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门打开,一队穿着清凉的女孩鱼贯而出。
“什么嘛,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也敢挑来挑去的!”
领头的女孩点了根烟,浓妆艳抹的脸上写满了不忿。
旁边一个女孩却不以为然,“黄老板带来的人,怎么会是一般人,那小子狂是狂了点,长得可真带劲,还有那身材,啧啧,绝对有料。”
等在包厢外的另一队女孩听见这话,瞬间来了精神,纷纷掏出粉饼补妆,把本就快到大腿根的裙边,又往上拉了拉。
“进来。”
听到命令,女孩们推门而入,站成一排,一眼锁定坐在长沙发上的年轻男孩,眼神都亮起来。
“怎么样,这几个里有看上眼的么?”
黄老板靠在单人沙发里,翘着二郎腿,语气已有些不耐烦。
男孩抬头,面无表情扫了一眼,摇头。
一边的申徐坐不住了,靠过来低声劝:“兄弟,黄老板好歹也是我哥的朋友,给点面子。”
男孩沉默片刻,随手指了一个。
被选中的女孩喜出望外,立刻扭了过来,挨着男孩坐下,倒了杯酒喂到他嘴边,“我叫甜甜,帅哥怎么称呼?”
听到这两个字,男孩眼皮微颤,抬眼看了过来,目光在甜甜脸上停留一会儿,“这名字不适合你。”
“噗—”
申徐一口酒喷出来,“我说兄弟,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欠揍呢?”
黄老板也忍俊不禁,慢悠悠坐起身,“兄弟,我也不跟你客套了,这次请你来,是想邀你加入我的拳场,我看过你打拳,很对我的胃口。”
他观察着男孩的反应,见他无动于衷,招了招手,身旁的小弟立刻递上一沓红票。
“这是见面礼,就当交个朋友,以后来了拳场,除了出场费和奖金,我再额外分你拳场10%的收益,怎么样?”
这相当于拉他入股了。
申徐惊得说不出话,半天才缓过神,立马化身马屁精,“哎呀黄老板,您可真是个敞亮人,我兄弟没别的,就拳打的好,您放心,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黄老板微微一笑,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男孩身上,等着他的答复。
一旁的甜甜眼珠一转,也端起酒杯,往他怀里靠,“第一次见黄老板这么看中一个人,看来这位帅哥真不简单,帅哥,你可要不要辜负了黄老板的一番心意哦!”
男孩窝在沙发里,依旧没什么表情,正要开口,就听“砰”地一声,包厢门被大力推开。
“周凌!”
一个穿校服的短发女孩闯了进来,直奔长沙发,照着弟弟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妈累到住院,你倒好,不好好上学,跑到这种地方鬼混,看我回去不扒了你的皮!”
见他还搂着个浓妆艳抹的狐狸精,气得差点儿吐血,一把薅住女人头发扯到一边。
“你谁呀,找死啊你!”甜甜捂着头皮大骂,上去就要干架,被周凌伸胳膊拦了回来。
黄老板身边的打手走过来,周凌立刻挡在姐姐身前,眼含警告。
申徐见气氛不对,太阳穴直跳,连忙起来劝,“姐,姐,您消消气,我们谈正事呢,真没干别的,您先放开周凌,听我给您解释。”
“解释个屁!”周恬想起刚才那个小狐狸精窝在周凌怀里得样子就来气,指着他鼻子骂:“你们能谈个屁的事,我弟弟就是被你带坏的,以后你给我离他远点!”
申徐被骂得不敢吱声了。
此时,黄老板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看向周凌,“这位是?”
“我姐。”
周凌说,“黄老板,谢谢你看得起我,不过我对那个没兴趣,抱歉了。”
说完拉着姐姐离开了包厢。
八月的天气闷热,潮湿,即便到了傍晚,也不见丝毫凉意。
周恬刚走出夜总会大门,身上就粘了一层汗,心情愈加烦躁。
周凌推过自行车,周恬坐在后座上,仍在喋喋不休地数落。
“以后少跟申徐这种人来往,你才十五岁,他就敢把你往那种地方带,自己不学好,还要害你,我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
申徐是周凌的初中同学,初二就辍学了,染了一头黄毛,标准的不良少年。
“还有你,他带你去你就去么,还点小姐,你还没成年呢,那种地方的女人十个有九个有病,你想毁了自己吗?”
“我没点。”周凌反驳。
“你没点,那女的自己往你怀里钻啊?”
周恬闻见他身上还残留着那股刺鼻的香水味,气不打一处来,往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以后再敢去那种地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周凌握车把的手一紧,无奈叹气,“妈到底怎么了?”
周恬这才想起正事,眉头皱得更紧,“妈在厂里肚子疼得晕倒了,被同事送到医院,刚做完检查。”
姐弟俩的父亲早年酗酒,掉河里淹死了,这些年全靠母亲杨慧芳在县纺织厂赚取的微薄收入养大,杨慧芳三班倒住在厂房宿舍,没空照顾孩子,是周恬这个姐姐一把屎一把尿把周凌拉扯大。
“我看妈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说有可能是肝癌。”周恬说。
周凌也是一僵,“别瞎想了,医生说的都是最坏的情况,或许是虚惊一场呢。”
两人来到医院,还没进病房,就被肿瘤科的邱主任拦住了。
周恬看他神情严肃,欲言又止,心揪成一团,“我妈怎么了?”
年过半百的老主任即便看惯了生死,面对这对年轻的姐弟也难免有些不忍,“是肝癌中期,目前的治疗方案是肝切除。”
来到病房,杨慧芳已经醒了,靠在床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声音转过头。
周恬看着那张枯黄干瘦的脸,再也不是记忆中的样子,刚擦干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
周凌将她拽到身后,自己走上前,倒了杯水,“妈,刚医生说了,就是肝上长了个囊肿,做个小手术切除就好了。”
杨慧芳没答,接过水杯放到一边,拉起他的手,将儿子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妈快一年没见你了,又长高了不少,还记得他刚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才一丁点大,转眼已经这么大了。”
周凌僵住,空气凝结了一瞬。
周恬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妈,你说什么?”
杨慧芳招呼周恬过来,一手拉着一个,“妈的身体什么样,妈最清楚,只是苦了你们两个孩子,妈没多少日子了,有件事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周恬预感到什么,看向周凌。
男孩双唇紧抿,脸色沉得可怕,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
“那年我生完阿娣,伤了身子,不能再怀孕,你爸爸一心想要儿子,就从外面买了一个男孩回来。”
杨慧芳注视着周凌,“你不是我的儿子,本来我准备一辈子都不说的,可干了亏心事终归是有报应的,你爸爸是这样,现在轮到我了。”
周恬倒抽了口气,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目光始终停在周凌身上。
对于这个弟弟,她从小几乎所有的委屈、愤恨和不甘都与他有关。
小时候父亲极度重男轻女,想要儿子想疯了,给女儿取名添娣,后来终于有了儿子,又开始酗酒,喝醉了就打她,儿子调皮捣蛋犯了错,挨打的还是她,最让她愤恨的是,为了照顾弟弟,到了学龄不让她去上学。
当她看着一起玩的小伙伴都背着书包去上学了,流着泪问母亲为什么她不能去?
母亲告诉她,因为妈妈要去打工,弟弟不能没人照顾,她要照顾弟弟。
她恨母亲为什么要给她生个弟弟,她讨厌弟弟,她不要弟弟,她恨不得弟弟去死!
换来的是母亲的一巴掌。
直到周凌长到六岁要上学了,九岁的周恬才跟着一起上了小学。
周恬看着这个从小带大的弟弟,视线渐渐模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弟弟从那个小拖油瓶,讨厌鬼变成了她的全部,恨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惦念。
天冷了,怕他穿不暖,天热了,怕他在外边中暑,上学了,怕他被同学孤立,长大了,怕他交友不慎学坏,有了好东西,第一个念头是给小凌留着。
想到他今后可能会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可能会离开自己,心就像被碾过一样疼。
“你说……我不是你和爸亲生的?”
沉默许久的周凌终于开口,嗓音沙哑。
“是。”杨慧芳看着他,灰败的双眼蒙了一层水雾,“你会怪我么?”
周凌慌忙移开视线,在转向周恬时生生顿住,留下一句“我不知道”,大步出了病房。
说完这番话似乎耗光了杨慧芳的全部精力,安抚母亲睡下后,周恬匆忙跑出病房,给周凌打电话。
“喂。”那边很快接通了。
周恬松了口气,咽了下唾沫,“你去哪了?”
“姐。”
周凌没答,自顾自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听到这话,周恬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你说什么?”
难道她最担心的事真的要发生了?
他真的要去找他的亲生父母?
真的要离开了?
电话里传来打火机的声音,周凌呼了口气,“手术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明天早上给你送来。”
“你……”
话音未落,电话便被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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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弟弟不是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