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书 第6章 第六章

“……谁？你说谁？”

赵春玉陪着笑，伺候皇帝穿衣穿鞋：“淮安王妃，周国的承平公主，叶文芍。”

祝风理被国事忧得一晚上没睡好，此时多少有点烦躁：“她来干什么？”

“回皇上，说是要求个通关的文书，回一趟大周。”

祝风理多少猜到点东西，“宣。”

这是她嫁人之后第二次出门，两次出门还都是入宫。叶文芍穿戴得利索，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冻着，一进侧殿就要被这一屋子热气烤熟。

祝风理正在给她的通关碟上盖章：“这就要走了？”

“嗯。”叶文芍道：“父皇那边有点事，实在太急了。”她接过皇帝递来的文书，谢过之后就要走。

“你知道你父皇怎么打算的吗？”祝风理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你知道朕怎么打算的吗？”

叶文芍：“……您要当我父皇？”

祝风理一愣，然后笑了出来。叶文芍见他好歹有点表情了，斟酌了词句：“也差不多吧，父皇讲国事的时候也不逼着我，自然就能知道点儿。回来再说吧，我很快。”

“对了。”祝风理道：“六弟去的钟灵寺正好在你们大周，如果你能快点儿回来，麻烦把他也捎上。一个多月能发生太多事儿了，朕也有私心，让他回来静养也行。朕差人送你过去吧。”

“不用。马车太慢了，我骑马回去。”

虽然是一前一后走了，但是路线却完全不相同。

钟灵寺在西南的垚山，周国都城则在江南一带。

他好歹打听到钟灵寺里的无悲大师能治眼盲，但说实话，这消息不是他自己打听来的。就好像有人故意告诉他的一样，生怕他治不好眼睛。

无悲大师是周国的人，也就不难想到是周帝身边的人放出来的消息。

未娶公主——或者说局势未定的时候，他这个身份这个功勋无论怎样都是个威胁，但处境不一样，心思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无悲寺的台阶有三千多阶，弯弯绕绕，路滑不易走。

祝云林到寺庙门口的时候，睫毛都落了霜。他用力眨了眨，试图抖落霜雪。

“王爷来了？”

无悲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嗓子像被铁片磨过，沉沉的，莫名让人安定下来。祝云林看不见他，听着声音，大概已经过了半百。

他作了一揖：“大师。”

无悲可能是笑了一下，他伸手扶住祝云林，领着他往里走：“……王爷这眼上的余毒不算难清，要说最难的，就是伤的不是位置。”

无悲道：“明人不说暗话，萧公子三番五次暗示贫僧，皇上的心思同公子是一样的，贫僧这种人，家国天下的心怀还没修好，就只好尽其所能。”

祝云林朝他颔首：“确实如此。没想到大师也能这么想。”

山上的寺庙就算进了屋还是一样的冷。

“可能有些许风险，暂时需要放三次血清清余毒。”无悲“阿弥陀佛”了几句，接着道：“王爷可能忍住？”

祝云林躺在冰凉的塌上，想，我费劲心思寻找良方，为的就是治好眼睛，哪有什么忍得住忍不住的。

然后又想，如果不是娶了公主，安了周帝的心，自己是不是还得再熬上几年才能打听到无悲大师这号人？

他在正茂的年纪了失了双目，不甘心这种事，旁人没经历过，怎么能了解？

“……能。大师动手吧。”

语气像是去赴死。

从知道消息到来钟灵寺不过短短几天，他就要把后半辈子的运数押在别人身上。

或许是真或许是假，但现在好像什么也比不过他这一双眼睛。

无悲好像看出他所思所想，锋利的刀在烛焰上烤了会儿，趁着这点时间，他对祝云林说：“王爷，贫僧入寺的时候，住持让我们天天都要对着佛祖发问，问什么全由自己定。”

“我们那会儿有人问中午吃什么，有人问什么时候大周才能不受南蛮骚扰，也有人问什么时候太平天下，和乐一生。”

“王爷呢，现在想问什么？”

祝云林感觉到冰凉的刀刃划过自己眼边的伤口，血在往外涌。

他突然就想到五年前秋猎，他刚加冠，驾着马逐鹿，箭矢自他手中射出，张狂得要死。

又想到四年前探花宴，太后寿辰，他系着绣蟒的金纹腰带，红绸遮眼，三箭无虚发，都正中靶心。

三年前未入秋的时候，他刚退了北疆大军，在长街上一路走来，收了不少手帕花枝果子。

然后天堑白沙长河，眼前一红，手上的红缨枪下意识被掷出，恶狠狠地把附近的一个敌军钉在了地上，成了他张狂时期灭的最后一个敌人。

宫中太医使了浑身解数，把祝云林的命堪堪保住，却没顾及到眼睛，成了个失明的残废。

他想问为什么皇兄还在迟疑。为什么北疆那群傻逼不能消停点儿。为什么大周的一众夯货不能争口气大周的皇帝不能睁开眼看看他们国家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那支流矢正好擦伤自己的眼，为什么贺垣活了六十多年还没他娘的死。

为什么在一众力能扛鼎的北疆外族手里的箭矢，能射出这么不像他们的力气和轨道——像是没射准，像是弓没拉满。

但都给他憋回肚子里了，他突然就想到这几天以来听到的所有话：“……王妃漂亮吗？”

无悲：“……”

幸亏大师手稳，不然指不定要出事儿。

眼角边还滴着血，无悲替他擦了干净：“漂亮。但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佛门六根清净，阿弥陀佛。”

眼边隐隐疼了起来，细细密密的疼，先是酥麻，然后才有种被扯破皮肉的痛：“最近听的太多了，总归好奇了些。连大师都说漂亮，那肯定不是诓我了。”

无悲笑出了声来：“王爷之前也还是楚国门面。”他手上的动作没停：“算着时间，公主估计今晚就能到周国境内。”

“……她为什么回来？”

“那王爷应该比贫僧清楚。”

祝云林这才放第一次血。无悲给他眼睛上裹了几层纱布，绕到脑后打了个结，像极了话本上那些刻意蒙住眼的少年。

无悲嘱咐了几句，推门去做午课了。东河这才有时间同他主子说上几句话：“怎么了吗，王爷？”

祝云林叹了口气，道：“放眼大楚，竟没有一个太医可以医本王的眼睛的。你说这是太医不行，还是另有原因？”

东河低着头站在一边，他一身黑衣，显瘦又清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怕冷。

“今天看到无悲大师才有点儿眉目，我早该怀疑了。”祝云林的语气越来越冷：“你抽空下一趟山，甩开别人，别叫人知道行踪。你去查查贺垣那老东西……不对，你拿着我的腰牌去找承平公主，让她注意张柯的动向，你就守在她周围，看看到底有什么花样。”

东河攥着祝云林给他的腰牌，神情有些踌躇。

“你怎么不说话？我没事儿，你别担心。”

东河：“不是……属下是想，承平公主未必认得。而且您要是不说清了前因后果，公主也未必明白。”

祝云林沉默一会，道：“你告诉她，本王差不多知道你们大周目前局势，心思都是一样的，没什么隐藏不隐藏。把害群之马当孙子一样放在案板上暂且求不得，及时止损才能亡羊补牢。”

“哪里就能巧成这样。这消息说是从萧至明哪儿来的，但中途经了多少人手呢，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才让本王知道？这毒既不是一般人能解的，自然也就只有下毒的人才有对应良方。贺垣和张柯可能有勾结。”他说：“进宫传话的时候，你就说，答应她的梅园种完了。”

说完了他还不忘提醒一下：“这可不能说空话，你先传个加急的书信，叫府里那群人抓紧把梅园种上。”

祝云林：我给大家放一个连作者本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屁

完全不能理解我当时抱着怎么样的心态写出我自己都看不懂的一堆话，不想改了，写读后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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