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全服第一网恋以后[网游] 第13章 宵夜

13.

何皎晕晕乎乎出了门，锁门的时候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了。

直到他在夜色下、学校临街熟悉的那家冻酸奶楼下看到楼琛，还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楼琛好像偏爱灰调的衣服，穿一件长款的铁灰风衣，身材高挑，容貌醒目。

何皎光是远远看着他，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好在楼琛很快发现了他，两人相向而行，在路灯下汇合了。

何皎对处理这种事非常不在行：无论是面见以为再也不会见的419对象、第一次见游戏网友、或是有点网恋苗头的面基对象，三个场景他都没有经验，也没有太多心理准备。

楼琛走在他身边，存在感极强，让他对四周的所有事物的感知都减弱了一个度。

“今天挺冷的，不然去喝点热的吧？”

他们并肩走在一起后，这是楼琛说的第一句话。脱离网线，他的声音何皎早就听过，这时候和独上西楼的身份重叠起来，确实相似。

他怎么没有早联想到呢？何皎懊恼。

“嗯嗯，行。”他说，“你有想去的地方吗？”他想到楼琛作为学生的长辈，刚来这座城市，对附近不熟悉，自己应该主动一点。

“我知道一家羊肉面馆，”楼琛侧头看了看他，微微有点笑意，“熬的汤很好喝。”

何皎表示出强烈的怀疑。他在这里两年多，从来没见过对方形容的中餐馆。他都没见过楼琛却见过，‘去尝试一下吧’这个想法好像格外吸引人了起来。

两人走了十来分钟，对话随意简单。大多是楼琛问，何皎答，聊一些学校和这座城市的气候变化、生活节奏等等。

小城实在面积有限，又或者何皎心绪漂浮，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眼前就是所谓的市中心，一个街区大小，由几栋用横廊连在一起的四五层楼体组成。这里是全城最大的购物中心，集超市、服装店、餐厅、电影院、美容院、游戏厅等等衣食住行玩为一体的场所，纵横伸展结构像互相缠绕的几个倒伏在地上的三角。建筑外是整层整层的单向玻璃，白天从里面可以看清外面，但外面只能看到亮闪闪的反光。此刻夜色中灯火灿烂，往来行人是近期何皎看到的一个高峰。

毕竟，这是一所被称为‘没有夜生活’的单调小城市。

“人越来越多了，”楼琛领着他往购物中心的大门走，“前几天我偶然转到这边，还没有这么多人。”

大型商超的两道玻璃自动门缓缓滑开，暖风从室内涌出。何皎往里走的时候有一瞬间走神，差点和边上走过来的陌生人撞到。

沉冷的淡香水味扑进鼻腔，楼琛拉住了他的胳膊。

何皎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一直也没有挣脱。直到他们一前一后走上电梯，楼琛轻轻掸了掸他发皱的袖管，松开了。

当紧张变得连续、持久，情绪波动也变得迟钝起来，唯有如蜂鸟快速扇动翅膀似的细微躁动。

这是一家非常小非常小的店铺。

如何皎所料，崭新开张。门店逼仄，不过能放下三套小桌椅，装修粗糙，有股浓郁的中式苍蝇小馆风格。每张小桌子上有小醋瓶、辣椒油罐，插满了一次性塑料筷子的筷筒，店面最里面是窄小的半透明后厨，何皎能看到灶台和两口大锅，老板兼厨师穿着工作服在有限的空间里敏捷地移动。

临近深夜，小店里一个人都没有。老板听到人声抬起了头，白厨师帽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哟今天怎么突然来了？”对方的视线绕过楼琛，看到了跟在身后的何皎，“啊。”

“吃点儿啥？”他走到两人的桌子旁边，“清汤肉汤骨汤羊杂汤，白汤红汤应有尽有，加面加饼加粉丝都成。”

耳熟的京腔，何皎瞪大了眼睛。

羊汤出餐速度惊人，五分钟后，冒着热气的海碗被杜富放在两人面前。

何皎要了一碗羊杂棒骨汤，加粉丝不加辣，香菜葱花零星飘在热腾腾的汤面上，葱绿汤清，配着深色小块羊杂与半透明的细粉，卖相相当好。

吃完这一碗，何皎感觉从头到脚都暖和了。记忆中，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纯正的北方风味，异国他乡中，这份感受叠加得更醇厚，食物的滋味早已升华。

“你是——”老板问，“何皎，是吗？”

“我叫杜富，杜甫的杜，富裕的富。我们那天在中餐厅见过一面，”他挤眉弄眼示意楼琛，“那天他也在，和他那个妹妹。”

“您好。”何皎茫然地伸手，茫然地和杜富握了握。

“他的意思是，”楼琛忍住笑，“他是当代杜甫。”

何皎用了十分钟消化突然和当代杜甫网友面基、其人在他所在的城市突然开了一家羊肉汤餐馆、真名和杜甫还很相似的奇妙状况。

当然，他早就猜到杜甫和西楼现实里认识，只不过没想到制杖当初说的‘来澳参加毕业典礼’如此巧合，他们三个就这么在这里相聚了。

杜富坚持要请客，最终楼琛说的请他吃个饭变成了杜富买单，楼琛借机提出这一顿不算数，约上了他次日中午另一顿。

杜富的身份从第一次面基的网友→只为了自己想喝故临时租铺子开张的羊汤小馆子老板→又变成了请客吃饭的见证人，何皎不答应都不行。

吃完宵夜，杜富推脱要收拾关店留在了店里。楼琛一路送何皎回到宿舍楼，何皎沉默了一路，走到楼下欲言又止。

“……”

“……”他憋了会儿，“你……”

楼琛的目光安静专注，落在他身上，像一层茸茸的雪。

“……你很聪明。”何皎的脸颊不知道是憋的还是冻的，蔓上淡淡粉色。

“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楼琛说，“比如，我思考了一路怎么要你的联系方式，现在…”

他没有说完，因为何皎已经掏出手机，点亮了屏幕。

“我扫你，”何皎镇定地说，“我好几种添加方式都没开。”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地交换了社交账号。

“那，我就上去了。”何皎低头摆弄着手机，“明天中午见吧。”

“好。”楼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早点休息。”

何皎稀里糊涂进了宿舍楼，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门锁在身后发出‘咔哒’的轻响，嵌合进门框。

他洗漱完躺进柔软的床铺，把刻意忽略了好久的手机从床头柜拿过来，在被窝里偷偷打开。

柔和莹亮的光落在脸上。

这么晚了，没有人给他发消息，于是新添加的朋友那条‘我已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让我们开始聊天吧’对话框高高飘在第一位。

楼琛的账号ID很简单，是一个字母C。头像像是技术合成但极度逼真的半边建筑，另外半边是黑底绿字的代码。朋友圈空空如也，签名空白，封面图就是头像，简直没什么能看的。

何皎的心跳趋于平稳，盯着对方朋友圈封面下面那条-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有点泄气。

他发现他对楼琛一无所知。除了这个名字，以及他有个妹妹楼珏，有个朋友杜富，都是北京人之外，他具体是做什么的，年龄多大，他现在住在哪里……什么都不清楚。

相比之下，楼琛早先就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的ID（这点也要怪自己在公众场合说漏嘴），知道他的宿舍，知道他的专业，以及——

何皎福至心灵，打开了自己的朋友圈。

他设置的是全部可见，上一条在两天以前：

【冰箱里只剩两个苹果@不安生麻烦尽快进货给我】

配图是一张空了大半的冷藏柜，最下面一层塞了几袋他密封起来的调色板和储色盒。

上上条是四天前：

【尝试了一下自己做袋鼠肉意大利面，好恐怖的味道，说不上来的膻味】

配图看上去是牛肉粒其实是袋鼠肉粒混合番茄汁的一盘细面条。

……

这个账号加的都是国内的亲朋好友，本来就没什么人看，点赞评论寥寥。何皎一条条往下翻，自我感觉良好，好像他也没发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翻了一阵子，退出的时候看到朋友圈有一个小小的数字1，红色。

您的好友C.喜欢了您的朋友圈。

何皎顺着点进去，看到他将近一年前发的一张水彩，原型是他在北京的家的餐桌图，桌上一块圆形的生日蛋糕。

【在土澳过的第二个生日，祝我们一切顺利】

日期是十月十九号。

他默默等了一会儿，看着手机上跳到凌晨0:01的时间，推测应该没有别的点赞提醒了，把手机锁屏放到床头柜上，被子拉到盖住脖颈。

又泄露了生日……迷迷糊糊睡着之前，他想到。明天吃饭的时候，他要当十万个为什么，弥补越变越大的信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