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棠被茶水呛了一下,咳嗽起来,谢淮抿了抿唇,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这,这个嘛!”苏知棠强扯出一丝微笑,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其实……”
说着,苏知棠把求助地看向谢淮,谢淮没想到刚刚说的话让秀秀记住了,这会儿眼神飘忽不定,耳根子都红透了。
在秀秀求知的眼神中,外面传来文郎中的脚步声,苏知棠松了口气,喜气洋洋迎出去,“文阿爷,你回来了!”
秀秀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谢淮,谢淮沉默了一会儿,生硬地转了个话题,“过来,我给你编个头发。”
大牛哥的手可比文阿爷和知知姐巧多了,秀秀立刻放下心里的疑问,美滋滋地坐在了谢淮面前。
院子外的苏知棠接过文郎中的背篓,想到下午的事情,忍不住斟酌着问道:“秀秀的父母……”
文郎中讶然地看了她一眼,叹气道:“看来你也听说了。”
看着屋里正在说话的秀秀和谢淮,文郎中又长叹了口气,“秀秀她并非我的亲孙女。”
文郎中坐在院里的板凳上,低声道:“当年我在京城游历,路过一户官兵把守的人家,那家男人在门口喊妻子临盆,求个大夫稳婆。我本不想惹祸上身,但又不忍心看着两条人命白白葬送,就毛遂自荐进了他家。”
苏知棠给文郎中倒了杯水,文郎中喝了一口又继续道:“可惜拖得太久了,虽说孩子活了,可他妻子生下孩子就大出血,眼看就要不行了,她拉住我,求我带走这个孩子。”
文郎中似乎陷入了回忆,“我原想拒绝,那个男人也跪在我面前,说因为国公府一案,他们不日就要被流放,孩子一定活不了多久,只求我给孩子一口饭吃。我无儿无女,想着养一个孩子也好,就带走了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秀秀?”苏知棠问,心里却觉得国公府一案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文郎中点了点头,“我把孩子放在药篓里背出来,又在京城里盘桓了几日,直到那户人家被官兵带走,我才急忙抱着孩子回了大河村。”
想到那日在山洞里秀秀问什么时候去京城,苏知棠忍不住又问:“那秀秀也知道这件事吗?”
“我早就告诉她了。”文郎中满面忧愁,“对外我只说她是我过继来的远房孙女,只是村里的孩子年纪小不知事,每每我上山采药把她留在家里,这群孩子就跑来欺负她,她也不和我说。还是有天我回来得早,刚好看见了,自那往后我再上山就带着她,也让她认认草药,以后也能有个生计。”
闻言,苏知棠对秀秀心里的疼惜又多了几分,也立刻明白那天赵木头为什么会那么看自己了。
文郎中低头看着桌上的茶杯,其实他第一眼看到苏知棠和谢淮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两个不是普通人,他们两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非富即贵。
原本他以为这两人是假借着夫妻的名义私奔的,可这几日观察下来,文郎中发现他们两个之间有种莫名的默契,似乎是一起生活了很久一般。
如今他年纪大了,这世道又不太平,若真有那么一天,他的秀秀总得有人护着,无论这两人以后怎么样,他总归是救了两人,届时让他们给秀秀一口饭吃应当也算不上难事。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把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带回家中,还认了苏知棠做孙女。
苏知棠不知道文郎中心里的想法,她自己暗自琢磨了一会儿,秀秀便拉着谢淮出来了,给苏知棠和文郎中展示自己的新发式。
吃完饭以后苏知棠道:“这几天土坯也买了不少,我准备明天就招些人手盖房子。”
文郎中点了点头,“那我一会儿找里正,让他明天帮着喊几个小伙子过来帮帮忙。”
犹豫了一下,文郎中又道:“明天我去买点肉,人家来帮忙也不好让人家空着肚子。”
苏知棠不会做饭,她顶多给秀秀打打下手,可秀秀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做得了那么多人的饭。
“文阿爷,不如我一天给他们二十文的工钱,这个饭嘛,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回家吃应该也方便吧。”苏知棠迟疑着开口。
文郎中一愣,这邻里邻居的,哪有掏钱请人盖房子的呢?
“我这几天不上山,在家做做饭也是使得的。”文郎中试探道。
之所以让秀秀做饭,文郎中也是怕有一天自己突然没了,秀秀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做得好不好吃的总归饿不死不是?
“文阿爷,一会儿我跟着你去里正家吧。”苏知棠沉默了一会儿,秀秀的厨艺就是文郎中教的,主打一个不难吃也绝不好吃,总之不会让人饿死就是了。
从屋里翻出一包蜜饯,苏知棠就跟着文郎中去里正家了。
里正家的房子算得上是大河村最好的房子了,这会儿里正一家都在院里歇着,看到文郎中和苏知棠过来了,立刻把他们迎了进来。
苏知棠把蜜饯塞进里正媳妇手里,两人推让了几次,苏知棠便笑道:“阿奶,给家里的孩子们吃个新鲜。”
里正媳妇一转头就看到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正眼巴巴地盯着,当下也不好意思推回去了,只笑容变得热切了些,“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你们今天过来是?”
“前两天我收了些土坯,这不准备盖房子了。”苏知棠道。
里正媳妇便笑道:“是该早些准备着,下个月就要春种了,这会儿盖房子正正好。”
一直没说话的里正也点了点头,“知丫头,你就放心吧,等明儿我早早喊了人手给你帮忙。”
苏知棠继续道:“只是我和秀秀都不大会做饭,所以就想着……”
里正媳妇一拍大腿,“这算什么事,等明儿我让你婶子去帮忙。”
苏知棠一愣,忙道:“我是想着一人一天给二十文工钱,这个饭就各自回家吃,里正阿爷,您觉得可行吗?”
里正和里正媳妇对视一眼,这事在大河村还是头一次听说。
里正的大儿媳妇李氏眼睛一亮,一顿饭值几个钱,还是给工钱实在,正好她家男人也在家,顿时笑道:“爹,我倒觉得这法子好,文叔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给工钱也方便些。”
里正哪里不知道李氏在想什么,只是如今地里没活儿,去县里干苦力一天也就二三十文。
这么一想,里正立刻就答应了。
次日一大早,里正就带了十几个人帮着盖房子。
苏知棠已经和文郎中商量好了,两家挨着,这样少盖一面墙,也能省些土坯。
家里的土坯已经准备好了,木料也准备了些,苏知棠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十几个人就开始动工了。
如今苏知棠已经大好了,谢淮的腿还得养养,不过也不影响他平日里走动。
自打苏知棠和谢淮来了,秀秀就不跟着文郎中上山了,正好文郎中也懒得带她,倒是两全其美。
许是有银子,大家干起活来又快又好。
大河村的村民都沾亲带故,对男女大防看得并不很在意,苏知棠就跟着里正的大儿子学了学怎么盖房子。
等到文郎中要去县里的时候,苏知棠正学到关键处,犹豫再三,还是让文郎中帮忙换了铜钱。
文郎中也松了口气,他这辈子还没在大河村见过像苏知棠这样花钱大手大脚的人,苏知棠要是再跟着他去县里,他都恨不得多长两双眼睛盯着苏知棠。
文郎中一出村口就看到了赵木头的牛车,赵木头说知丫头已经给了铜板,让他拉着文郎中去县里。
坐上牛车的文郎中暗自庆幸,幸亏没带着苏知棠,不然还不知道她得花多少银子。
苏知棠天天学盖房子,在屋里的谢淮也坐不住了,他天天带着秀秀搬着小板凳坐在街上烧水泡茶,秀秀就给众人端茶送水。
谢淮生得好,虽说已经娶妻了,但每天还是有不少姑娘跑过来看他。
原本冷清的街道一下热闹起来。
还没过晌午,文郎中就回来了,看了看认真学习的苏知棠,又看了看正在烧水的谢淮和周围一圈小姑娘,文郎中摇了摇头,踱步回家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就各自回家了。
文郎中特意给三个孩子买了几个肉包子,苏知棠刚咬了一口,一辆马车就停在了门前。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苏知棠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当铺的钱掌柜,不由得眉头一皱。
跟在钱掌柜身后的仆从拿了几包点心和一条猪肉,钱掌柜笑眯眯道:“文姑娘,我今日过来是有事相商。”
钱掌柜一边说着,一边让仆从把东西都放到了文家的院里。
除了苏知棠,其余三人都不明所以,谢淮尤其迷惑,难不成她恢复记忆了?
“掌柜的,当时我可是签的死契。”苏知棠皱眉道,要是金钗有什么问题,可和她没关系了。
此言一出,三人立刻明白过来。
钱掌柜连忙摆手,“文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今天过来是想问问姑娘,那金钗本是一对,不知道另外一支在不在姑娘这里?”
苏知棠一愣,这她倒是没注意,她也就是随手拿了一支。
钱掌柜叹气道:“姑娘可不知道,你那金钗可给我惹了大祸。”
看文郎中一脸惊慌,钱掌柜心思一转,立刻改了主意,暗道说不定能不花银子就拿到金钗。
可一看苏知棠满脸镇定,钱掌柜心里又开始打鼓了,“县令千金看上了这金钗,说这金钗是一对,另外一支她也要了。姑娘若是有,就赶紧拿出来吧,我也好献上去,省得县令发了火,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谢……大牛,你带文郎中和秀秀回屋子。”说完,苏知棠看着钱掌柜笑道:“难不成做县令千金,就可以随便问别人要东西了?”
“文姑娘慎言,那金钗献给县令千金,我还赔了十一两银子呢。”说着,钱掌柜又重重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收姑娘这根金钗了。”
“若不是你拿出去招摇,难不成人家还能跑到你当铺里找首饰吗?”苏知棠冷嘲道。
钱掌柜被噎了一下,自知苏知棠不是好拿捏的,索性摆出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那就还十一两,就当是我买下这金钗了。”
“掌柜的,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苏知棠微微一笑,“当掉是十一两,可卖掉就不是这个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