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珂毓拿着饭菜到医院时,走廊伫立着的保镖都不见了。
徐锦正要叫人送饭,见段珂毓来了很是惊喜。
“段少,您来了?”
段珂毓点点头,让徐锦回家,他在医院就好。
席珩的线上会议刚好结束,看到段珂毓手里的饭菜皱了皱眉。
“我伤得不重,也不挑食,你不用每天这样。”
段珂毓神情一滞,没有说话,默默把饭盒打开。
徐锦看了看两人,轻手轻脚离开。
话说出口,席珩觉得自己措辞有些不妥,又补救道:“我只是觉得你每天来太累了。”
“我现在不上课,做饭而已,没什么辛苦的。”段珂毓解释着,偷偷瞄了眼床上的男人。“源源不懂,买电瓶车是我太鲁莽了,当时也没想到停下车再跟你聊,我做饭送过来,算是道歉呀。”
他想说服席珩,因此刻意放软了态度。
略带撒娇的声线真是磨人,每句话的尾音都挑-逗着席珩的心尖。
害怕青年看出异样,他选择埋头吃饭。
段珂毓见他态度缓和,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
他的手白皙匀称,手指瘦削,十分漂亮。
那指节把着水果刀,微微用力就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席珩心跳快了一拍。
他真怕那锋利的刀刃会伤到这双不染尘土的双手。
好在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接着电话铃声也响了起来。
段珂毓擦了擦手,拿着电话站起身,是一个青城的陌生号码。
有些疑惑,他顺手接通,往外走去。
谁想刚接通便是一道刺人耳膜的尖锐声音,霎时把他钉在原地,分贝之高连床上的席珩都听得一清二楚。
“段珂毓!你为什么要缠着他不放!为什么不能把他让给我?”
电话对面的男人非常激动,近乎是疯狂地咆哮:“你要什么没有,为什么还要跟我抢他!”
段珂毓一时难以自处,有些尴尬地回头,席珩善意地笑了笑。
手机中的人还有几分哭腔,“你明明都知道……你根本就没有管过,其实你根本不在意吧,那为什么不能把他给我!”
段珂毓连忙抓着手机落荒而逃,打算去病房外结束这场闹剧。
“你好。”
“别装了,段珂毓,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冷笑了一声,语气阴恻恻的,可能是因为敌意太强,让他有种莫名的不适感。
段珂毓定了定神道:“抱歉,你是?”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仿佛自己身处局外,丝毫不关心自己丈夫的不忠。
男人冷哼一声,“江清,我们见过面。”
宋景焕的助理,江清。
两人确实见过面,在段珂毓尚未得知他是宋景焕的出-轨对象时。
那是很早之前,他去伍景,还是这位新上任的助理接待的他。
他那时还诚心夸赞过对方优秀帅气。
“哦,宋景焕的助理,我知道了,你有什么事?”
江清此时稍微平静下来,哂笑一声:“是前助理,段少可能不清楚,我已经被伍景辞退了。现在被行业封-杀,处处碰壁!”
“我确实不知道,江先生今天打电话就是想说这件事吗?”
“当然不是。”江清冷哼一声,“我有时也很佩服你,能对景焕在外面的事儿视若无睹。”
段珂毓听着他的嘲讽,也笑了一声,“谢谢夸奖,他外面的人那么多,我要是每个都去关心,实在是太忙了。”
“你自己信吗?要是真的不在意,为什么把我赶出伍景,所以你很在意对不对?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段珂毓懒得解释,直接道:“如果江先生没有其他事就挂了吧,要上诉请去法院,未交接完的工作找宋总。”
他说罢要挂,江清终于说出了目的。
“具体的东西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三天之内我如果没有收到五百万,照片我就卖给媒体!”
嘟嘟两声,那边挂断了电话。
邮件里的画面需要解码,段珂毓的心脏狂跳不止。
加载出来的画面一瞬间暴露在眼前,那是chi裸着的两人在抵死缠绵!
视频图片一齐都发了过来,段珂毓抖着手往下滑,耳边嗡嗡地响着什么声音。
知道是一回事,可当这些肮脏和龌-龊摆在面前时——
段珂毓无法想象,那个共同约定余生的少年,曾经那么温柔,却和别人在床上翻云覆雨,肌肤相贴。
猛然按灭手机,段珂毓颤着手盖住了眼睛,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真该骂一句活该!
就该让宋景焕的luo照登上头条,让他尊严尽失、身败名裂!
自己也真是可悲,被小三上门威胁勒索,还要给宋景焕擦屁-股。
天空缓缓失色,黑暗自远方蔓延开来,路灯昏黄,透过窗户照进来,走廊的墨晕散开了些。
只是那束阳光般的光芒并未落在段珂毓身上,恰巧把他隔在了阴暗的角落。
段珂毓吸了吸鼻子,深呼吸好几次,站起身来,拨通了大哥的电话。
“你联系他吧哥……对,他说是三天的期限……我发给你……”
段莫荀应该听出了他的不对劲,“你想好了,要离婚吗?”
“早想好了,哥。”段珂毓扯了扯嘴角,“这件事牵扯不到荣正就好,其他人随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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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珂毓刚一推开病房的门,席珩就看了过来。
青年的眼眶还是红的,冲着他牵了牵唇角,笑容勉强。
席珩张嘴想说些关切的话,又不知从哪切入。
段珂毓沉默着坐了下来,看到之前削了一半的苹果,“你饿吗?我先回去弄点饭菜。”
他说着起身,席珩连忙拉住他的手。
“珂毓,我……”
他坐在床上,近乎虔诚地仰视段珂毓。
只是静静看着那双墨色的、清澈的双眼,眼底有轻晃的微光。
心事在唇齿间徘徊了不知多少遍,却又笨拙地说不出来了。
段珂毓并不催促,只是等着他,甚至因为这不合时宜的停顿渐渐严肃了起来。
席珩激动悬吊的心脏此时也安定下来,连呼吸都静谧得难以察觉,他似乎是失聪了,又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只有这一个瞬间。
这一秒,他如此热烈又渴-望地给予一个人爱,如电光火石。
段珂毓太需要爱了。
不,或许他不太需要,但席珩已经等不及了。
他说:“宋景焕不是个好东西,你……”
你看看我怎么样?
他还没有说完,段珂毓就反应了过来。
缓缓地、又像是迅速地,把手抽了出来。
委婉又直白的拒绝,只能听到清润的嗓音温柔地说话。
“谢谢你席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已经彻底看清了,不会再陷进去的。”
席珩眼神沉沉,意味不明,问他:“你真的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段珂毓点点头,说自己有事需要处理一下,“晚饭我拜托程晨一会送过来。”
他拉开门出去的时候,席珩心里叫嚣着把他留下来。
他想告诉段珂毓,说宋景焕多么恶劣多么不值得。
你还要继续爱这种人吗?
他等不及要向段珂毓证明,自己要比宋景焕这个所谓的丈夫好得多。
你不如离开他跟我在一起。
可席珩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看着段珂毓离开的背影,生生咽下了那些没来得及诉出的感情。
这只可爱乖巧的小狗,其实也有撕碎血肉的利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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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段珂毓心神不宁。
他看着车窗外迷人炫目的霓虹灯光,心跳如鼓。
敏感多思如他,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席珩的言外之意。
可是,这太突然了。
突……然吗?
段珂毓有些后知后觉,他想起男人搬到自己楼上的那天,想到每天早上两人的偶遇,想到席珩的那碗粥,又想到自己给他在家里备的拖鞋,又想到阮子墨的话:“外边都传席家出了第二个情种!”
他越想越慌。
下意识不敢相信,那样的猜想太过离谱,甚至让现在身处情感囹圄的自己感到惊悚。
方才在医院,段珂毓几乎是本能,叫停了席珩的呼之欲出。
他实在不知如何回应或拒绝。
这短短的一天经历了太多起伏,段珂毓裹着棉服窝在车后座,思绪万千。
恍惚间不禁怀疑,兴许是自己误解了席珩的意思。
说不定是因为与宋景焕这畸形的三年婚姻,被他伤害了太多,导致自己现在都有些自作多情。
冒出这样的想法,段珂毓的心安定了几分。
却又猛地想起,他和席珩肌肤相触的瞬间,他握住自己的手……是有意还是无意?
车稳稳停下,司机下来为他打开车门。
等了许久的宋景焕马上朝这边走来。
段珂毓心里有些不悦,没有表现出来。
“珂毓,事情我已经处理了,我……我不知道江清拍了那些东西!”
他瞄了一眼段珂毓,低着头,“也没想到他还会来找你,你……是不是都看见了?”
他的声音抖了起来,带上了哭腔。
“都怪我,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一副悔恨不已的模样。
段珂毓深吸一口气,“没事,事情处理了就好。你注意点,我不想被打扰,也不想知道你的那些事。”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找人了,我只有你一个了小毓,你相信我!”
段珂毓看了他一眼,“小毓”是宋景焕中学时对他的称呼。
宋景焕见他停下了脚步,面露喜色,想拉他的手。
青年躲了过去,绕过他走近了电梯。
“别说这些了,离婚协议的事项你找梁律师吧。”
宋景焕试图跟着他上电梯,段珂毓直接伸手挡住了他。
“这么晚我要休息了,不会招待你的。”
他的语气冷漠,宋景焕有片刻的错愕,他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发现陌生了许多。
好像……一直以来的温柔和耐心都消失了,疏离和淡漠却那么明显。
段珂毓也看着宋景焕,形容憔悴,倒也还是英俊潇洒,哭过,鼻尖和眼尾还有些红,甚至有淡的泪痕,胡茬没有打理,眼神……竟然溢满了痛惜和眷恋。
电梯门缓缓关闭,段珂毓松了口气。
终于……他对宋景焕没有心软,不再动容。
这道爱的枷锁,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