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籍自公主走后整日惶恐不安。
“将军,我越想越不对劲。那安平一个公主怎么莫名其妙到战场上来了。还有那冒出来的暗器也是奇怪,安平殿下分明不像受伤的样子,怎么会有人要说她身上有伤。”
江籍帮忙负责清扫战场,在一位大宜士兵的尸体内发现了银针。这银针和安平杀死放暗器的人的银针的材质大小相同。
他连忙上报连戍心,怀疑这位从燕京来的公主别有居心。
“而且当时我们审讯的时候那人分明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就被公主杀死了……”
连戍心打断他。
“你怀疑什么?”
“卑职只是担心,若是公主殿下回京禀报自己受伤一事。而知道此事内情的人已经死无对证,将军和军中的弟兄们怕是都要领罚。”
连戍心写军报的手一顿,“你出去吧。”
江籍向外看了看,低声说:“将军,这军中粮草被烧,副将托我来问你该怎么办。”
连戍心那份军报又被她写坏,她大笔一挥将墨水往上面一抹,丢进火盆里烧了。
“让他别担心,我会解决。”
江籍点点头从帐内退出去对副将摆了摆手。
营地里那名后脑插着银针的士兵在跑向连戍心时就被她察觉,她正要挥刀余光看见姚识归冲出来将那人拖走了。
她当时不敢大喊怕其他人发现姚识归的位置,也不敢分她的心。
不过安平与萧照的婚事在战事之后,待打完胜仗归京再好好问她到底瞒了自己什么事。
只是……
连戍心低头看自己又写错军报上的姚识归三字,狠狠皱眉,难道姚明贵真会布这么大一个局?
若真是要受罚,那就算她识人不清吧。
那张写了姚识归名字的纸又被她涂黑扔进火盆里。
她心中总是不安,军中有叛徒还未揪出,姚识归连夜归京存疑。
连戍心连夜制定了新的计划,打算加快回程的日子。
倒是姚识归带来的粮草真的解了燃眉之急,让她能没有后顾之忧。
不到三月连戍心带兵击退沙蒙人,将他们赶回河对岸。
七月二十三日连戍心班师回朝。
早在十日前她大捷的消息就传遍了燕京。
按照习俗街头两侧该有欢声迎接的百姓,今日却没有。
偶有百姓从家中窗户露出个脑袋偷偷看骑马经过的连戍心。
甚至酒楼的幡子都收了起来,连戍心只愿意想是不是姚明贵不愿她太威风。
但心脏好似忽然间落了一瞬。
她下马走上白玉阶,跪那位她已经效忠了近十年的天子。
“陛下,卑职幸不辱命。”
姚明贵此时正感慨自己有个好女儿。
这姚识归一死本该按公主出嫁准备的礼金尽数收归国库。
本以为能用公主出嫁压过连戍心的风头如今因着死了一位公主连宴席都不必办。
到时再用公主薨逝的理由将封赏拖一拖,到时再封赏连戍心风头已过,哪怕奖赏低了些也无人置喙。
听姚识归说这连戍心还因救她被砍伤。
不愧是他姚明贵的女儿。
“戍心,朕知你此次抗敌之艰辛本该重赏。只是朕的爱女安平离世,朕哀戚万分,封赏之事还是拖到安平下葬之后。朕听安平说她此次监军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甚至还害戍心受伤。”
姚明贵看向连戍心,在大臣面前一副关心臣子的模样,“戍心你伤可有好些?”
连戍心的回答简短:“微臣身体无碍。”
“那便好,你在边关忙碌近一年之久此次回京便好好在家休整一月。接风宴,朕便不替你办了。”
“谢陛下。”
……
她出宫时逮住一位宫女询问安平的事。
得知安平的宫殿半夜起火,发现时人已经离世了。
姚明贵因战事方毕,并未重修静安轩,那处依旧是一片废墟。
连戍心换上太监的衣服,再次来到静安轩,供她落脚的银杏此时已经枯败,泛着焦味。
内部更是一片狼藉。
救火与清扫的宫人来了几批,将本就空荡的静安轩搜刮几遍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江籍在她的马车旁伺候她上马。少见地没有问她圣上给她的封赏。估计是也听说姚识归离世的消息。
回到将军府迎面撞上等候已久的贾川。
贾川捋着胡子凑上来,“如何?见到我徒弟了吗?”
连戍心不答反问:“我这次回来随身带着的箱子被放在哪了?”
“给你搬书房了。我猜应该是兵书之类的东西就给你放书房了。”
姚识归回京后,她手底下的人收拾殿下的营帐,在床塌上拾到了未被带走的东西。
因有人被罚的先例,他们不敢昧下上报给了连戍心。
连戍心推开书房的门,打开箱子,将兵书一本本放在案上,找到被她放在底部的珠钗。
“贾川,宫中设有哨所,每隔一个时辰便有禁军和宦官巡逻。宫中天井和水渠遍布,若是发现有起火的兆头,能迅速控制火势。那烧到屋檐坍塌是否有蹊跷?”
贾川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按理来说是这样,自先皇后在宫中设立防火的哨所后,宫中失火已很久未发生了。”
连戍心手中攥着珠钗,莲花座的银饰,刺得她的掌心泛红。
她力气愈发加大,几乎要渗出血来。
“对,而且住在宫里的人夜间睡觉哪有无人看顾的,若是发现起火也该将主子唤醒。怎么会烧得……”
贾川以为她是又想到当年连家那场火。
连戍心少年时期被困在京城,听闻边境突发暴乱,便想去寻自己的哥哥,至少不再待在京城这说话都不自在的地方。她要上阵杀敌,帮哥哥姐姐的忙。
那天监视她的暗卫并未拦下她,她顺利地驾马狂奔出了燕京。
紧赶慢赶却只见被火烧完的将军府。
她甚至来不及忧伤就提刀上了战场,至今也有五年了。
连戍心已很少会在艾香和贾川面前提起此事。
贾川不知她今日为何突然说起,但安慰的话实在干涩,他踌躇半天也只是叫了一声他已许久未叫的称呼:“小姐……”
静安轩没有宫人,姚识归吃穿用度全是一人操办,那她当时是否有呼救?起火时是醒着还是睡着?如果是睡着的有做噩梦吗?连戍心心中未尽的话语不知向谁问。
“又是火……怎么又是火灾。”
贾川正要去求助艾香,又见连戍心恢复正常,面无表情地同他说。
“安平公主薨殁了。”
贾川一时没反应过来安平是谁。
“安平?”
连戍心顿了一会儿:“姚识归离世了。她的宫殿起火,她没逃出来。”
贾川愣愣地:“怎么会……”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猜测姚识归的死是姚明贵一手策划。
或许是发现了姚识归借和亲的由头为连戍心筹办辎重粮草,又或许发现姚识归与将军府关系密切,于是将姚识归困死在火里。
就像五年前那样。
贾川一时恨得牙痒痒,差点口无遮拦要骂狗皇帝。
“这事蹊跷。”
连戍心垂眸看手中已经染上血的珠钗。
“我去寻郭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