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杀青宴,所有人都在狂欢,除了本身就性子冷淡的迟殿卿,和因为被迟殿卿冷淡的炎景喻。
碰过杯,丢下那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迟殿卿便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炎景喻只觉得自己似乎被溺在了一种浓稠的黑色液体中,在这里待下去,别说呼吸了,就连肢体的行动都会被这冰冷的黑色液体冻结。
和陈安徐清打了个招呼,他便走出包厢给小盟打了个电话。
上车后,他将脑子里的所有人都清了出去,他强撑着给小盟丢下一句“去公寓”,然后在车上沉沉的睡去。
小盟在后视镜里看他难受地躺在后座,沉沉地叹了口气。
刚才和樊荣在外头聊了许久,迟殿卿大概是也消沉了几天,然后一切都归于了往常一般。
两个人在杀青宴碰到之后会怎么样,他们也有过猜想。但现在看炎景喻这样子,这两个人大概是没有回环的余地了。
饶是小盟这么聪明的人,也没有想清楚原本那么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让两人形同陌路。
到地方之后,他喊了好几声,炎景喻只喉咙里发出几声呢喃,并没有醒过来。按理说只不过是一场杀青宴,炎景喻根本不能喝酒,但他身上这酒味儿也不知道是粘上的,还是真喝了。
小盟将炎景喻扶上楼,才发现炎景喻的状态和以往喝了酒没两样。整张脸通红,还伴随着发烧,神志有些不清楚,嘴里嘟嘟喃喃呓语不止,小盟倾身去听,却又听不出个什么来。
小盟在心里嘀咕:迟老师明明知道他不能喝酒,竟然没有一点儿
给炎景喻为了退烧药,做好一系列降温措施之后,他灵机一动,给樊荣发了一条消息。
【快跟你哥说,喻哥发烧了,40度,体温计都爆了。】
一直等了十分钟,樊荣的消息才慢悠悠回过来。
【我被我哥骂了,他说我吃里扒外,要开了我。】
小盟打了个问号:?那他怎么说喻哥发烧这个事的?
【根本就没说,说是让我少管闲事。】
小盟想了想又回复道:你是不是没有跟他讲清楚呀?或者是形容的太过于轻描淡写了?
【大哥,我就是按照你的意思说的呀,温度计都烧爆了,整个人都烧成火炉了,你在他额头上烤肉吃……】
小盟惊得长大嘴巴:你是不是个傻|逼?谁让你添油加醋说这些了?你有没有脑子?活了个该,迟老师这都骂得太含蓄了吧!
本来是想给两个人创造一些和好的机会,没成想被樊荣给毁了,还平白招来一肚子的闷气。
好在炎景喻烧得并不很厉害,38度的烧,现在随着酒精代谢已经降下来了,只不过他还是难受的呓语着,断断续续喊着迟殿卿的名字,中间夹杂着骂许暮炊的话。
睡到半夜,炎景喻只觉得嗓子干的难受,摸着黑抬手在床头柜抓了两把,没发现水杯,正当他想收回手准备将自己渴死的时候,一杯水竟然自己送到了他手里。
喝完水,他迷迷糊糊的将水杯放回去,想竭力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递给了他一杯水。奈何实在太困了,眼皮根本睁不开,嘴里只嘟囔了两句话。
迟殿卿,你离楚天一远一点。
给老子去死啊,许暮炊,你这个人渣,不得好死。
结果到了迟殿卿的耳朵里就变成了:迟殿卿¥#@&%给老子去死!许暮炊%¥#&*
站在床边的迟殿卿忍住想要将杯中剩下的水泼在炎景喻脸上的冲动,心中的郁结还没有解开,反而变成了死结。
他重重的将水杯放在桌子上,然后用力扯了一下被子,将炎景喻连同脑袋都盖了起来。
憋着一腔子的话想要指着炎景喻的鼻子骂出来,但他天生教养极好,一般想骂的脏话都会在他肚子里冲向胸腔的时候,被自动消化掉,然后用实际行动出这口恶气。
但这一招放在炎景喻身上好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主要原因是,出手重了,难受的依旧是他。
迟殿卿转身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无奈又气愤地叹了口气,又折返回来。
要是真这么走了,炎景喻这种脑子不知道寄生在哪里,动不动就发疯的蠢货,一定会被被子闷死的。
他又一把掀开被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有一点低烧。正常人这么一点低烧可能一觉醒来就没什么了,而炎景喻的话,可能一觉醒来脑子就没了。
迟殿卿从口袋里掏出一片退烧贴,“啪”地贴在他的脑门上,从这最够把人吓一激灵的响声中不难听出他是真的带了情绪的。
睡梦中的炎景喻被拍得浑身抽搐了一下,皱着眉头,骂骂咧咧地翻了个身,这才闭上嘴安静了。
那些亲密的念头,从看见炎景喻后,就不断冒出来,却被迟殿卿一一碾碎在念头萌发的下一刻。
爱的本能和欲念催生念头,自尊和理智消灭念头,一整个晚上的时候,雪峰平静冰冷的外表下竟然暗藏着一座摧枯拉朽的火山。
迟殿卿攥了攥拳头,忍住不俯下身去吻一吻他,就算那些伤人的话都是炎景喻为了他好才那么说的,但问题是那话也太伤人了,迟殿卿几次互换立场去想,他还是说不出那么恶毒的话,就算是为了对方好也说不出来。
那些话一想起来,就像是遮挡不住的寒风,透过皮肉,穿过他的每一个骨节,然后留下凄凉的呼声。
“这么晚了,你到底叫我下来干什么?不会真的是专门找我来压马路的吧?”小盟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被人大半夜从睡梦中火急火燎地叫醒,结果对方还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有什么紧急的事让他只穿着睡衣披了件外套就跑出来。
“什么意思?”樊荣转过身来,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对我说了那么伤人的话,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跟我道歉?”
“不是,我说什么了?”小盟收住打了一半的哈欠,不明所以地问道。
樊荣将手机拿出来,气吼吼地怼到他面前,“看看,看看你都对善良的我说了什么歹毒的话,现在竟然还这么一副无辜样,你要不要个脸?”
看了聊天记录,小盟这才意识到他说的那些恶毒的话到底是什么。
“哎,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来现眼了,瞧瞧你干的这蠢事,白瞎我给你传授那么多经验。”小盟将手机推开,冲他摆摆手,“要是没什么正经事我就去睡觉了,下一次感大半夜来烦我,就先在阎王那里走走关系。”
眼看小盟已经转身准备上楼继续去睡觉了,可是迟殿卿那边还没有传来信号,这就意味着他还要继续拖住小盟。
“于小盟!”樊荣突然提高音量。
凌晨一点多,街上没什么人,只有远处传来几声汽车鸣笛的声音。而樊荣这发神经似的一声,在黑夜里乍是响亮,哈欠连连的小盟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顿时清醒了不少。
“不是,你有病啊,大半夜的叫魂呢?”小盟不爽道。
“你……”樊荣又是紧张,又是委屈的看着他,片刻后才憋出一句,“你他妈的!”
原本以为他能说出个什么惊天大事的小盟在听见这四个字后,火气蹭的一下直冲脑门,他大跨步走到樊荣面前,双手抓住樊荣的肩膀,抓狂的晃起来。
“樊荣,快告诉我,你不是故意来报复我的!快说啊!”
樊荣他晃得差点儿把内脏吐出来,他眼花缭乱间看见公寓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慌乱间,他一把将正在发疯的小盟抱住。
小盟愣怔一刹,这才想起来推开他,“我警告你,别以为示好我就会绕了你。”
樊荣猛地收紧手臂,一边祈祷迟殿卿能快一点上车,一边分散小盟的注意力:“凭什么是你饶了我?明明是你先骂我的,你还有理了。”
失去困意的小盟,火气卸下来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他趁着樊荣不注意,一把将他推开,转身朝公寓的方向看去。
“你……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樊荣也心虚地瞥了眼迟殿卿前一秒消失的转角,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小盟狐疑地看向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或者说——”
随着小盟拉长声音步步紧逼,樊荣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心虚得更是不敢直视小盟的眼睛,“说着什么?”
小盟眯了眯眼睛,“以你那点儿针尖大小的胆子,现在可是凌晨两点钟,鬼出没的好时候,你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来找我?”
“是啊,我都为了见你豁出去了,你还这么一副臭脸。”樊荣停住脚步,“既然你是这么一副态度,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他正准备扬长而去,身后又传来小盟的声音:“下一次迟老师要是想来,直接给我说,我可以创造机会的,也可以不告诉我哥,何必大半夜搞这么一出,怪累的。”
樊荣的步子都凌乱了,他一直知道小盟很聪明,但他没想到会聪明成这样。
而和小盟一样聪明的人则猛地从床上翻起身来,将额头上的退烧贴摘了下来,嘴角没出息地挑了起来,怎么都捋不直。
“真讨厌,杀青宴上不看人一眼,鬼出没的时间黑灯瞎火地私闯民宅。”
炎景喻将退烧贴继续贴在脑门上,然后一脸幸福地躺下来,“真讨厌,贴个退烧贴使那么大劲儿,走的时候也没说来一个告别吻,这么禁欲,看来是真的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