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识归在军中尽全力地扮演一位身处高位的公主。
但优点是从不掺和战事,比不懂装懂的太监顺眼。
三个月的时间,她出营帐的时间少之又少,与连戍心上次交谈还是营帐外忽然爆发争吵。
有几个士兵被连戍心按军规处置了,见她出来连戍心语气不是很好地让她进屋待着。
姚识归看跪着的几个士兵在她出来后明显抖得更加厉害,没有多问,只是拍拍衣裳又回了营帐。
除了这么一件小事,营地捷报凭传。
姚识归总算安心,她或许只是多心。大宜的皇帝还没有荒唐到这种地步。
军中士气大涨,大家都认为归期不远。
夜中,囤放粮草的营帐起了大火,橙色火光将黑夜照如白昼。黑色的飘絮漫天,像是下了一场漆黑的大雪。
不知从哪个口子闯入一批人将巡逻的士兵杀光。直冲主将营帐。
连戍心在听见奇怪的脚步声时就已清醒,身上铠甲未脱,瞬间起身,将刀插入来人的脖子上。
首当其冲的人即刻倒地,连戍心踩着他的尸体,拔出佩刀砍倒迎面攻来的三人。
营地里四处响起敌袭的钟声,连戍心手下的士兵训练有素地将欲逃跑的人围住。
连戍心手中的刀挥开的血溅了一地,她左右两边是被捅了两刀硬挺着冲上来的人。
姚识归在钟声敲响后就立马找了地方藏身,她此处的位置恰好能看见连戍心杀敌的样子。
她心脏疯狂地跳动,一双眼睛不停地在四周寻找可疑的人。
四处都是人,嘈杂声刺耳。
奔波着灭火的人,鱼贯从营帐中出来的人和提刀杀敌的人。
今晚潜入的敌人穿的是敌**队的服饰甚至没做伪装,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营帐中听到战鼓的士兵有序地往连戍心身边赶,去支援被左右夹击的连戍心。
队伍末尾的那个人提着刀,脸上神情视死如归,在前排士兵的掩护下径直到了连戍心的身后。
先到的士兵提刀挥向右侧正要提刀捅向连戍心腰部的沙蒙人。
末尾那人提刀的方向向左,姚识归见他右肩一拐,立刻掏出自己的银针,左手锁住这人的脖子将他往后一带,右手用力地将钢针插进他的哑穴。
连戍心回头见姚识归跑出来,没什么表情地立刻回头杀敌,嘴中不忘吩咐:“保护公主。”
穿着大宜军装的士兵将姚识归围在中间,要将她带离战场。
连戍心将最后一名沙蒙人打晕在地,营帐的火也终于灭了。
“绑起来,拷问出他们今晚的计划。”
江籍将还活着的两名俘虏拖下去。
连戍心将脸上的血擦干净向姚识归走去,十分用力地拉住姚识归的手腕大声呵斥:“你把战场当儿戏吗?为何冲出来?”
姚识归想让连戍心将人屏退,告知她军中或许有叛徒的事,右耳忽然听见一声微弱的破空声。
待她听见时已经离她很近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那只细针顷刻间扎进她的腹部,她忍住一声轻咳。立刻拽住连戍心的手。
“将军你受伤了吗?”
连戍心扶住姚识归发现姚识归似乎有些站不住。
她瞬间反应过来,“还有人躲在暗处。”
姚识归掐住自己的手腕,让自己头脑清醒。
“若是本公主出了事,你们通通都得给本公主陪葬!”
慌乱间姚识归退后一步,喊陪她一同来的丫鬟的名字。
“若河!本公主的马车在哪?孤要回京!”
张德诚被她吵得脑袋疼,自己领命去找藏在暗处的人。
营地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若是此时有人要跑十分明显。
半个时辰后,他将一名还未来得及将暗器销毁的身着大宜军装的中年男人扔在了营帐中。
张德诚本想问出军中还有谁是叛徒,结果中年男人看见姚识归就阴恻恻地笑起来。
“殿下,我的暗器射中了你,你可活不了多久了哈哈哈哈哈哈!”
姚识归在他们寻人的间隙替自己换了一身衣裳,将已经染上血的外袍藏在箱子底部。
在自己帐中吐了一口血后,她替自己把了一脉,她撑不到燕京。
于是十分果断地给自己下了一剂狠毒与那枚针上的毒相压制。
若是郭兴中在这便好了。
去到中军营帐时,她面色惨白像是被此次敌袭给吓坏了。
此刻听见那中年男人的话安平公主瞬间恼火地扇了那人一巴掌。
“你竟敢咒本公主,好大的胆子。”她转头看连戍心,“连戍心,她妄议王室生死,其罪当诛。”
中年男人:“我看见了,那枚毒针分明就是射进了,谁叫你运气差,本来我——”
他话还没说完,被姚识归拿针刺穿了喉咙,喷溅的血液几乎要溅到桁架。
姚识归丢下针,拿手帕擦溅到脸上的血,只是怎么也擦不干净便放弃了。
“满嘴胡言乱语,孤要回京,连戍心你让我蒙受冤屈,孤要让父皇贬你的官。”
说完不顾众人的神情提裙回了自己的营帐。
一柱香的时间不到,姚识归已将自己的行装收整好。
马车又被她停在中军位置,进进出出的是帮她搬行礼的人。
姚识归又给自己灌了一剂药,十分担心自己撑不到京城。
她喝药的速度太急,呛得咳了几声,又被突然站在自己身后的连戍心吓到。退后几步差点摔倒地上。
连戍心托住她的腰,姚识归连忙闪开怕她力气大会摸到血。
“伤到哪了?”
“那人的准头不行,针来的时候我就听见躲开了,只是擦破了一点皮。那毒我会治,郭兴中教过我,只是我担心自己的医术不佳所以打算今晚就走。”
连戍心走进几步,看着她的眼睛:“没有骗我?”
姚识归勉强一笑:“好吧,我有点害怕了,想回宫待着,你说得对我不该来这。”
姚识归感觉气血上涌,又要吐血,连忙推开连戍心跑上马车。
拉开车帘看见连戍心正站在三步外的地方看着她。
姚识归认真地看着她,忽然招了招手。
连戍心向她走了两步,听见姚识归轻声说:“将军,要平安归来。”
连戍心身旁还有一众将士,她不好说些什么,于是拱手道了声:“殿下放心。”
姚识归点的丫鬟是萧照的人,送她回了燕京就算任务完成。
因此姚识归只允许若河替自己驾马车,从军营里跟出来的人只是跟在马车后护送。
她再马车里又煮了一剂药,能吊命的都用上了,只盼自己能撑到燕京见郭兴中。
担心药味太重,她在马车里整天都烧着熏香。
她本身就意识昏沉,闻着这香就更加想闭上眼睛。
只好偷偷嘱咐若河,若是发现她睡着了一定要记得给她喂药箱里的药。
路上换了三次马匹,终于一路颠簸着到了燕京。
她的马车有宫里的人来接,姚识归提早为自己换了华服,上了红妆。
马车上全是她带去的衣服和珠宝,看上去和军中传来的消息没什么两样。
这位安平公主嚣张跋扈,仗势欺人,最后被沙蒙国的弯刀吓破了胆连夜逃了回来。
迎接的宫人心中对她颇有微词面上却装得很好。
“殿下一路辛苦了,圣上口谕传您到太和殿述职。”
姚识归点头。
回头低声吩咐若河让她去帮自己叫太医院的郭兴中。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站立两旁,姚明贵一脸兴味地看着正跪着发抖的姚识归。
“陛下,儿臣见监军的任务已经完成战事已然稳定又思念陛下,提前回来了。”
姚明贵听完心中发笑,他这女儿分明就是被吓回来的。
百官面前还是要顾及着皇家的颜面,姚明贵并没有点破。
只是问她:“可有受伤?”
姚识归听完将头埋得更低。
“请陛下治罪。”
“哦?安平何罪之有啊?”
“那沙蒙国人知我是大宜公主,便要对我下手,连将军为救儿臣……”
“如何?”
“被捅了两刀。”姚识归立马补充,“只是儿臣归来时那军医说情况已然稳定,定会得胜归来。”
能给连戍心看病的大夫都被他留在燕京了,哪有什么人敢给连戍心治病。
姚明贵叹了口气,“安平啊,你这可是给连将军添了大麻烦了。罚你在家中禁足两月。退下吧。”
“儿臣遵旨。”
姚识归站起身退出太和殿时差点将自己绊倒,还是一旁的太监扶了她一把。
她谢过太监,加快脚步回了静安轩,将已经染满血的手帕紧紧攥着。
推开门见到郭兴中正站着等她,她忽然就失了浑身的力气,只来得及将门锁上就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几日,姚识归觉得自己仿佛被放在热火上烤般难受,疲惫地睁开眼。
姚识归挪着右手给自己把脉,感慨她师傅还是神医在世这都能给她拖上几日。
郭兴中不能长时间待在静安轩只等轮值换班才偷偷进来。
郭兴中为她熬了几轮药,才让她多活几天。
他正鬼鬼祟祟地端着药进来,发现姚识归睁着眼躺在床上发愣。
“殿下?”
“郭兴中。你在这宫中当这破太医整日治些风寒真是大材小用了。”
“不才,如今殿下这情况怕是只能拖个……”
“一个月有吗?”
郭兴中像是忍了许久,“若是殿下不给自己喂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卑职至少能拖到将那解药研制出来。”
姚识归不答他的话,忽而喃喃自语:“我想我娘了。”
郭兴中不住宫里,姚识归的情况又需要时时有人注意,辗转再三还是他拜托曹燕燕得空了去看看姚识归。
她的死已是定局如今吊着一口气,时不时冷热交替,动不动腿脚抽筋吃一些吐一些不如死了。
但她偏要拖一个月的时间。
曹燕燕来看了一次,心疼地掉眼泪却也知道此事不能声张,只能无力地替姚识归捻被子擦汗。
立夏前后,温度渐渐回暖,姚识归精神头很好,不再让曹燕燕和郭兴中踏足静安轩。
这破地方和冷宫没什么区别,左边房子前些年刚死过一个妃子,四处都透露着死气。
姚识归将夏采的箱子搬出来,将秋千的绳子解下装进箱子里,那只骨钗也放进箱子。忍着腿疼将箱子推到烛台下。
火势从她房间蔓延,将放在屋里的成斤的草药烧着,苦涩的味道蔓延开反而盖过了焦味。
静安轩小得过分,夹在两个宫殿的中间十分没有存在感。
等值班的发现起火时整个静安轩都已被大火吞噬了。
等火势减息,宫人们发现烧得最厉害的便是原本住在这里的安平公主。
房梁烧塌时正正好砸到睡着的安平,可能正是这根木头才让安平没能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