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芍一大早还没完全清醒,就被祝云林这一出弄得晕头转向。
她安抚性地拍拍祝云林的背:“怎么了?怎么说这个?”
祝云林暂时没回答,只是看了眼叶文芍还光着的脚,稍微蹲了些,抱着她腿弯把她举了起来托着。
叶文芍突然被直直抱起来,下意识就扶上祝云林的肩,抓着他的衣服,一脸懵地又被抱回到床上坐着。
阿锦左看看右看看,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干脆就自己出去,留给这两人一点儿发挥空间。
叶文芍:“不是,你怎么了?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
祝云林皱着眉一五一十地都说了,甚至连梦里她穿的什么、怎么抱的孩子、踢他时用的哪条腿都说了个清楚。
叶文芍越听越觉得好笑,昔日百战百胜的淮安王爷居然因为一个梦大早上跑到这儿来“撒泼”,说出去谁能信?
她只能无奈地笑了下:“你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能梦到这么奇怪的东西?你还想过只娶一个啊?没事儿,我这个人比较大度,你多填两房开枝散叶,不会说你的。”
祝云林说不上来听到这话是什么感觉,于是就帮叶文芍穿起衣服来。
用完了早膳,祝云林就得去替祝风理焦头烂额,那一堆文书放在书房里,也不能晾着。叶文芍自己忙完了,生怕祝云林眼睛累着,就寻思着过去帮忙。
祝云林从一堆纷乱的国事里抬起头,朝叶文芍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待人坐好了,也开始拿起文书来看了,就自觉的闭上眼睛歪在叶文芍肩上。
叶文芍也没管他,提着笔就开始批公文。
“北边的战事还没结束呢?”
祝云林点点头:“嗯。都知道中原闹了大事,上赶着来掺乎一下,生怕别人好过。”
北疆与大楚的矛盾可以追溯到百年前。
地域辽阔,但土地不适合耕种,因此该怎么穷还是怎么穷。领主深谙“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直往南攻,意图攻占中原,获取物资又扩大土地。
纵然野心昭昭也无法抵御刚刚登基背景浑厚的老皇帝,出兵五十万,杀了北疆一片狼藉,最后输了不说,还得每年纳贡,穷上加穷。
北方的领主代代都想翻身,奈何大楚不给机会,好不容易局势动荡,就得抓紧。
“这些事儿倒是听说过一些。北疆那边儿的人信仰感很足,打了这么几代,也不是办法。不如帮他们想想如何变富。”叶文芍翻看着一封封文书,设身处地了一下祝风理,只觉得祝风理没去寻死就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祝云林闭着眼,闲得发指,就把叶文芍的一缕头发缠绕在手指上肆意玩耍:“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来的闲心去想北疆呢?而且北疆与中原不合都快成根深蒂固的思想了,贸然打破,好像都不习惯。”
叶文芍:“那就循序渐进。北疆的土地不适合种粮食,那就种药材,然后与中原的粮食交换,打通一条路,经济上就暂时不会出问题。北疆那边民风豪放,与中原地区受的教育本就不同,拿一个地区的教育去妄自揣测本来就是不对的,这方面就随他们去。久而久之,自然就有密切来往。”
祝云林怔了怔,惊讶于叶文芍的眼见。然后他笑了下,说:“早该把你娶回来的。”
叶文芍一目十行扫过去,丝毫没在意祝云林这话的意思,只是道:“话讲出来听着自然简单,做起来倒不容易。首先就得打得北疆安分,然后才能谈和。根深蒂固的东西拔起来还真不容易。”
祝云林拍了拍叶文芍的脑袋:“谁说不是呢?等我抽空进宫就把这事儿跟皇兄说了,看看他怎么想。”
“皇上顾虑也多,这种事儿其实静下心仔细想想,应该都能想到。”
祝云林沉默了,他实在不能说这种谁都能想到的事儿偏偏宫里还真没人想出来。不止是因为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有一种视对方为宿敌的不屑。
叶文芍果真是他听说的那样,跟文臣走得近,一肚子也都是家国天下。
祝云林攥着她的头发出神,只觉得窝在狭小京城的一隅里有个能相伴的人,也足够温馨。
虽然谈论的不是什么风花雪月,也跟情爱占不了边,但勉强是个“博爱”,还是可以接受的。
没成婚的时候只想不遭束缚,成了婚之后才发现原来家里的烟火气都是这么来的。
祝云林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这种事情完全超脱了理性范围,是感性的指向和内心的肯定。
玩头发这种亲密的举动就是祝云林刻意拉近距离的表现,偏偏忙于帮他分担政务的承平公主不领情,停下笔,问道:“你拽我头发做什么?”
祝云林:“……没什么。既然北疆都有主意,怎么南蛮还一直死咬不放?”
“因为南蛮那边儿原本就富,他们也就闲着没事儿来挠你一下。之前那么多文臣聚在一起讨论了好久也没讨论出来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后来才发现那就是吃饱了闲得,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周边儿一有点什么都要打上南蛮的印子。就说那个东海和南海吧,按道理说,本来就是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南蛮在南边儿偏西的位置,与南海沾了些边,却总不至于管辖范围内的岛屿都要咬上一口,属实无语。”
叶文芍逐条逐条给他分析,就光是一上午,给祝云林这个好久没问过事的人上了一课。
隔天,这些话就传到了祝风理耳朵里。
祝风理喝了口苦的发涩的茶,勉强清醒了些,打起精神去听祝云林说的话。末了,沉默好久,才道:“确实有理。可是这样一来,双方经济不就得互相依靠了吗,万一哪天一个不高兴,这经济链不就断了?”
“但要是真能落成这样的形式,双方互利,北疆那边再怎么冲动,也得为自身考虑。这相当于算是一条绳子上的了,不会无缘无故就拿自己开玩笑。”
祝云林见祝风理犹豫不决,心里想着这事儿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干脆出了个主意:“不然这样,皇兄。咱们先把自己的事儿搞完,等处理完流民山匪,我们就能派出使者去往北疆,仔细谈谈这件事儿。”
祝风理点点头:“也好。”一想起天下不安定,祝风理头都快炸了,今天这边儿有动乱,明天那边儿就有大批流民不知如何是好。冬天,天冷,还容易冻死人,北边已经死了一大批了,刚派了贺思兰去稳一稳,中途又遇到山匪,正在与之周旋。
刚派了武将过去支援,南边的水盗借着南北温差南海不结冰又来肆虐一翻,冬天也不闲着,个个都得出来搞事业。
“这样吧,六弟。萧卿忙着安置周国的皇子公主,贺卿又在北方吃苦。科举的文题迟迟未拟,你叫公主抽空想想。”他叹了口气,又道:“周国的皇宫还得拆,留了那么大一片地方,也总得规划一下。既然公主在想文题,你就拿着图纸也考量考量该怎么办。”
他道:“等这满目疮痍都缝补得差不多了,你眼睛估计也不用这样仔细护着了。到时候就托你去北疆那边谈和,带上公主一起。”
皇帝天天处在焦虑当中,如果说非有什么娱乐方式,那就是吃饭睡觉和趁着聊国家大事的间隙中聊点儿家常了。
祝风理几句话之间一点儿留给祝云林接话的缝隙都没有,大有把这几天没说的闲话都补回来的样子。他好奇地问道:“之前总听你说最怕娶亲,怎么现在看来相处得倒不错?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这皇帝当的还确实有点样子,一问就问到重点。可惜被问的人真是一点儿也不想回答他,只是喝着茶,心说这茶太苦了,回去试试更甜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