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亲戚偷瞄下面色不变的沈眠,光明正大朝小妹递眼色:蠢货!还不快道歉!
小妹将沈眠对自己笑,微微昂首,更加听信沈眠讨厌许沨的传言,“是啊,许沨就是个外来孩子,野种,不说吃不吃得惯,就是想吃,也吃不了这些,现在光是坐在您身边,我都替您嫌脏。”
李楠雪的笑容僵住,抓紧杯子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无人反驳,小妹更加得意,没有注意到周围人逐渐难看的脸。
她拿酒想过去献个殷勤,刚起身就被李楠雪拽了一下手臂,小妹有点脑,气道:“姐,你别挡我财路呀!”
小妹婀娜俯身倒酒,目光有意无意贴近眼前面容俊秀的男人。
以前只敢远远瞧几眼,今个儿是踩了运,能描摹这么一张漂亮的脸,看的她真是心潮澎湃,又自愧不如。
酒快涌出瓶口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向上一拖,没让这酒倒下来。
小妹笑问:“怎么了,沈总?”
沈眠并未理会她,目光觑向餐桌的某个空位,触及到身旁的人时,那人嬉笑道:“诶呀,真是无事献殷勤,你们李家人要不要脸啊,还我们沈家沈家,谁跟你是一家人啊?过几天舒坦日子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又有人说道:“怎么不见沈乐言来家宴啊?这是....又放长辈鸽子啦?”
李楠雪脸色由白转红,她捏紧筷子,刚反驳,“乐言他…..”
“要不说他们不知好歹呢,我们沈总不计前嫌,养了小三和她孩子这么多年,可算是仁至义尽了,就这还不知足呢。”
小妹在这时听出气氛不对劲,可眼前的男人还是笑着的呀!怎么气氛成了这样!
她双手端着酒瓶,倒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颤巍巍抬着手臂等沈眠发话。
一个没稳住,红酒洒出来,有几滴染红了沈眠的衣袖,她脸色煞白,立即道歉:“对不起!沈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帮您擦!”
‘啪!’,李楠雪吓得一抖,眼睛都直了,甚至分不出余光去瞅摔倒在地的小妹,只盯着沈眠。
这巴掌来得快又响,唬得众人全部哑住。
有教养是假,脾气极差是真,只是众多亲戚头回瞧见沈眠动手,却是对一个女人。
许沨也有些在状况外,等他回过神,自己已经把沈眠通红的手掌牵到手心里了。他皱了皱眉,小声问:“哥,疼不疼?”
沈眠眼里流出几分古怪,却没看许沨,但“打人的是我,我又不疼”简直写在他哥的脸上,许沨只是望一眼便看出来了。
沈眠抿了两三遍唇,才慢吞吞十分别扭地向许沨吐出一句:“我没事。”
地上,小妹捂着脸大声哭叫:“你,你怎么能打我?!你怎么能打女人?!”
李楠雪干笑两声,出来打圆场,“是我家小妹太不懂事了,您别放心上,我让人给您拿两个冰袋敷敷手。”
“不麻烦了。”沈眠轻拍两下许沨的手心,随后收回自己的手,“你们慢慢吃,我就不奉陪了。”
“这…..不吃饭了吗?沈总?”“是啊,吃点东西再走,何必为这种人费心呢。”“要不然我们出去吃吧,看沈总想吃什么?”一群亲戚忙起身去送。
餐桌登时只剩几个人。“哐当”,李楠雪唰得瘫坐在椅子上,心里一团火没地洒,只能瞪向小妹,吼道:“还在这丢人现眼!”
小妹哭哭啼啼抹着泪跑上楼。
李楠雪牵了牵嘴角,端酒招呼其他人,“大家继续吃,继续吃,想吃什么尽管说,不要客气,诶,我们家松洺还有壶好酒没拆过呢,我去拿!”
“不用了,李女士。”有位妇女抱着小孩站起身,“主人公都散了,这饭吃起来确实没什么意思了。”
“以后还得谨言慎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您心里得掂量清楚才行,惹了沈总不快,遭殃的可不是你一个人。”
几人纷纷站起,“走了走了,回去吃年夜饭,都别待着了。”
......
李楠雪梗着脖子,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她咬紧牙,推翻面前所有餐具,“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呸!“
心里不够解气,她抬头对楼上吼道:“沈松洺,你看看你生出来的好儿子!没心没肝,到家也不来看你,亏你还想着他!我看你留着这条贱命等到死都别想再见他!”
到家门口了,沈眠因为临时会议转脚去了公司,没回家。
白炽灯冷清地照着整个房子,推门进来后,寒气也一股脑堆在玄关处的软垫子上。许沨推开沈眠房间的门,空气里弥留的雪松味和身上的寒气搅和在一块,莫名令人发晕。
他张开双臂,笔直倒在床上。
“又是一年...”许沨喃喃道。又没回家,明明就差临门一脚。
再不回来,这房子就没有沈眠居住过的痕迹了。
既然不喜欢回来,当年又为什么要说“这是我们的新家”?
手机铃声突兀响了一下,许沨翻身,把电话放在耳边,“我是许沨。”
“我当然知道你是许沨!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你今天下午竟然就那么爽快地把我丢下了!”手机里头传来顾让鬼哭狼嚎的声音,“你个臭傻逼,你就宝贝你哥,不宝贝我这个朋友是吧!绝交!老子要跟你绝交!”
许沨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把顾让丢在那儿了。
“抱......”
‘歉’字还没说出口。
“谁要你抱!抱了也不和好!你知道我手机没电了吗!?你知道我是走回家的吗!虽然后半段家里司机来了,但是!我前面走了四公里!”
许沨:“......”
——“我是想说.......”
“算了,抱就抱吧,好兄弟抱一抱,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呜呜呜呜。”
许沨:“......”他颇为愧疚地提议:“要不我办张会员卡?”
“好啊!”
转完钱,置顶的聊天框新弹出条信息。
[哥哥:压岁钱转进你卡里了]
[哥哥:钱要用到实处,别乱花]
聊天框顶部还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不到半分钟,第二句话忽然被撤回了。
[沈眠:随意支配]
他去app查了下金额,整整多出五百万,给的钱真是越来越多。
许沨把钱转进另一张银行卡,发怔似的盯了会聊天框,也不知道想看到什么。
顾让说道:“会员卡我给你办好了,明天你几点来?”
“晚上八点吧。”
-
街上挨家挨户的店门前结着彩色的雪,路灯映坠下来的光束携着飘雪闪着晶晶白光。许沨靠着电线杆抽烟,嘴边呼出的白气远瞄着似雪。
黑色冲锋衣的肩头湿漉漉的,潮湿一片,灰帽子蓬乱的毛尖上也落了几颗雪。
抽完烟,许沨打开装有美瞳的盒子,仰头戴上,缓慢眨两下眼睛适应。
聊天框内的顾让还在催促,许沨收好盒子,迈步走往通往天上月的台阶。
美瞳是近几年才觉得有必要戴的,因为他瞳色特殊,但凡知道沈眠的人都清楚他有一个蓝色眼睛的弟弟,只要在外头惹点事,就有人找沈眠告状。
沈眠对那些闲出屁前来告状的人通通有赏,许沨心里清楚是为什么。
因为不在乎,所以用钱息事宁人,要是真兄弟,哥哥劈头盖脸将惹事的弟弟臭骂一顿才是正常的,不是吗。
顾让在天上月包了会员场,不接待除天上月会员除外的客户,加上过年人少,场内只有他们两个在射箭,其余全是过年加班的工作人员。
才待了一会儿,脸就被室内的热气晕出一层薄红。许沨从弓箭柜挑了把顺手的,抬手射出一支三十米的十环箭。
射箭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
“卧槽了,我真觉得自己现在还挺牛逼的。”顾让叫道。
他指着扎满十环九环箭的靶子,“看见没,哥动动手指就是十环九环,我要是进国家队参加奥运会,那不随随便便拿冠军啊。”
许沨瞥了眼,不咸不淡道:“那是我的靶子。”
顾让:“……”
顾让眯眼一瞧,还真是。
“小张,小张!帮我把这两个靶子换一下!”
“好的,老板。”
场内没有贩售机,要买水得去外面或者喊服务员,但现在场内唯一的服务员正在帮某人偷梁换柱,他只能走出射箭场,到外面的机器去买水。
场馆走廊还有其他房间,每个房间根据客户要求有所不同,比如这个贩售机旁边的门,里面不是射箭馆,而是正响着不知道哪首老歌的KTV包厢,一个中年男子还在里面走调喊麦。
许沨听得烦躁,盯着里面的矿泉水,尝试用意念让它快点滚下来。
包厢门打开,服务员端着空掉的果盘,临走时没关好门,留出一条缝,中年男子的声音更加雄亮。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贩售机里的两瓶水终于如愿以偿掉下来,他弯腰拿走,刚起身,熟悉的嗓音忽然割裂所有噪音浮近耳畔。
“我不太会唱歌,你唱吧。”
许沨转过身,视线划进狭隘的门缝,亦如昨天在车窗里见到的情景,他最先看到的是沈眠的眼睛,再是那张笑得漫不经心的脸庞。
沈眠的旁边坐了人,挨得很近,旁边似乎是一条女人的手臂,许沨扶住门,指尖无意识收紧,里面的场景疏朗些,他看到一个面容娇艳的女人偎在沈眠身旁欢笑。
她把手中的酒杯推到沈眠嘴边,沈眠非但没有拒绝,反而满含笑意扶着女人的纤纤玉手喝下去,酒水滚进他的喉咙,却烧进了许沨的胃里。
“叫你喝你就喝啊,这喝多了回去还不是我替你收拾。”女人笑着嗔怪,“少喝点,这杯结束我就不喂你了。”
那唱歌的中年男子举着话筒,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我现在知道沈总应酬为什么总带杨小姐了,原来是让杨小姐出面替您‘挡酒’啊,真是好计策,我回头带我老婆也效仿效仿。”
“说笑了,酒这种东西,还是让爱妻少喝点吧。”沈眠道。
许沨从未听说过什么杨小姐,沈眠身边有这样的人物?
“…..”他不想再听,背身躲到门旁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火星在他漆黑的瞳孔里燎起,像是要将这层虚假的外壳烧毁。
他料到沈眠可能谈恋爱或是有...床伴,但他不想亲眼见到——他真的会非常嫉妒。
火星很快燃到了棉芯,许沨闭了闭眼。
算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回到射箭场,心里积压的情绪有地宣泄,许沨不间断地射出十几支箭,把红靶心射烂了,心情也就好了一点。
“干嘛呢,你跟靶子有仇啊?”顾让挥手让小张换掉,扔给许沨一瓶水,“来,今天玩得够久了,要不歇会儿回去?”
许沨仰头灌口冰水,抹掉嘴角的水渍,嗓音沙哑,“你先走吧,我在这再待会儿。”
“那行吧。”
顾让走了段时间,许沨歇够了,拿起弓箭起走到站位点。
本来只有许沨的场馆突然来了几个人。
许沨在原地一僵。
沈眠和包厢里的中年男子从对面入场口朝这边走过来。
他知道自己应该低头避免被沈眠认出来,但他没有,直视的目光像是燃烧的烟芯,要将远处的人洞穿。
忽然,他心情好很多——沈眠身边没了那个杨小姐。
小张去送顾让,场内换了别的服务员来,“两位老板,那边是弓箭柜,你们先去挑,我去找两个教练来陪老板们玩,请稍等。”
中年男子点点头,笑着对沈眠说:“沈总,射箭可比其他项目有趣多了,我之前带我女儿玩过一次后就一直念念不忘,今天真是拖了您的福气,您真不考虑考虑试一试?”
沈眠轻笑,“既然刘总都这么说了,不试一试确实很可惜。”
服务员跑回来,却只找来一位教练,他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啊两位老板,其他教练都在别的场工作,抽不开身,所以只能叫一位来,实在是抱歉。”
刘总摆摆手,“那不是还有一个吗?”
服务员一看,这才注意到远处站着的帅哥,许沨衣服配色确实跟教练制服相似,但不是教练制服,胸前没天上月logo。
况且,场内教练穿便服的也有,服务员一时不确定,只好跑过去问:“你是编号哪个的员工?”
“.......”许沨正想否认,却突然发现沈眠在看着自己,他倏然感到一阵儿心慌——他在跟沈眠对视。
第一次,沈眠没有躲避他的视线。
许沨鬼使神差地回答:“刚入职,还没有编号。”
服务员问:“会射箭吗?”
“会。”
“那行,你伺候下这俩老板,到时候下班来找我,我给你先记着,把这钱算到下个月工资里,成不成?”
“好。”
许沨跟着服务员来到沈眠面前,头却不敢抬太高,万一只是因为站的远他哥才没有认出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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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会不会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