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毅宸退兵的三日后,塞瑟便奉命入圣托为他诊治疗伤。
司明晏是一日晚上回来见到塞瑟的,她穿着西夏女子喜爱的白色薄裙,白色头纱覆盖着她褐色的卷发,浓密的眼睫下是罕见的紫色瞳孔,裙摆下露出半截小腿,穿着系绳的绑带凉鞋。那脚白皙细嫩,每一颗指甲都染了淡粉紫色。
司明晏站住了要去出演妖妃的脚步,因为她看见这西域美人走进了云毅宸房里。
难道我要就此失业了?
司明晏啃着大拇指,躲在院门口探头观察,见那小美人走进去,魏扬便走出来。
司明晏敲了敲院门,招呼魏扬过来。
魏扬回头瞧瞧寝宫关上的门,弯腰走向司明晏这边。
“鬼鬼祟祟干嘛呢?”他问。
司明晏指指里头:“那个腰臀比逆天的小美女是谁啊?”
魏扬没听过’腰臀比‘,但听了就觉这词贴切。他看了眼司明晏,永远穿着从北都带来的齐国服侍,哪哪都遮着,看不出什么腰臀比。
司明晏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干嘛啊?我…自愧不如行了吧。我跟你说,她这种比例天生是一方面,多数还是得靠练的。都被你带歪了,我是问她是谁。”
“联军派来给大汗治伤的,都来第五天了,你才知道?那药粉需每日换三次。”魏扬看了看天色:“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次。”
司明晏哦了声:“我还以为我今天能下岗了呢。”
“什么下岗?”
“演妖妃啊。”司明晏道:“为了能让你们大汗每天早上多睡几个时辰,我只能睡在他寝宫外间的罗汉床上。我还以为你们真给他找了个波斯妖妃。”
魏扬脸上装的很平静,但心里差点没笑死,合着自家大汗顶着昏君的骂名,成天和这齐国的小公主过家家玩儿纯情,躺一屋里到现在都还没吃上嘴。
“里边有人陪着吗?”司明晏问。
“军医和飞鸢在呢,你就放心吧,再说了,咱大汗是大男人,吃不了亏。”魏扬道。
司明晏道:“我是怕西夏那边弄些假药,搞个美艳细作,一刀刺死他。”
魏扬笑着摇摇头:“那女子叫塞瑟,是西夏国老王后妹妹的女儿,大汗的表妹,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表妹?”司明晏脱口而出。
不过转念一想,按照云毅宸在西夏不受待见的程度,指腹为婚也轮不上他。
魏扬被她的脑回路惊到了:“你可别乱说,我没听说过这回事儿啊。”
“塞瑟表妹啊,她真好看。”司明晏痴痴盯着门,似乎她能透视那门,看见了小表妹:“我有一首歌想送给妹妹——天上掉下个塞瑟妹妹~似一朵青云刚出岫~”
魏扬很想敲这人两下,但他是大汗心尖尖儿上的女人,他不能这么做。
“行了行了别唱了。”魏扬道:“你也进去吧。”
“不太好吧。”司明晏道:“你看过那种谈情说爱的话本吗?表哥表妹都是一对儿的。我这进去,不是打扰他们了嘛。”
“那你不进去我可进去了。”魏扬抬腿就走。
想来他刚刚也只是出来透透气,即使是表妹,那也是敌国的表妹,他是要待在里面与飞鸢一同保护可汗安全的。
司明晏看着院子里提刀待命的亲兵们,想回自己的寝宫睡觉。可今晚的妖妃KPI还得完成,她答应了云毅宸在他伤好之前都要守护他的睡眠。再加上想近距离感受小表妹的美貌,便也撒丫子跟上魏扬进了屋里。
因换药需要明亮的环境,屋内点了很多油灯。云毅宸坐在外间的罗汉椅上,塞瑟挪了个凳子,坐在他面前,用一把钢镊从贯穿伤的窟窿抽出填塞的棉布。
那原本浸润了解药的雪白棉布,已经被染了全红。这过程是把新长的肉撕开,痛苦可想而知。云毅宸却表现淡然。
司明晏站在魏扬身后,离的远了些,不太看得清楚,但见地上散落的血棉便能猜想那伤口的深度。
心想着幸好他还有得救,目光却飘到了塞瑟雪白的上臂,镶着宝石的金臂钏戴在那光洁的手臂上,别提有多美了!
她看着看着,被美到惊叹的张开了嘴。却见塞瑟突然缓缓回头,那淡紫色的眸子瞥到了她。
司明晏一进屋云毅宸就瞧见了她,她近日天天泡在厂房里,虽然炼焊这些事不用她亲自动手,但检查质量,组装拼接这些是要亲力亲为的,手上难免沾着些难洗的漆油,指甲里尤甚,每日睡前挑干净,翌日回来又脏成小花猫。
今日看她,像是粗洗了一遍再回来的,现正值夏季,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坦领半臂,袖口和裙摆都沾上了些煤灰,纤白的脖颈延伸向下能看见一小半玲珑的锁骨,那锁骨窝里沾了指甲盖大小的煤点,或许是她擦汗时蹭上去的。
云毅宸的目光自她进屋那刻就没有再挪动,他肩上的伤本是疼的刺骨的,可那一抹玉色的脖颈将他刺骨的疼吸走了。
他想去触碰,甚至是想要一口咬上那块玉色,用唇齿来回厮磨。
越是如此想,越觉得那块煤点碍眼,便越是盯着那看。
塞瑟正是因为察觉到才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与司明晏四目相对的。
正是那瞬间,被小表妹的美貌完全俘获的司明晏,半张着的嘴里不由自主的淌出了口水,她慌忙用手去擦,顺带合上了自己的嘴,又冲着塞瑟妹妹痴痴一笑。
见她如此,云毅宸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心下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塞瑟也是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司明晏,上次见她还是在行宫门口,云哥哥将她揽在怀中的时候。
今日得见,可见传言不虚,确实是个金雕玉砌的美人儿,她转头又偷偷打量云毅宸,看见了他对着司明晏难掩的宠溺笑意。
塞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手下重了些,云毅宸也并不在意。此时的司明晏也发现了云毅宸在看她,便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向下看看塞瑟,用口型道:“真漂亮!”
云毅宸笑得更欢。
塞瑟不解的皱眉抬头。
云毅宸道:“她说你真漂亮,看得她都流口水了。”
此话一出,给司明晏和塞瑟两人都尴尬上了。
塞瑟倒是没说话,继续手上的包扎,司明晏欲盖弥彰的小声说了句:“我又没说话咯…”
却又怕塞瑟误解:“不过塞瑟表妹是真的很漂亮。”
听她随着云毅宸叫自己表妹,塞瑟更不高兴了,快速包扎完伤口,收拾东西,净了手后起身离开。她行至司明晏面前时却停住了。
司明晏个头比她高点,见她站在自己面前,立马笑脸相迎,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显得笑的有些傻气。
这傻气又逗乐了正在穿上衣的云毅宸。
塞瑟听见云毅宸笑,更是气不过,抬眸对上司明晏:“我想我年纪是比你大的。”
她的声音是低沉温和的,她伸手擦掉了司明晏锁骨上的煤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魏扬也带着屋内几人退下,一时间屋内只剩了司明晏和云毅宸两个人。
司明晏走上前问:“她怎么气呼呼的?”
云毅宸挑眉:“因为你一直盯着她看吧”
“不,我觉得她是吃醋了?”司明晏凑上前托腮问:“塞瑟表妹喜欢你?”
云毅宸此前倒是没想过这个:“没听她说过。”
司明晏情感大师上身,立马八卦起来:“这么漂亮的美人天天在身边晃,你都没想法?”
“她和伊恩特小鸡仔那么大的时候,就跟在我屁股后头叫哥哥了。”云毅宸回忆道:“猫狗都嫌的年纪,我不仅要带着他们玩,还得帮他们补功课。”
司明晏继续听着,他却不说了。
“继续说呀。”
云毅宸道:“西夏是汶肈嘴边的一块肥肉,我父亲中年后旧疾缠身搁置了西征,我没有旧疾缠身,倘若不吃下去,我这个可汗也就别当了。”
司明晏用眼神示意他的伤:“你还骂齐国皇帝窝囊,要我说,你这个可汗当的也窝囊。”
云毅宸啧了声。
司明晏转了转眼珠子:“你们部落的旧臣、贵族,和齐国的世族一样,盘根错节势力庞大。又与齐国的世族不同,齐国的世族是善于结党弄权,而你们汶肈的更难缠,他们手里有兵,对吗?”
“汶肈是马背上的民族,成年男子皆善征战。”云毅宸道。
司明晏知道他是被逼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问“那你呢,你自己想打吗?”
云毅宸道:“我的名声你不知道吗?”
司明晏从脑子找了些齐国对云毅宸的形容词:“狼戾不仁,天降煞星,心狠手辣,人面兽心,禽兽不如,凶神恶煞,地狱修罗…”
云毅宸打断道:“你少借由头故意骂我啊。”
司明晏被他的反应逗乐了,笑得直拍大腿:“你误会了,你现在是我的大金主,给你哄好了,我才能有资金继续搞研究啊。”
她笑好了,又想起沉重的军事层面:“那你伤好了,还要继续攻城?”
云毅宸道:“我是把没有刀鞘的刀,刃不朝外,就得朝里,都是要杀人的。”
他是笑着的,却让司明晏有些不寒而栗。
她问:“何谓里,何谓外?”
“无论里、外都是凶险万分。”他没有正面回答,只问:“害怕吗?想回齐国?”
司明晏道:“你这话说一半,是让我有些上了贼船的感觉。”
云毅宸长叹一声躺下:“爱妃,洗洗睡吧。”
与帐篷里不方便的洗漱条件不同,圣托城行宫中引入了活水温泉。
云毅宸寝宫的后面,建有一个浴室,温泉水上入下出,活水洗的更干净,大池子里还能泡澡,洗完就能穿上衣服回寝宫睡觉。
这几日妖妃当的最开心的就是洗澡自由。
她照例洗完,换上睡袍,睡在外间,那时的司明晏没有仔细去思考云毅宸的’里、外‘,直到后来他布凶局,以自身为饵,算计汶肈旧部贵族,肃清阿史那元屠一党,连自己的嫡母都没放过时,司明晏才算是第一次见狼王嗜血,钢刀开刃。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