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反复周转之时,沈序楼已经跟着云卿抵达贺渡她们所在的散桌。
贺渡右手撑着头看沈序楼一步步向她走来。
浅棕色宽松西服外套内搭简单清爽的白色T恤,深蓝色牛仔阔腿裤拉长视觉比例再系上一根样式简洁但质感不俗的黑色腰带突出重点。
乌发顺直散披在身后,发间银色耳坠在酒吧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引人注目的色彩。
很简单,很休闲的通勤套装,没什么太出彩的地方,但偏偏让贺渡挪不开视线。
童木阳的注意力聚焦对象和贺渡不同,她主要聚焦在云卿身上。
云卿一身深灰色西装外套,内搭一件剪裁特别的亚麻衬衣。裤子是和外套配套的深灰色西装裤,腰间系着一条深色编织腰带。大腿一侧垂下腰带部分绳穗,行止回转间绳穗随之摇曳晃动。前襟处一枚银色菱形镂空吊坠设计精巧别致和它主人的眉眼一样出彩令人过目不忘。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云卿这身衣服和童木阳最喜欢的游戏里那个她最喜欢的角色——总裁媎媎云观止的服饰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啊,就连服装细节和配饰精巧度都全部对上了。
别说,您还真别说。
细看下去,这位媎媎就连脸和身形都和那个角色有三分相似。
这是什么大型纸片人破次元现场,童木阳人都看呆了。
“两位小媎,介意我们拼个桌吗?”
贺渡坐在外侧,云卿俯下身却是在询问童木阳的意见。
童木阳超级想同意的好吗,二次元梦中情媎主动搭讪,这简直是九亿少年的梦!
童木阳张嘴就想同意,但在同意之前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贺渡的表情。
贺渡没有表情,一般情况下这就代表贺渡没有想法。
话都快冲出喉咙了,又被童木阳咽了回去。刚想惋惜拒接,却峰回路转听见一旁的贺渡淡淡地说了声:“可以。”
这话不是对着云卿说的,是对着沈序楼说的。
两人入座,云卿迎着童木阳兴奋好奇的视线坐在内侧与她相对。沈序楼则坐在与贺渡相对的外侧。
酒吧服务员走过来为顾客提供点单服务,沈序楼问贺渡:“你喝的是什么?”
贺渡扫了一眼自己身前深棕色的酒液,嘴角勾起语气意味不明:“中药。”
沈序楼抬眉,加冰凝出水珠的中药?
云卿觉得有趣,也把视线放在了贺渡身上。就连一旁的服务员都忍不住抬头瞄了贺渡一眼,再怎么也不会有老板神经到在酒吧里卖中药吧。
只有童木阳睁大眼看着贺渡:“啊,这家酒吧还卖中药啊,刚才点单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
因为你猪。
贺渡嘴角微动,想回童木阳一句,但碍于有其她人在现场想想还是算了。
“你…在酒吧里面喝中药?”沈序楼又问。
“嗯,调理调理身体。”贺渡回答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胡扯的人不是她一样。
沈序楼沉默:“调理好了吗?”
“废话,”贺渡,“我要是调理好了还用调理吗?”
沈序楼再次沉默,是这个理哈。
“那帮我点杯跟她一样的,我想我也需要调理一下。”
脑子需要调理一下。
沈序楼对服务员说。
“我的酒和这位妹妹一样。”云卿指的是坐她对面的童木阳。
服务员离开,云卿问两人:“两位小媎怎么称呼?”
贺渡刚想开口,就被童木阳抢了先:“她叫贺三水,三点水的三水。我叫童羊羊,绵羊的羊。”
贺渡用眼神询问童木阳,童木阳也用眼神回答她:在酒吧面对搭讪不能说真名的,没点安全意识!
贺渡:“……”
你可以改名字,但你改成童羊羊和贺三水是否有些考虑欠佳。
你难道不觉得这名字多少有些贵府千金和千金管家的味道在里面吗?
贺渡沉默,沈序楼同样沉默,只有云卿和童羊羊相聊甚欢。
“我叫云卿,云中君的云,三公九卿的卿。”
沈序楼缓了缓,道:“我叫沈序楼。”
与贺渡的目光相视,沈序楼启唇:“沈外序重楼的沈序楼。”
“啥?”童木阳没听懂。
但沈序楼的说这话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让童木阳听懂,这句话里的含义只有她和贺渡两个人知道。
那是她们在墨山分别时,用对方的名字留在心里的印记。
嘈杂而灯光四射的酒吧里,关系不错的友人旁,一句看似毫无含义的话语暗暗勾连两人共同的回忆与暧昧。
贺渡低头笑,她是真觉得有些好笑。
这一次的酒吧见面,两人再一次自我介绍,沈序楼还是那个沈序楼,但她却变成了管家贺三水。
多少有些戏剧了。
但要论到深处,沈序楼也不再是初知她名字的那个沈序楼,两人的关系早已不同,就像人不能两次跨入同一条河流。
她和贺渡一样,不管名字是变还是不变,她们的名字于对方心中的含义都赋予了一个更深层次的意义。
就此而言,贺三水和沈序楼倒也没什么不同。
见贺渡笑了,沈序楼也很开心。她手指敲敲桌面,顿住,转头问童木阳:“你和你朋友看起来关系可真好。”
只有目的毫无技巧的套话,对贺渡来说是不屑一顾但对童木阳来说是力度刚刚好。
少了,怕她看穿;多了,怕她跑题。
第一次见面,略有接触,沈序楼就完美掌握到了与童木阳的对话技巧。
很难说这不是天赋。
“对呀对呀,我跟贺…三水可是初高中同学,是青梅青梅,关系当然好!”
啧,不但是青梅还是同班同学?
沈序楼心思一转,继续问:“你朋友这套衣服可真好看,在哪买的?”
一来她就注意到了贺渡今天在衣着样貌上的不同。衣服穿得更讲究更有型,还带上了她平时懒得带的多种配饰。最引人注意的是她那头原本具有一种凌乱美的头发,如今梳成一个类似大背头的发型顺而直地被理在了身后。
除非今天要见的什么人对贺渡来说很重要,否则沈序楼不会相信懒到骨子里的贺渡会愿意花这么大工夫来收拾自己,虽然说这样真的很好看。
贺渡喝口酒,瞥了沈序楼一眼。
她身上的衣服,沈序楼不直接问她反而去问童木阳。
沈序楼这是连装都不想装了。
偏偏童木阳还没反应过来:“好看对吧,我跟你说我今天给她搭了多久的衣服……还有她耳朵上的耳钉,我……哦,你问那串手串?你不知道这串手串是……我送给她这么多东西她都不用,简直是太浪费了……不过没关系,有我艺院小天才在我会帮她用上的……”
“你都不知道,我们三水有多好看,拉出来在各种场合里遛都倍有面子。”
呵,搭配衣服。
呵,情人节礼物。
呵,上手给贺渡打理头发。
呵,我们三水。
贺
渡酒杯里的酒抿了五分之一,童木阳已经从贺渡的穿搭被套话套到了贺渡高中的一些趣事。
这个笨蛋,贺渡在心里叹了口气。
但童木阳被套话多少也有她的放纵,她的确是在纵容沈序楼明目张胆地当着她的面从她的朋友那里套出自己的部分信息。
但差不多了。
沈序楼的笑容越来越假,假到最后几乎就像是焊上去。
不难看,就是有种笑面狐狸的感觉,眼睛里冒着冷光那种。
贺渡真担心童木阳再说下去,沈序楼真要找她跟自己的麻烦了。
贺渡放下左手的酒杯,右手握住,在沈序楼宛若实质的目光下放松了力道虚握住。
算了,不握了。
贺渡拍了一下童木阳放在桌面上的手腕。
“闭嘴。”
童木阳不解,她和她斜对面的这位漂亮媎媎聊得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让她闭嘴?
因为你憨。
贺渡都不想说她。
抬眸对上沈序楼的视线,贺渡对沈序楼这一行为怼得漫不经心。
她问:“你为什么要从别人口中了解我?”
沈序楼刚想回答,贺渡接下来的那句话让她直接愣在原地。
“她和我负距离接触过吗?”
为什么要从别人口中了解我?
她和我负距离接触过吗?
沈序楼的思绪被贺渡的话狠狠踢了一脚后陷入呆滞,童木阳被惊得瞪大眼睛,云卿笑意盈盈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端倪。
童木阳急得快哭出来了:“我没有,我没有,我是清白的!”
“她胡说八道,她血口喷人,她冤枉我!”
童木阳疯狂摇着贺渡手臂:“我没有,我没有,贺渡你跟她们解释呀。”
贺渡抬起被童木阳晃着手在童木阳头上摸了一把,安抚:“好了好了,知道你没有,没说你有。”
云卿忍不住开口:“我说妹妹,虽说你这话话糙理不糙,但你这话也太糙了吧。”
沈序楼套话的手法算得上相当拙劣,就围绕着贺渡这一个话题在问,根本就没打算隐藏她的真实意图。
偏偏童木阳还是没看出来,云卿就坐在旁边看戏。看童木阳在沈序楼的有意引导下还能跑题,手舞足蹈得说她与贺渡的故事。
眼睛亮亮的,聊天时就算是回忆起生活中很小一件事也能笑得很开心。云卿发现童木阳其实一点也不笨,她经常跑题是因为思维太过活跃,想象力过于丰富。她说话条理清晰不说还极善修辞感染力强。
她只是对人真的没有太多防备,她总是愿意去相信人们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善意。
她只是不愿意去细想,不愿意去深究,不愿意让自己变得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