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池拾阶上了临江楼,被一个婢子引入了一间明净的厢房。
连池没见到拖雷,问,“汗王和李大人呢?”
婢子回答说,“李大人有事和大汗商议,请将军在此休息。”
连池尴尬地一笑,说,“我不是将军。”
连池把毡帽摘下来,然后问,“可有清水?”
厢房里有一扇白屏,连池转入白屏后,洗面更衣,片刻之后,屏后出来一个娇艳欲滴的姑娘。
婢女眼睛直了。粗鲁的蒙古军士中,竟藏了个花容月貌的美娇娘。应该是汗子的宠妃,才会连行军也带着她吧。
就在婢女微楞时,隔壁的厢房发出一声尖锐的瓷器碎裂声,有人将茶杯重重掷在地上。
然后听到拖雷怒言,“你是要我求着与宋人合盟吗?”
里面闹哄哄地乱成了一团,听见摔门声,似乎是拖雷扬长而去了。
两人才谈了多久,便不合至此。连池说,\"他们在谈什么\"
婢子摇头表示不知。
连池推开门欲赶上去,拖雷已走远了,迎面碰上了略显狼狈的李全。
李全先是看见厢房里出来一位明艳动人的姑娘,容光亮得夺人眼目。
他惊诧之下,方想出她就是和拖雷并骑的那位“亲戚”。
他暗怪自己思虑不周,上前说,“是李全无眼,原来是汗王夫人。”
连池说,“李大人,叫我完颜连池就好了。”
李全瞥见她发间束的犀牛角,心里咯噔响了一声,明白了她是谁。
他和杨妙真情分匪浅,曾听杨妙真提起,宋将种氏家有一一孤女,被金人收养,后嫁于蒙古。杨妙真说的这位女子应该就是她。
他思忖间,连池与他作辞,衣香鬓影消失在栏角尽头。
联盟宋人对付金国,原本是一条可行的计划,让拖雷光火的是李全对汉宋的吹捧,甚至说什么假以南宋,方可灭金。
他表面投降了蒙古,其实两面三刀,四处取巧。
这类人,拖雷是不信任的,更别说是让他替蒙古与宋人协谈了。
婢女给他端来漱洗水,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指抚上他的腰间,低眉娇语,“汗王请梳洗。”
拖雷无心理她,说,“你下去吧。”
婢女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便退下去了。
拖雷刚得了清静,又有一阵女子细碎的步屐声,在房门外踟蹰。
拖雷心中烦躁,呵斥道,“都给我滚远点!”
门吱呀一声推开,连池探出圆溜溜的脑袋,“拖雷,谁惹你了?”
拖雷才记起还有这位小祖宗,郁结的眉心微展,说:“你跑哪里去了?”
连池说,“我一直找你呢,你刚才让谁滚?”
拖雷心气也消了大半,说,“这青州的人也太不会看人脸色。”
连池说,“你说李全吗,他要官位,封了他就是。”
拖雷说,“他要的可不止官位。”
连池说,\"先别管他了,我们去城中逛逛。\"
说完,拖起拖雷的手便走
他们出来时已是傍晚,天色暗沉,行人寂寥,青州城最繁华的街道,商肆也都纷纷关了大门。
小巷子深处,有一家灯火阑珊的二层小楼还在营业,楼顶挂了一只红栀子灯笼,隐隐传来丝弦之声。
连池扯了拖雷袖口,催他往那边走,“我们去听曲儿。”
那楼中灯光五色旖旎,勾人目眩,拖雷略有迟疑,说,\"那不是听曲的地方。\"
连池说,“我们只听曲子。”
拖雷说,“曲子有什么好听的。你要是想听,找人给你唱就是。”
连池说,“你要是舍不得银子,我来付钱。”
拖雷臭着脸,“我是舍得银子,你舍得我?”
连池说,“那当然是.....”她转转眼睛,“自然舍不得的。不过,我们进去半刻钟就出来,好不?”
架不住连池软缠硬磨,拖雷只得带她进了小楼。
连池还不忘叮嘱后面的侍从,离远一点不要被人发现。
花楼高台上,有曼妙的女子起舞,舞姿翩翩,弦声轻扬,却不知从何处发出。
拖雷并不喜欢中原的人的歌舞,可连池却很有兴致。
连池说,“看不见弹琴之人,反而更让人好奇。”
拖雷说,“这人既然露了声,却不露面,吊人胃口的女子伎俩而已。”
连池却被这些花样吸引了,往收赏钱的丫鬟的盘里砸了一枚银元宝:“这是我们送弹琴姑娘的。”
丫鬟连声道谢,笑呵呵地走了。
没多久,一个形容尚幼的小丫鬟到了两人座前,笑着说,“谢谢两位贵人,清音姑娘有请一见。”
拖雷犯不着听了一支曲子便去见她,直接拒绝了,“不必了。”
小丫鬟笑盈盈地说,“姑娘说,将军不来也可,姑娘一定要来一趟。”
丫鬟口中说的是连池,一双溜溜的眼睛却往拖雷身上打量。
连池正想答应,拖雷先她一步说,“我们还有事,不能陪了。”
出了花楼,连池余兴未尽,“她要见我,你为何拂别人的好意?”
拖雷摇摇头,说,“好意,那可不一定,这女子心机颇深,还是不见为好。”
连池忍不住说,“你单凭她一支曲子和几句话,就知道她是怎样?”
拖雷无奈,说,“我对你是一根筋,可并不是没见识过人。”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这么说?\"
拖雷说,\"她说的要请你,可却是为了让你我分开。”
连池恍然大悟,说,“你是说,她看上了你?”
拖雷说,“未必是看上我,或许是见你我穿着,又出手大方,猜出了我们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