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意诧异地看了谢淮一眼,还从来没听说过谁家的男人会做针线活的。
谢淮在养伤,文郎中让他好好卧床调养,整日干巴巴地躺着让谢淮浑身不自在,所以苏知棠学针线活专门在文郎中和谢淮屋里摆的桌子。
只不过,苏知棠看着谢淮手里越来越平整的针脚,再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
秀秀凑过去看了一会儿,和苏知棠对视一眼,灰溜溜地从屋子里走出去了。
苏知棠原本也想出去,可又怕单独留下谢淮和赵如意会招人说闲话,何况赵如意已经说了亲,只等明年秋天就嫁过去了。
赵如意倒是不太在意这个,眼看苏知棠苦学半晌针脚依旧歪歪扭扭,她把目光又投向了谢淮。
不过一下午的功夫,谢淮就掌握了要领,能稳稳当当帮着赵如意打下手了。
太阳缓缓西沉。
苏知棠把赵如意送出门去,又回来帮着秀秀做饭。
等到文郎中用过饭,看到屋里做好的两件半外衫,顿时喜笑颜开,拿着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问道:“哪件是秀秀做的?哪件是知知做的?”
苏知棠和秀秀同时沉默着转过头去,谢淮以拳掩唇,轻咳两声,眼神飘忽不定,“两件都是赵姑娘做的,那个半件的是我做的。”
文郎中也沉默了。
片刻后文郎中幽幽叹了口气,几人便各自歇下了。
文家除了灶房,一共还有三间房,中间是堂屋,两边的卧房,苏知棠和秀秀住一间,文郎中和谢淮住一间。
到了夜里,文郎中辗转反侧,终于憋不住问道:“大牛啊,你是不是赘婿啊?”
“……”
苏知棠觉得她们两个迟早会露馅的,得赶紧想个法子搬出去。
一个念头在苏知棠脑海里冒出来,在文郎中家附近盖个房子倒是很不错,这样一来,两家离得近,互相搭把手也方便,又是独门独院,互不打扰。
趁着屋里没人的时候,苏知棠和谢淮商量了一下,谢淮自然是答应的。
等房子盖好了,估计谢淮的病也就养得差不多了。
苏知棠心里暗暗思忖着,她还有五六根金簪金钗的,还有一个被摔坏的头冠,只是不知道村子里盖房子需要多少银子。
卖金钗的十一两除了买布匹的,她还给了文郎中一两,原本她要给文郎中五两,但文郎中说什么也不要,来来回回推让了好几次,文郎中就收了一两,说多得钱就当是以后的药钱。
如今她手里还有九两,买下文郎中家附近的地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过了两日,赵如意和谢淮在屋里缝衣服,文郎中拎着苏知棠和秀秀晒药。
苏知棠忍不住问道:“文阿爷,在村子里盖个房子要多少银子?”
文郎中略一沉吟,“既然要盖房子,也得先选个好地段买下来。”
说着,文郎中又叹了口气道:“你们在家还热闹些,若是走,我倒还有些舍不得。”
“我想着就在隔壁买一块,咱们住得近些也方便不是?”苏知棠连忙道,她很喜欢文郎中这个老头,也喜欢活泼可爱的秀秀。
山脚下地广人稀,文家和赵家虽是邻居,但实则中间隔了不小的距离,让她盖个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文郎中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那敢情好,是我没想周全。嗯,你们两个现在盖两间也是够用的,只是以后有了孩子难免不方便,不如直接盖三间,也免了以后的麻烦事。”
很显然文郎中误会了什么,但苏知棠没敢多解释,“那就盖三间,就盖文阿爷家这种就行,不知道要多少银子?”
村里大部分都是土坯房,苏知棠也不打算太扎眼了。
文郎中想了一会儿,叹气道:“我平日里也没有打土坯的习惯,只得向街坊邻居的买一些,还得买地打家具添物件,怎么着也得要十五两银子。”
苏知棠松了口气,再卖根金钗就够了。
当天下午,文郎中就去里正那里买地了,苏知棠和谢淮的户籍都不在大河村,买地的地契上就写了文郎中的名字。
如今整个大河村都知道苏知棠是文郎中的孙女,还有个名叫谢大牛的俊俏后生是文郎中的孙女婿。
文郎中每半月去一次县里,苏知棠琢磨了一下,买完地她手里还有七两多银子,招人手盖房子应该是够的。
房子盖好了还得晾一晾,这个时候再打家具也不迟。
又过了三四天,赵如意和谢淮把衣服都缝出来了。
给文郎中做了一身天蓝色的外衫,又给秀秀做了一身粉红色的外衫,苏知棠和谢淮一人三身外衫,两身里衣。
赵如意手巧,剩下的布又做了些头绳之类的小东西。
这下可把文郎中感动坏了,他无儿无女,此时竟然也有了一种有人在跟前尽孝的感觉。
文郎中给村里人看病只收个药钱,给秀秀的衣裳也是他买了布让村里人帮着缝的,权当是抵了药钱,只是如今秀秀身量长了许多,衣服便不合身了,还是隔壁赵婶娘看不过眼帮着改了改。
现下刚得了一身新衣裳,秀秀美滋滋地跑出去炫耀了。
缝完了衣服,赵如意就拉着苏知棠说话,“知知,你家大牛的手真是巧,我瞧着他给你做的衣裳比我做的还要好。”
苏知棠看不出什么区别,一边往赵如意手里塞点心,一边恭维道:“还是你教得好。”
苏知棠想不起来自己如今多大年纪,索性就和赵如意直接喊对方的名字。
赵如意轻咳一声,瞥了一眼苏知棠身后继续道:“那也是你家大牛有悟性。”
苏知棠不明所以,扭过头一看,正好看到谢淮倚着门双目含笑地望着自己。
赵如意识趣地说了句“我娘喊我回家吃饭”就走了。
可惜苏知棠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她摸了摸头发,一脸疑惑道:“这时候吃什么饭?”
回头看了谢淮一眼,苏知棠又笑眯眯道:“月白色很适合你,我一看到这个颜色,就觉得你穿上一定好看!”
淡淡的蓝色衬得谢淮愈发清隽矜贵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在想着自己,谢淮看着苏知棠,眉眼愈发温柔起来。
一阵哭声从门外传进门里,秀秀哭得两眼通红,苏知棠一惊,立刻凑过去了,谢淮刚抬起来的手又默默放下了。
“秀秀,你怎么了?”苏知棠皱着眉擦了擦秀秀脸上的泪水。
“秀秀才不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秀秀扑进苏知棠怀里,哽咽起来。
苏知棠勃然大怒,“谁说的?带我过去!看我不狠狠教训他们!”
话音刚落,便有五六个孩子一边叫嚷着一边冲进院子。
“爹不疼!娘不爱!秀秀是个野孩子!”
苏知棠柳眉倒竖,一把抄起放在墙边的扫帚,平平无奇的扫帚在苏知棠手里被挥得虎虎生风,打得几个小孩在院子里抱头鼠窜、吱哇乱叫。
“文知知,你敢打我们!一会儿我就喊我娘来教训你!”
“哎哟,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呜呜呜……”
谢淮见状连忙上前拉住苏知棠,苏知棠把扫帚架在肩膀上,冷哼一声,“快给我家秀秀道歉!不然一人再赏一顿竹笋炒肉!”
秀秀总算破涕为笑。
道完歉的小孩哭爹喊娘地跑走了,没一会儿就有妇人找上门来了。
“刚刚是谁打了我家孩子!给我站出来!”那妇人怒目横眉,大有一副要和对方拼命的样子。
谢淮忙把苏知棠拉到身后,自己给对方赔礼道歉,谁知那妇人一下变了脸色。
苏知棠目瞪口呆,唯恐妇人打谢淮一顿,谢淮这身子骨可禁不住打,连忙站了出来,“是我打的,你家孩子骂我家秀秀!”
秀秀也连忙出声,“知知姐姐没错,是他先骂我的!”
“哎呀,原来是知知啊!”妇人把头发别到耳后,一脸娇羞,“其实我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你这功夫不错,不如你教教我家孩子吧?”
说完,妇人一把扯出躲在她身后得意洋洋的儿子,“二狗,赶紧过来!”
赵二狗一脸困惑。
苏知棠也皱起眉头。
二狗娘满面笑容,“谢公子,你觉得怎么样啊?”
苏知棠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是让我教二狗,你问他做什么?”
二狗娘笑着嗔了苏知棠一眼,“这么大的事,可不得让你家里男人做主?”
苏知棠皮笑肉不笑,“教不了。”
“没事。”二狗娘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一旁战战兢兢的赵二狗也松了口气,他要是落在苏知棠手里,苏知棠不得天天抽他。
二狗娘两眼放光,继续问:“谢公子啊,你家里还有没有尚未婚配的兄弟啊,我有一个侄女,那模样没得说!”
其实谢淮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信口胡诌道:“我是家中独子。”
二狗娘一脸失落,又问:“表弟兄也行啊!家里条件差些也无妨,只要人好就行!”
合着是来这找侄女婿了,苏知棠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说话了,径直往屋里走去。
谢淮心里咯噔一声,犹豫再三,还是温声道:“我娘子脾气不好,我进去看看她。”
说完,谢淮脚步匆匆地回到屋子里。
二狗娘一愣,一把拽住也要钻进屋里的秀秀,温和道:“秀秀啊,二狗要是再敢骂你,你就只管来找我,我帮你狠狠教训他。”
说着,二狗娘又压低了声音,“不过你姐夫要是有还没有娶媳妇儿的弟兄,你可得先来告诉我啊。”
秀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茫然地点点头。
二狗娘心满意足地拉着赵二狗回家了。
秀秀钻进屋里,看到苏知棠坐在椅子上喝水,谢淮在收拾屋子,不由问道:“大牛哥,我以后应该叫你大牛哥还是叫你姐夫呀?”
苏知棠动作一僵,轻咳一声,“叫大牛哥就行了,是吧谢……大牛?”
谢淮没理睬她俩,面无表情地擦着苏知棠旁边的桌子。
秀秀点点头,又眨巴着大眼睛问:“知知姐,大牛哥喊你娘子,你怎么不喊他相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