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医院之前,连邑就先打过电话,医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是谁。
即便不知道,楚惜和连邑都是出了名儿的人物,面对面即便瞧不出来,有意提一嘴,定能知晓这俩人的身份。
而面前的医生,一定是有意质问。
楚惜并非不明事理,方才在病房,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的问题,现在仍旧困扰着她。
所以对于医生的话,她下意识觉得难堪,并没有丝毫的愤怒。
她很难察觉出引起她难堪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楚惜屏住呼吸,说是,说她是病人的妈妈。
医生当然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病人与这位精致漂亮的女人至少像了七分。
他是故意这样问的。
医生:“我看了下从病人的病历,他之前住院也是在私立医院,刚好是我们的分部,可以联网,所以我调来了我能看得到的看诊情况。”
楚惜嗫嚅几下,说:“看诊记录…是在京城的吗?”
医生:“半个月前在我们这里也有一次。”
“而且……住院记录不少,家属——不知道吗?”
医生凝视着眼前为父为母的人。
老实讲,在医院里,几乎什么样的人都有,畜生父母他也见的不少。
可这俩人,却又不像是不关心病人的样子。
楚惜眉心紧锁,她根本不知道什么住院记录。
她不常与柏相思联系,只在热搜或者新闻报纸上见到关注他,而媒体报道的柏相思,全然是光鲜亮丽,十分夺目的,鲜少将如今躺在床上这般憔悴的模样,暴露在大众视野里。
楚惜讲不出话,这一瞬间,她有许多想问的,但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医生长长叹息一声,鼠标滑动着电脑上,各个医生开出的医嘱。
“病人体质不好,这应该不是短时间内造成的,各项指标堪堪浮动在及格线上下,这是很危险。”
“……”
“病人体虚这点,是长时间日积月累的,现在只能勉强维持身体健康,不可能是三四年的时间就亏空成这样,一定是长年累月,一定是有很多次生病之后没有把身体养康健,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
楚惜怔然:“什、什么意思?”
医生想了想,说:“我举个例子,你买了一件新衣服,这里破了一块儿,但由于疏忽,缝补的时候漏了一针一线,这长时间下来,这儿漏一针那儿掉一线的,就破到难以补救了!”
“……相思他——”
“先听我说完,”医生微微抬手,打断楚惜要说的话,继续道,“这些都是小问题,原本好好养着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楚惜和连邑听着,心中皆是一跳,心都吊在了嗓子眼。
“但现在的问题有点复杂,”医生皱着眉,“之前有一次相同的轻微症状,诊断是普通急性心肌炎,只需要好好休息,补充营养就行,但现在这种情况,心电图上看异常明显,再不加以干涉,恐怕会发展成慢性心肌炎,可能就需要长期的药物治疗,甚至——”
“……甚至什么?”
医生抬眼看了下这对夫妻,冷淡开口:“甚至需要进行心脏移植。”
说出口的瞬间,楚惜仿佛被一只大手掐住了脖子,已经找不到呼吸的规律,忘了要怎么呼吸,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使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医生知道话说的很严重,但他有必要也有责任,将病人的情况如实告知。
并且,现在这个病人的状况,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极有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你们别担心,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只是部分而已。”医生想了想,还是宽慰了几句。
他瞧见眼前女人的脸的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神情慌张无措,身侧的男人更是紧抿着薄唇,脸色难看。
楚惜颤颤着深呼吸了一下,低声说:“我知道。”
她知医生会把结果往最坏处讲,也知道柏相思不一定就已经这样严重了。
可在名利场上,素来游刃有余,说一不二的她,面对合作伙伴各式各样的刁难时,都能从容解决的她,此时已经不受控制地把事情往坏处想。
思考着最坏的可能。
越想越着急,越着急越想,几番挣扎中,楚惜才骤然明白,她在害怕。
她害怕面对这样的后果,她没办法承担,也不想承担。
办公室沉寂半晌后,楚惜端直的身子塌了下来,平日里一直都控制到完美的表情,在此时也一一龟裂开。
医生不理会他们是否能承受住,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另外,病人在半个多月前也做过胃镜,诊断是较之前,溃疡面变大,需要定期复诊,慢性胃炎加重。”
“这是长期病史啊,心肌的毛病是最近才有的,但这胃上的毛病,可是有好几年了啊,快要十年了都,这你们做父母的,不知道么?就没给孩子养过?”
“……”
没人能讲出个理来,医生的数落字字如尖锐的石块,狠狠砸在两人心上。
旁边的打印机突突作响,医生从旁边的打印机上拿出一张新的报告单,递给面前两人。
“轻微贫血这些都是小问题,目前看起来,最严重的就是心肌炎和胃上的毛病,真得好好注意。”
两人回到病房时,似乎还有点浑浑噩噩,突如其来的诊断报告,缺斤少两的体检报告,医生近乎耳提面命的数落,都压在楚惜和连邑肩上。
令他们抬不起头。
张一见他们进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静静坐着。
楚惜坐在柏相思身边,沉默良久,忽然看向张一,声音喑哑:“你是……相思的经纪人?”
“嗯,您是相思的妈妈?”
“嗯,我是。”
张一若有所思的点头,她说怎么感觉这人眼熟,现在细看,原来是与柏相思真是十分相似。
可她当真没听柏相思说过他家里人。
楚惜沉沉呼出一口气,使劲提了口气,说:“可以找个地方谈谈么?”
张一抬头,盯着楚惜。
……
到底还是八月份,还是在楠城,很难出现雨天,初夏的绿意盎然到了仲夏已经成为了遮荫的枝繁叶茂,夏蝉仍然生机勃勃的嘶鸣。
不到六点,天就亮了。
高楼的病房不是令人厌恶的洁白,而是普通家居房,刺眼的光线刺过落地窗,扑过轻透的薄纱窗帘,变得柔和起来,落到病房内的粉蓝色花瓶上,折射出漂亮的光彩。
柏相思醒时,病房空无一人,手机被关了静音,但坚持不懈地在床头振动着。
他勉力撑起身子,还未碰到,手机便被一只手拿起,替他接通,再放到他手上,往他身后垫了个软枕,好让他更舒服点。
一系列动作快到柏相思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望着眼前人愣了一会儿,直到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柏相思才回神。
“顾老师。”
“嗯,是我,相思。”顾锦书看了眼正在摆设备的工作人员,走到一边说话,“今天怎么样了?”
“好很多了。”
仿佛睡了冗长的一觉,醒过来时,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胸口虽仍然有些闷,但昨晚的窒息感和刺痛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顾锦书轻笑了一下,他是真的有些高兴,揶揄道:“嗯,听出来了。”
声音比昨晚有力气了些。
“相思老师,”顾锦书喊他,似乎带了些尾音,笑着说,“今天我一个人约会,大家都有心动嘉宾,相思老师快快养好身体,然后回来。”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想和你约会。”
这里改动挺大的,旧版没写太多父母的事情,但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写,相思胆小沉闷甚至有点不自信的性子大半来源于家庭,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我重写了这部分。
如果大家不爱看父母这段,可以先攒着文,因为我还有几章没改完,会尽快衔接上后续内容!
非常抱歉大家!!ot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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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