五条悟已经习惯她蜷成一团,枕他腿上,就算他躲开,她还是会挪动小碎步,跟没骨头一样歪靠他。他抬起手指骨节摁了摁眉心,“蓝要是想通过这种办法让我减少对你的关注,那就不要想了。”

“……”蓝被拆穿也不心虚,闭上眼睛,呼吸平缓,鼻尖充斥五条悟身上混着柑橘味的甜香。

黄昏褪去,细微的蝉鸣声响起,有一下没一下,像长椅旁年久失修的路灯,一闪一闪。

男人摘下眼罩,霜色的长睫也在闪烁。

“我同意你恋爱。”

蓝睁开眼睛,天黑了,但她撞进冰蓝色的天空。

“但是你只能在男朋友和老师我之间选一个,选了男朋友,就不能再靠着我,也不能依赖我,你做得到吗?”

“……”

蓝思忖良久。

她做不到。

五条悟的大腿枕得太舒服了。

柔韧而结实的肌肉对她这种脊椎不好人士就是福音。

“为什么一定要选,你是老师,男朋友是男朋友,你们能有什么矛盾。”她试图诡辩一下。

“现在又当我是老师了?”五条悟轻哼了声,“你要是恋爱了,还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腿上,你想过你男朋友会怎么想吗?”

“那我找一个不会介意的不就行啦?”蓝理直气壮。

“不会有这样的人。要是不介意,他肯定不爱你。”

“我只需要恋爱就好了啊,不需要他一定得爱我。”

蓝此时俨然忘了,她的初衷只是想蛊惑伏黑惠,目标并不是别的哪个谁。

“那你这么执着想恋爱到底为了什么?”五条悟吸气。

他这一说,蓝终于想起她的初衷,也找到了另一个bug可以钻。

她飞速眨两下眼,从死亡角度仰视男人的俊脸,伸出指尖勾住他脖颈上挂着的深黑眼罩,在他疑惑的眸光下,她边摩挲舒适柔软的布料,边语气平静,“老师你跟我恋爱吧。”

五条悟错愕睁圆眼,长椅下盘成一坨的夏油猪猪瞪大智慧的双眼,都被她的话劈得五雷轰顶。

“要是男朋友也是五条老师,不就不会介意了?”

蓝觉得她简直是天才。

既是男朋友的话,五条悟肯定不会那么人渣地继续给她加训。

她还能继续舒舒服服的枕着他大腿。

五条悟无语,飞快起身,蓝的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衣角往下滑,脑袋碰地撞到冰冷僵硬的长椅,她吃痛地揉了揉后脑勺,五条悟已经快走进阴影。

只听男人丢下一句话:“想都不要想这回事,我不跟学生恋爱,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后天跟我一起去个地方。”

“噫!这是约会的邀请吗?”蓝道。

五条悟一顿,回头,唇角下压,眼神有些冰冷,“不,是去做刽子手的邀请,归期不定。”

他一离开,夏油猪猪跳上长椅,窝进少女怀里。

“悟某种意义上很坚定自己的原则,就算告白的不是你,只要是他的学生,他都不会答应。”

轻柔的男声飘进蓝耳里,她懒懒瘫在长椅上,望着窸窸窣窣随风飘动的漆黑树叶,冷淡的灯光直射进她青蓝色瞳孔,衬得她比月色还要高高在上。

“嘁,他要是真答应我,我会第一个审判他的。”蓝道,“背德的**之罪,难以饶恕。”

一声轻笑被风送到她耳边。

“你也很有原则,加油哦,期待你有能打败悟的一天。”

“那种事我还是不要期待了,变强就要加训,加训就要累死累活,累死累活不如跟小惠谈恋爱。”

“嗯?你真喜欢伏黑惠?”

听到夏油杰的话,蓝想了下,点点头。

“他的脸最长在我的审美上,我喜欢秀气可爱的。”

“噢,那悟呢?”

“五条悟还行吧,有点吓人,总是在我的噩梦里出现。”

蓝从遇到五条悟起,她总能梦到人间炼狱般的画面,断断续续。

「地上有很多血。

废墟遍野。

钢筋贯穿人类尸体。

痛苦的哭喊声、害怕的尖叫声……

以及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是个男人,他半蹲在一截高高的断墙上,掌心释放出撕毁一切的力量。

飞溅鲜血的残壁断垣中,他干净的白发飞扬,面庞冰冷,蓝眼睛饱含杀意。

有人对她说:“他早就不是你的老师,我们要一起杀掉他,结束这一切!”

说这话的人下一秒就被人粗暴地拔了头。

白发男人伸出沾血的手用力掐住她的下颌,眉眼弯弯,语气森冷而低沉,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他笑起来,“蓝,我做到了对你忠贞负责,你呢。”」

……

……

「她被他杀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来世再见。”」

【二零一八年,三月三日,土曜日,星期六】

和歌山县,加太港。

“赶紧下船吧,今天这天气没一会就有大风暴!”船夫大声吆喝。

他将船停靠岸边,嘴里叼烟杆,朝乘客招手,催促他们赶紧下船,别耽误他回家吃饭。

所有乘客看起来都不信他,嘀嘀咕咕地拎着行李箱下船。

晴光正好,哪里看得出有暴雨的样子。

“您知道加太旅馆怎么走吗?”

一道甜甜的女声响起在船夫耳畔,他循声侧头,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衣黑裤的少女站他侧边,外貌普通,整个人收拾得挺干净。

船夫伸出手指往前一指,“喏!朝那直走,拐个弯,看到有个路口,再走到头就是喱!”

少女点点头拎着两个大行李箱就走,行李箱快到她胯骨高,还是两个箱子,让船夫多看了她几眼。她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到一个穿着简洁,身量十分高挑的男人旁边。

这两个人看起来是一起的,但男人并没有帮少女拎行李箱,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就似是绊嘴起来,本来挨得很近,一下就中间可以隔开一条河。

女孩子正是蓝,男人是她“尊敬”的老师五条悟。

蓝被五条悟的苛刻作风烦闷住,当即发了脾气,把他让她拎的行李箱扔到地上。之所以帮他拎行李是在船上时,两个人无聊得猜拳,谁输了接下来几天行程的一切都要由另一方包揽。

本来输了就开心不起来,五条悟还真使唤她让她去买甜品。

她难道不想吃甜品吗?

不,她很想。

但她想不到五条悟竟然是这样不会理解学生有多辛苦的老师,累活她咬咬牙干了算了,连吃甜品这种安抚她灵魂的事,五条悟都不乐意。

趴在她肩上的粉色猪猪安慰她,“悟只是想多锻炼锻炼你,他给你放假这两天,你一点都不带动的,在宿舍宅了两天,他担心你的四肢退化而已。”

一旁的五条悟虽然听不懂夏油猪猪哼唧,但他通过眼神就能知道夏油杰肯定在帮他说话,在帮蓝变强这一点上,他们两人早已达成共识。于是他连连点头,低头,墨镜往下滑到鼻梁,就差掏手帕擦他不存在的眼泪,“相信蓝能理解老师我的苦心吧。”

蓝瞪夏油猪猪一眼,“少pua我,我就不乐意动。”

但她还是走回去,拎起行李箱拖着走。

她再不乐意,还是分得清要愿赌服输。

五条悟望着她气呼呼拖行李箱越过他跑他前边的背影,渐渐变冷的目光掠过连绵的丘陵,海风灌满他的外套,衣角翻飞。

前些天,他查看「窗」的记录,发现日本各地咒灵锐减不少,猜测是占用夏油杰身体的冒牌货一直在收服咒灵,而咒术师们并没有去执行那些任务,咒灵就消失了。这种事居然没引起高层重视,甚至连五条悟也一直没察觉。

要不是他去查看记录,或许会一直跟冒牌货擦肩而过。

根据各地减少的咒灵痕迹,五条悟顺着一条直线一路查到和歌山县,这里最近盛行海边有美人鱼会吃人的传闻,一月末到二月初以来,岛民死了有四个,刚才和他们一起登岛的人几乎都是死者的亲戚,特意赶过来参加葬礼。

短短数天,连续死了四人,八成是咒灵作怪,所以他预测冒牌货下一个目的地就在这。

以防打草惊蛇,他找到一个术式是捏脸的咒术师,让他将他和蓝改头换面,捏了两张放到人堆里显得无比平凡的脸。

两人找到加太旅馆,这是一家上了年纪的三层旅馆,他们在前台大爷那里登记好房间,拿了各自的房间钥匙,放好行李箱,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分头去寻找关于咒灵的线索。

因为五条悟的六眼打眼看去,没发现咒灵,但是许多地方都残存了丝丝的咒力残秽。

蓝把夏油猪猪扔给了五条悟,理由是,她暂时不想和叛徒一起行动。

面对她的孩子气,另外两人也不甚在意。

自从登上这座岛,蓝望着安静的海面,脑子里总是响起船夫说今天有风暴的事情。

她想了想,刚走出旅馆没几步,折返回去,在旅馆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把伞。

她喜欢雨天,下雨天做什么都会被掩盖,不会被人发现。

顶着大太阳,蓝举着黑伞,挨家挨户敲门,直白询问:“请问您家里最近有人生病吗?或者死人了吗?”

她这种问法,自然惹得居民神色不霁,愤慨地抄起扫帚赶她离开。

即使他们家中真的遇到了什么,在那些人眼里,这不是该对一个外人说的事情。

小岛生活就是这样,有固定的圈子,在你对他们有利益时,他们笑容相待,你只是陌生人时,他们便拿你编排。

所以,在这么指甲盖大点的地方,秘密最容易泄露,东家讲完,西家就知道了。

蓝坐在大树下的石墩上,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探出舌尖舔着手里拿的牛奶雪糕。这是便利店大叔的女儿送给她的,作为对她听她梦境的报酬。

树影在蓝脚边婆娑盛开,她凝睇着四周,卖饼的商贩叫卖,卖炭的老板骑着自行车经过十字路口,刚打完鱼归来的渔夫们拖着渔网,两个踢皮球的小男孩把皮球踢到了便利店门口,所有人都能听到清脆的碰声。

便利店大叔探出头骂他们,说再踢他家门就拿猎枪毙了他们。两个小孩抱着皮球吐舌跑开,显然是惯犯。

“我梦到我是一条人鱼,在海里能自由呼吸,我的尾巴很漂亮,我的歌声也很动听,可等我一醒,我发现我变成了人类。”

蓝闻声侧眸,说话的女孩就是便利店大叔的女儿,她眉眼凝结愁色,本是很秀气漂亮的女孩,现在肤色蜡黄,嘴唇干瘪,皮肤皱巴,现在像脱水的鱼。

“你就是人,小姐。”蓝纠正道。

女孩睁大眼,瞳孔颤动不停,摇摇头,自言自语着“我是人?”,渐渐背离蓝的视野。

蓦地一声叹息响起,两个老太太到蓝旁边坐下,“哎哟,她可真可怜。”其中一名老太太道。

“那位小姐叫什么?”蓝问。

另一个老太太接话:“檩子,岸边家唯一的女儿。老岸边真可怜,唯一一个孩子就这么疯了……”

他们口中,那位说自己是人鱼的檩子是得了疯病。

看上去事实似乎也是如此。

海风腥咸,吹到蓝的鼻腔,空气有些干燥闷热。她抬头望向天边的晚霞,红得滴血。

风暴真的要来了。

蓝又和老太太们聊了会儿,基本是她问她们答的模式,老太太们聊得很高兴,说起谁家八卦来那是一个喋喋不休,使蓝基本摸清了这座岛上近来被死亡笼罩的事件。

死的四个人都是有家庭、生活幸福的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家庭,因为一场离奇的病病倒在床,便悄无声息死去。

是什么样的病能一下子死了四个人?

蓝觉得可能是严重的传染病,两个老太太却说,他们是被渴死的,死之前一直喊着要喝水,其中一个死前喝了两大桶饮用水,都不够,突然就死了。

风暴来临前,先是干燥闷热的海风,突然就下起冰凉的雨打得人措手不及。

蓝举着黑伞,回到加太旅馆。

一收伞,只见大厅的沙发上翘腿坐着一个白发男人,双手捧着一份软糯的草莓大福,张嘴就要咬,看得蓝瞳孔骤缩,一个箭步扑过去,从五条悟手里夺食,顺势躺倒在他双腿上,累了一天的身体被甜食治愈,脊椎也有五条悟的腿能当枕头。

“躺着吃不会噎吗?”

五条悟把蓝拎起来,让她坐正了再吃,“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慢点吃吧。”

吃了甜食,蓝终于有力气说话。

“只给我买一个?老实说你自己是不是吃了十个?”

蓝揪着五条悟衣领,后者墨镜下的双眼毫不心虚,“这怎么可能,老师我可不是那种吃独食的人。”

夏油猪猪拆穿谎言,“不,他就是。”

蓝叹了声气,“没办法,别的孩子都有好老师,我真是可怜。”

“好啦好啦,给。”

五条悟像变魔法般凭空拿出一大盒草莓大福,递给少女,见她眼睛睁圆,咻一下拿走那盒大福,他摇头失笑,说回正题,“有什么发现吗?”

讨论岛上八卦这种事,蓝本来想拉着五条悟去了她房间说。就是这位五条老师真的很古板,一听要进她房间,坚持到门口说。

没办法,蓝三言两语迅速交代她今天打探到的事情。

“唔,那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病。”五条悟道。

他探查的主要是这座岛有什么没被大众利用的空间,那种地方最容易藏人。想着冒牌货会不会藏在里面,他就差下水道没看,几乎把岛上的什么地方都找了个遍。

蓝点点头,转身要进房间。

骤然,她的肩膀被一只大手轻轻摁住

“蓝,你很累吗?”五条悟道。

他从蓝一登岛就注意到她的脸色微微发白,瞳颤如被惊了神般,一开始他觉得可能是晕船不适应,便没过问,毕竟她又不是巨婴,不需要他事事都帮她,大半天过去,蓝的脸色不见好转,而她的表情也令五条悟很熟悉。他曾在某人脸上见到过极其相似的表情。

蓝睁大眼愣了下,摇头,“没有,五条老师,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叫醒我啦,我要睡到自然醒,下雨天就是要睡觉才行。”

五条悟静静望她,笑了笑,“有时候依靠一下老师,我很乐意。”

蓝:“……好。”

关上房门,蓝光速洗了个战斗澡就爬进被窝,蜷成一团,双手堵住耳朵,试图屏蔽周围一切的声音。但那些幽怨的声音像蔓草般缠绕住她的腿脚,令她白夜生寒。

刚上岛时,那些声音并不多,她尚且能听清夏油杰对她说话。

到现在,声音繁杂,像有数万个人在她耳边说话,使她心神不宁,也听不见夏油杰说话。

……

雨夜,风暴来临,窗户被风雨打得啪啪作响,哐当哐当的声音吵得蓝陷入梦魇。

一声响亮的雷电撕碎她的梦魇,她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不禁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又做了那个关于五条悟的噩梦,梦到他把全世界都杀了个遍,最后把她也杀了。噩梦果然是噩梦,五条悟这样为咒术界一天只睡三小时,毫无怨言做打工人的男人,怎么会杀遍全世界。他是最强咒术师,又不是极恶诅咒师。

床头柜突然震动,她转头,看到是她的手机在响铃。

玻璃窗的闪电照亮少女平淡的轮廓,她摸黑接通电话。

“出事了吗?”她问。

电话那边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和雨水的噼里啪啦声,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海、滋滋滋、边……线、咔咔咔、索……”

电话因为失去信号,自动挂断。

不妨碍蓝猜测,电话那边的五条悟发现了什么。

她飞速穿上衣服,拿起黑伞便跑出旅馆。

暴雨夜,狂风撞击她的伞面,小腿裤子全湿,肩膀也湿了大半。

夜路上跑出来不少岛民,如白昼的手电筒灯光照亮前路,所有人都朝海边跑过去,伴随的还有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

蓝跟着人流赶到海边时,那里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哭喊声不绝,脚下像软塌塌的沼泽,黑压压的海看不清灯塔,大雾弥漫四周,遭遇海难的船卡在石礁,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躺在担架上被救护人员和警察抬到众人眼前。

蓦地蓝耳畔吹来一股阴凉的寒风,一只手拍了下她肩膀,她刚跑过来的喉咙还在刺痛,现在干涩得像被一块石头堵住。

“蓝,你怎么还是来啦?”是五条悟。

他接过少女手中的伞,将伞面朝她那边倾斜,望见她惊魂未定的神色,粗重的喘息,看上去像受惊的麋鹿。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蓝道。

她伸手就着五条悟的手把伞扶正,“雨不是我这个方向下的,这样撑伞更好些。”

有无下限,雨水根本落不到五条悟身上,他手臂上似乎还残留少女细腻冰凉的触感。

“我是想说我来看看有没有线索,你不用过来,谁让你总是好奇心这么重啦。”五条悟道。

他知道,蓝尽管说着要睡懒觉,但她要是发现不对劲,她肯定会第一个冲上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两人说着,目光投向四周,每个人的脸掩藏在雨伞之下,只有为了查看死者中有没有他们的亲人时,会抬起伞,露出一双双漆黑的眼珠。救护者中,一名黑色卷发的青年医生短暂吸引了蓝的目光,他不像是会出现在这座岛上的人。

在警察不耐烦赶走死者家属时,青年医生主动抱住家属,温声安抚他们,轻哄般拍着他们的后背。

五条悟目光一凛,在层层叠叠的人群里,一眼看到了额头露出黑色缝合线的男人,他立刻把伞还给蓝,“你先回去。”

随即他抬步走进风雨里,给蓝留下一道渐渐被黑暗吞噬的背影。她有些恍惚,掐了掐手掌,让自己清醒些。

*

【二零一八年,三月四日,日曜日,星期日】

五条悟在第二天早上叩响蓝的房门。

他抱臂轻靠门框,微合酸涩的双眼。

他追了缝合线一晚上,海船遇难现场人太多太乱,负面信息庞大,他难以追查到缝合线有没有留下来咒力残秽,只能凭借肉眼跟到拐角,缝合线的气息便消失,他几乎快将整座岛翻了个遍,都没再见到缝合线。

晴光倾泻到他身上,门被人打开,少女边穿外套边走出来。五条悟睁开眼,低头,只见蓝的脸色比昨天更差,苍白瘦削,青蓝色的眼珠直直望着他。

“今天是要去看尸体吗?”蓝问。

五条悟本来就是要找她去看尸体,看看能不能听到尸体说话。但见到学生这副模样,他沉默一瞬,笑起来,抬手揉了揉蓝柔软的金发,“不哦,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这是早餐,看尸体的事情明天再说。”

他将另一只手拎着的热乎汤饮递给蓝,然后转身,再一次给蓝留下他走进阴翳的背影。

蓝拎着早餐回到自己房间,没有打开它,走了几步到落地窗前。

蔚蓝的天空飞过海鸟,楼下街道两边的岛民陆陆续续出来,一片祥和安宁的岛居生活。

蓝被那些无孔不入的怨毒声音包围,在昨天的风暴夜里,那些声音勉强被遮掩一些。现在,没了电闪雷鸣,它们就像行走在白天的恶鬼,对着蓝的耳边又哭又笑。

这座岛到底隐藏了什么?

起码肯定不是它表面上的疫病、海难……

蓝想到这,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再去敲五条悟的房门。

半晌。

无人回应。

夏油杰也不在。

蓝猜五条悟是一个人带上夏油杰去看遭遇海难的尸体,她跑下楼,凭借她还不错的记忆能力找到岛上唯一一家医院——和山医院。

望着医院的十字标志,她出神半晌。

然而在这里,她并没找到五条悟,给他发的消息也没人回复,她正想着直接摸进停尸间,他们咒术师就是这点很方便,有敏捷的身手在,做偷鸡摸狗的事不怕被普通人发现。

可还没等她摸进停尸间,苦于没钥匙不知道怎么进去,也不会撬锁,她身后骤然响起一道柔和而充斥湿意的男声。冰冷的停尸间中的寒气仿佛满溢出来,使她心脏骤停一瞬。

“您是来找我的吗?”

蓝闻声转身,放在兜里的手准备使用术式,直到看清眼前人后放弃了使用术式。高大的男人一身白大褂,一头黑色的短卷发随意落在眉眼前,鸽血红的眼珠笑吟吟注视她。是昨天出现在海难现场的医生。

她很快理好措辞,“我能进去看一眼嘛?是这样的,我是来岛上采风寻找灵感的……”

很无理的请求,她一不是死者家属,二不是警察或医生,没什么道理放她进停尸间,三什么人采风跑来停尸间?

但这位医生点点头,竖起一根修长的食指在唇前,“那这是我们的秘密哦,不能说出去,否则我会被扣工资。”

他刷身份卡后,滴的一声,他拉开停尸间门,先一步进去,站在门边,像邀请生者来到亡灵世界的地狱使者。

蓝眼睫颤了颤,忽略掉耳畔作祟的那些声音,径直走进去,正中间的病床架子上盖着白布,一只僵硬浮肿的手露在外面。医生很快戴上手套,从一边掀开尸体白布,让蓝能够完全看清楚这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她出乎意料的平静,对于发青的尸体,生不出一点害怕来,仔仔细细看着他。

“您怎么会想到来这座岛上采风?”医生突然问。

蓝的目光落在尸体脖颈侧边的鳞片状凸起,语气平静,“在网上看到过,这里发现人鱼的传闻。”

医生眼睛微微睁大,“您是相信岛上会有人鱼?”

“岛上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海里有。”蓝道。

「暴风雨瓢泼的昨夜,漫天幽怨的哭喊如飞雪。

生者与亡者的哭声交错,蓝从中捕捉到了像海妖般的吟唱,蛊惑人心。

恍若在对她说:“来我们这边。”

黑压压的海面,大雾弥漫。蓝顺着细微的吟唱望见了医生的身后,巨大的礁石错落,躲在雾里凝视岛上所有人的存在似乎就在那。」

闻言,医生垂下头,捂住脸,深吸一口气。

“实不相瞒,我是这些天上岛的,这里有患者得了怪病,他们身上就出现了这样的鳞片。”他指着尸体的侧颈,低垂头颅让蓝看不清他的神情,“这是医学无法解释的现象,我向外界上报过这里的古怪,但没有人过来。”

他顿住,“昨天,我听闻了一个传说。”

“也许,这是一座被人鱼诅咒了的岛。”

医生语气很轻,说话间,他们离开了停尸间,走出医院,漫步在岛上,沐浴在湿润的海风和温暖的阳光下。

“这里在平安京时代被称为人鱼岛,很多商船遭遇海难,幸存下来的人接受了这座岛的馈赠,在这座岛上安家立业,他们以向外泊船出售稀有鱼油为生,而鱼油就是从人鱼身上提炼而来,千年来,死去的人鱼的怨气累积到现在,变成了诅咒,他们诅咒了这座岛……这个故事,您相信吗?”

医生话音落下时,一声撕裂的尖叫蓦地扑到蓝耳畔,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冲到她面前,尖锐的指甲抓住蓝的双腿,她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蓝,她血淋淋的嘴角扬起怪异的笑。火焰,铺天盖地的火焰在蓝眼前燃烧,穿着巫师袍的神婆围绕篝火敲锣打鼓,很快有人将女人拉开,是她的家人,他们悲伤地抱紧女人,把她连拽带拖地带回院子里,里面在做法事,女人凄厉哭嚎着,状态疯癫而魔怔,不见一点清醒。

而她诅咒的话语萦绕在蓝耳畔。

“你再不逃,会落得跟我们一样的下场……”

浓郁的血腥味混杂在鱼腥气中,地上残留着大量闪闪发光的鳞片折射她青蓝色的眼珠。

海风把蓝的头发吹乱,她凝眸抬起,只见三月飘雪。

本章开始入v,开设小抽奖,大人们参加下可以试试手气~啾咪啾咪,谢谢入v以来一直支持我的大人,v后会日更,时间稳定在零点,不定时有加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最初的2018年X蓝(四)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