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白,晨露熹微,雾色弥漫,忽浓忽淡,在空气中旖旎缭绕。昨日的玉珠在枝叶间翻滚,晶莹剔透得折射一层层光芒。
屋中熏炉的白烟与沸水的气雾缠交在一起,烟雾缭绕,春风从窗牖间吹佛而过,萧锦离棱角分明的脸慢慢显露出来。
门外,袭兰与南香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还是齐齐转身朝偏房而去。袭兰昨夜便知三王爷来了玉笙居,可一炷香过了,郡主也没有唤她的意思,她便自行下去休息。
萧锦离骨节分明指骨间握着一只瓷白的茶杯,目光却落在屏风上,似是能透过屏风看着床榻上之人。
层层叠叠的轻纱床幔中,云相思蜷缩成一团,眉心紧蹙,整张小脸泛白。
男人虽是极力压低声响,她还是悠悠转醒,昨夜雨夜外出令她身心疲乏,她不想出去应付萧锦离。
听着缓缓传进来的脚步声,云相思睁开一双清明的眼眸,拥着被子慢慢坐起来。
萧锦离跨过屏风后,便在屏风旁停下脚步。看着床榻上的身影,他喑哑嗓音笑道:“郡主,我原以为今日要在玉笙居中等你一日?”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这件事,云相思心中更是堵得慌,昨夜她在屋中沐浴,不想萧锦离正于此时推门进来。
依着萧锦离以往的作为,她虽是以穿好衣裳,想来这男人定然已是来了片刻。
两人虽是也有此般类似的接触,可云相思不喜别人窥探她,若是她自愿,那另当别论。
萧锦离挺拔的身影似乎没有移动之意,云相思叹息一声,悠悠叹道:“王爷,你总得让我梳洗,用些早膳吧!”
云相思的话音一落,男人的身影退出去,可也只是在外间坐下来,看来他真是准备与她此般耗下去。
腹中虽是空空如也,可对面坐着一个一脸探究的男人,她只觉胃中不适,就连小米南瓜粥也吃不下去。
待袭兰与南香将一切收整好,云相思舒舒服服的喝了一杯茶后,看着面前的男人,唇角带着一丝玩笑,“王爷,您觉得我与那白姑娘谁更美?”
云相思此话一出,萧锦离摩挲着茶杯的手缓缓停下,不禁抬眸望向一旁的女子。
她面目清绝,一张小巧的脸,又是面若含冰,眸若星河。散着的长发随意一根白色丝绢束着,唯独苍白着一张小脸。
“千秋无绝色,入目是佳人。”
云相思哂笑,还真是惜字如金,若是赞美她的话她愿意多听一些,“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因着白姑娘而不虞。”
昨夜,这男人进入屋中,开口便问‘白若灵入府后,为何她没有一丝怒气?’
云相思自是不想直言,萧锦离既不在她心中,为何还要因着一个不慎紧要的女子而动怒。
萧锦离听后,眼中的眸光慢慢变得暗淡下去,放在膝上紧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唇角扯起一丝苦笑:“那郡主可有何不明之事,看看我是否能为郡主解惑。”
云相思摇摇头,许多困扰都是自寻烦恼,即使有诸多的困扰之事,她自是早已弄通。
萧锦离离开玉笙居后,云相思便到院中,那小黑球甫一看见云相思,便奔着她而来。
昨日夜雨,院中还有一些积水,小黑球踏过积水,便在云相思裙摆上落下一些梅花印。
云相思弯腰,屈指在小黑球眉心一点白的小脑袋上一敲,缓缓走到墙角,前些时日她种下的花花草草,一些盆栽,经过昨日的春雨洗刷、浸润,今日倒是显得生机勃勃。
袭兰收整好屋中,顺当从屋中取了一件白色氅衣,走到云相思身边,将氅衣落在她身上,“郡主,春日也寒,您还是要注意身子。”
春日的太阳徐徐升起,阳光和煦,翻过墙头洒在云相思身上,她苍白的肌肤透得白皙如玉,风吹过,发丝轻轻飘动。
云相思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中,她抬起手遮住那温暖的阳光,眼眸深邃如海,清澈透明。她,一向都是不喜直视那光芒的。
小黑球在花坛中转悠几圈,又折回来开心的在云相思的裙摆上落下几朵泥黄色的梅花。
看着活泼好动的小黑球,云相思眼眸中盛着笑意,“袭兰,你可有思念过云翳。”
袭兰闻言,心中一涩,她怎能不念着云翳,可是云相思在哪,她便在哪里,“郡主,您可是思念皇太后了?”
不仅想念皇祖母,更想念云翳。对袭兰的话,云相思恍若未闻,弯腰拎起跑到腿脚上的小黑球,“袭兰,你去给瑶华递个消息吧!”
袭兰面上一喜,眼中慢慢盛满了水雾,她转身出了玉笙居。
*
这些时日,萧锦离一有空闲,又开始往玉笙居走,似乎白若灵那人从未出现一般。
且每次前来,手中定然都不会空,都给云相思带上各种吃食物件。只是小黑球依旧不待见他,只要在云相思身边,他又开始对着萧锦离狂吠,偶尔一次萧锦离单独给它带了一块鸡腿后,他开始慢慢接受萧锦离。
云相思把玩着手中芦苇编织的竹蜻蜓,一手逗弄着榻几边上的小黑球。萧锦离便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煮茶,第一杯茶水置于云相思的身边。
“郡主,我送来的物件做了花肥,可有效果?”
云相思原是喝着茶水,杯中已然温热的茶水竟是感到一丝灼热,她将茶杯放在石桌上,清清喉咙,“甚好甚好,不愧是王爷所寻。”
萧锦离不答,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端起杯子饮茶。只是在看向对面的云相思时,他脸上原本因着戳破云相思的小心机,而染上愉悦的眼眸,慢慢染上惊恐。
“云相思......”
云相思听闻萧锦离的怒吼声,恍若未闻,抬眸望向对面的萧锦离,忽而鼻息间一阵热意,口中感觉到一丝腥甜。
她抬起手轻触鼻间,只是触到一阵湿濡,眼中的困惑慢慢变成惶恐不安。
她还未做出反应,只觉一片阴影投下来,萧锦离已然立在她身旁,一只手抚住她纤细的脖颈让她往后仰,一手捏着一块面帕堵在云相思小巧的鼻子上。
袭兰闻声而来,望见花棚下的一幕,一双手不安的紧紧的绞在一起,脸色微微泛白。
萧锦离看着呆愣在一旁的丫鬟,大声怒吼道:“愣在这里干嘛,去端水来。”
袭兰拿起棉帕,小心翼翼的给云相思处理脸上的血迹,此时萧锦离已然去寻谷先生。袭兰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院落,嘴唇翕动几下,还是未出声。
云相思自是明白她眼中的深意,唇角扯起一抹笑意,默默地安慰袭兰。
萧锦离带着谷先生疾步进入玉笙居中,又将方才的境况说了一番。
谷先生将一块丝绢搭在云相思的手腕间,苍老的声音问道:“郡主这几日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袭兰将近几日云相思的情况细致说来,谷先生点点头,又拿过南香准备的纸笔,开了一些败火温补的药材。
“郡主这几日就好生休养着,莫要在如此虚耗身子。”
萧锦离沉着脸,一双锐利的眸子似乎是要将云相思盯出一个窟窿来。
见状,云相思云淡风轻的收回目光,敛眸掩饰眸中情愫。
萧锦离无奈叹息,走到藤椅边上,弯腰将云相思打横抱起,迈着稳健的步伐往屋中走。
“这几日若是身子没有好转,你都不必到屋外了。需要做何事直接吩咐你那两个丫鬟便是,若是你的两个丫鬟连这些事都处理不好,我会寻萧伯再派两个丫鬟过来。”
云相思今日似乎分外乖觉,男人将她放在床榻上,她忽然伸出一纤细的手臂搭在男人的脖颈间,苍白的小脸巧笑倩兮,“我的丫鬟哪里能比得上府中丫鬟呀!只是我不喜陌生人在我身边。”
萧锦离的身子一顿,云相思虽是在病中,可此番话就像是她与他敞开了心扉,冰雪终是会慢慢消融。
此后几日,朝中似乎很多事需要处理,萧锦离变得忙碌。可即使这般,萧锦离还是每晚披着夜幕来到玉笙居,再踏着星辰而归。
云相思也变得乖觉,没有再往院中肆意乱跑。
萧锦离站在门边上,看着云相思头斜靠在美人榻上,手中持着一本游记,面目沉静。
看着云相思一日比一日消瘦,萧锦离心中如被利剑刮着一般生疼。他曾寻谷先生细问过云相思的情况,可谷先生便只给出身子枯败几字。其余的谷先生也并未多言,
美人榻上的女子慢慢抬眸,望向门边上的萧锦离,放下手中的书,眸中染上浅浅的笑意,“今日怎么回得这般早?”
萧锦离压下心中的酸涩,唇角勉强挂起一丝笑意。朝着云相思走去,在榻边坐下来,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朝中之事处理的差不多了,父皇知道你在病中,后面几日的朝事都给我免了。”
“今日阳光正好,也没湿意,我带你出去院中坐坐。”萧锦离话音一落,便看见怀中之人抬起小脸,笑面如花,只是苍白的小脸甚是难看。
院中花棚下面,萧锦离坐在一侧,将云相思揽在怀中,看着院中追着蝴蝶四处乱跑的小黑球。
小黑球这几日似乎察觉云相思身子不适,不会进屋中闹她。很多时候,小黑球都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屋门边上。今日见云相思到院中,他又开心的奔跑起来。
“王爷,北辰的春日,还是冷。你曾问过我云翳......”
萧锦离听着怀中之人的虚弱之言,心中不禁酸涩,以往他曾问过云相思,可那时云相思似乎不愿意与他交谈这个问题。想到她还记着这件事,萧锦离心中酸中带涩。
“云翳呀!四季如春,泥土中都是花香,山河都是温柔......”
萧锦离感受到怀中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惶恐不安的紧紧搂着怀中的人,坚毅的下颌抵着云相思苍白的额角,这几日深思熟虑,他已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