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不是杨枝的理想型。
[杨枝:“祝余像落魄大佬,不那么温和。”]
虽然有颓丧的大佬气质,却是个咖啡师。
虽然是个咖啡师,却还是让人感觉他是不是有点儿背景。
杨枝感觉祝余比起像是咖啡店老板,更像是酒吧老板。
祝余头发理得挺短,瞳色浅而多情,像是浸过了忧郁颜色的玻璃。
他有那种自负到了极点,抑或是,自卑到了极点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被他注视着的时候,忍不住会感到有些紧张。
祝余登场时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杨枝看他的时候,有时也会感觉到那种心跳失了频率的紧张感。
但杨枝想想,自己并不从祝余身上图什么,那种令人不快的紧张感就降低了。
经过昨晚,杨枝更是不想和祝余接触。
祝余说话、做事是挺温和的。
可他说的话、做的事实在是太不温和了。
杨枝是这么想的。
[穆子平说:“祝余的魅力就在于他会让人感觉到紧张的那种状态。别人叫啊,闹啊,都不会影响到他,那种被一群人注视着,也可以很从容、很淡定去做自己的事情的状态,非常吸引我,”]
早上,祝余和杨枝这对要约会的,吃完早餐没多久就出门了。
杨枝上了车,视线正直地看向前方、看向窗外,就不怎么看祝余,看不出来一点儿想要和祝余主动搭话的意思。
祝余从余光在倒后镜里看过杨枝,也没怎么主动说话。
今天天气预报说有雷阵雨。
然而从一大早开始,天蓝云白,连吹来的风都清凉怡人。
没多少人口的小城市,祝余把车开到市区那边时也还是有些堵。
车子缓慢地移动着。
城市周边有山,远远地也不像很高。(其实还蛮高的。)
居民居住的地方被山包围了,行道树包围了车,这个城市被葱荣绿意包围。
祝余上车后就已经将歌单切换到轻快悠闲的曲目,将在汽车上的氛围感也拉满。
他们从郊外开车到了市内。
穿过一条经过些许翻新的老街,青砖白墙里充满了简约独特的创意工艺品。
阳光依然明媚得过分。
餐饮店都才刚开市不久,杨枝和祝余坐到了窗边的座位。
窗是小窗,在墙上颇高的位置,店里开了空调,窗是关上的,阳光映出窗外高大绿植的形状。
服务员用蒸汽擦锅的时候,阳光在蒸汽里被雾化。
杨枝还是第一次来吃汽锅鱼,听到嗤嗤嗤的蒸汽声音之后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地看着服务员用蒸汽清洁餐具。
祝余也看他,像是不经意地看见。
他俩坐在彼此对面,没有刻意,错开了视线。
杨枝没有想要和祝余说话的冲动。
祝余已经被两个人在后采里说过有压迫感了,但事实上,他的眼神算得上是相当温和。
蒸汽冒起,又消散,祝余看杨枝那一眼也消散在空气里。
“请先喝鱼汤,喝完了鱼汤之后,我会再来加水,到时候再下菜就可以了。”服务员的动作很纯熟流利,大概是在这店里已经做过千次百次了。
他说话的语速也有点儿快,杨枝差点儿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菜已经都上齐了。
汽锅鱼,其实和鱼火锅有点儿类似。
杨枝调了自己想要的蘸水,祝余什么都没做。
“你不用调料吗?”杨枝拿完蘸料回来之后问祝余。
“嗯。”祝余只是应了一声。
嗯?
嗯?
嗯。
杨枝估计祝余也没多想和他说话。
杨枝继续收声,关注其他一切除了祝余以外的动静。
那个罩在石锅上面的藤编篱还挺可爱的。
服务员掀开罩子之后,锅里的鱼汤呈现出漂亮浓郁的奶白色。
桌上摆的菜,白的白,碧的碧,红的红,阳光从窗外落进来,落在菜肴上也增添食欲。
祝余把菜盘整理成更干净的摆放方式,腾出更多的空位给杨枝那边。
他加点了一道青菜,也已经放上了桌面。
祝余很自然地拿过刚洗干净的碗装了一碗汤,将它给了杨枝,把杨枝没用过的碗拿来装了汤,给自己用。
“谢谢。”杨枝有点儿没料到祝余的体贴,诧异之余,又好像没有太多的感觉。
祝余也没跟他说“不客气”。
杨枝接过碗,汤还热。
他用勺子轻轻地搅动着,舀起一勺晾凉。
祝余又把西瓜汁装好,放到杨枝手边。
杨枝看了祝余一眼,不过是极平常的一个动作——不管是说祝余还是杨枝,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染上别的色调。
“谢谢。”杨枝又说。
祝余回看杨枝。
祝余的眼神总是很长。
沉稳。
又和蒋琰的沉稳不一样。
蒋琰的眼神是重的,沉甸甸的,很有分量的。
祝余的眼神是轻飘飘的,可是又那么让人难以忽视。
一切的照顾都在无声之间。
因为太安静,太自然,在杨枝稍微要察觉到有点儿什么不太对劲,祝余就跨回到了后面那条线。
杨枝思疑祝余在照顾自己,又感觉可能只是祝余的礼貌之举。
杨枝忽略和祝余相处的奇怪状态,该喝汤喝汤。
[杨枝:“鱼汤还挺好喝的。”]
祝余用勺子,又舀给杨枝一块鱼肉。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的。”杨枝抬起眼,有些捉摸不透祝余的想法。
杨枝拿起勺子,打算自己动手。
但勺子就只有两个,一个是汤勺,一个是漏勺。
杨枝想拿汤勺,但汤勺在祝余那边,他拿起了另一个勺子才发现是漏勺,也就将错就错、有礼还礼地把鱼肉勺给祝余。
祝余对杨枝给他夹肉的举动也没说什么,极其自然地接过去,换了一双筷子,用筷子剃掉大块的鱼脊骨。
“我以为你不想和我说话。”祝余平静地说,没有抱怨也没有犹豫,只是平淡地指出来了。
啊,被发现了啊。
杨枝一愣。
是事实,所以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祝余似乎也不需要杨枝的回答。
对上眼的时候,杨枝有点儿紧张了。
很浅的一点儿笑意在祝余神情里浮现,阳光乱洒,在他脸上一晃而过。
祝余把鱼骨都剃掉之后,把鱼肉装在勺子里,放到了杨枝碗里。
“试试我剔鱼骨的技术?”祝余说。
祝余用漏勺再装了一块儿鱼肉,放到自己碗里,把漏勺和汤勺都放到了中间杨枝也容易拿到的位置。
杨枝看着祝余,又看着鱼肉。
“没毒。”祝余脸上青色的胡茬贴在下颔,颜色很浅,收敛过的笑意也是极浅的颜色,说不清是温柔还是顽劣。
杨枝低头,把鱼肉吃掉,没有蘸酱。
鱼肉在口腔里融化,像一块不冷的冰淇淋,化开之后满满的鲜甜。
原来鱼肉不沾蘸料也确实挺美味的。
原来祝余剃骨头还真是有点儿东西。
杨枝刚吃完一块儿鱼肉,新的一块鱼肉又被放到他碗里。
祝余另拿了个碗,不声不语之间,又给杨枝添了汤。
杨枝手一顿,还是接过来吃了。
祝余总是比杨枝快一步,装汤,下菜,夹鱼……
杨枝是不喜欢着急忙慌地去做什么事,但是祝余的动作也不显得急促。
就是很会照顾人。
杨枝没想到祝余这么会照顾人。
“你是不是交往过很多任男朋友?”杨枝停下筷子,忍不住问。
祝余抬眼,有些疑惑地看向杨枝。
他反应也挺快,一下子明白杨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又笑:“没几个。”
“不信。”杨枝拿起筷子,还是拿鱼肉蘸了自己调的蘸水吃。
杨枝垂着眼吃东西。
祝余的视线隔着桌子看向杨枝,拿着筷子,心思倒不在吃的上面。
“你呢?”祝余问杨枝。
祝余眼神停留在杨枝身上的时间比在食物上要多很多。
“嗯?”杨枝从锅里夹了片萝卜,也蘸了调料。
杨枝吃东西倒挺认真的。
[杨枝那时是沉迷在鱼肉了:“那个汽锅鱼真的很好吃。”]
“交往过很多任男朋友吗?”祝余将最后一块鱼肉也去掉刺夹给了杨枝,唇角带笑、眼角弯起来的时候,神色显得是如此多情。
“也没几个,认真交往的……”杨枝一抬眼,看见祝余脸上的笑之后止住了话音,“不告诉你。”
祝余并不恼,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那么好奇,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中反而更深。
杨枝将最后一块鱼肉蘸了自己的调味料,夹回给祝余:“很好吃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嗯。”祝余接过鱼肉。
杨枝看着他。
祝余低着头,将鱼肉吃掉,抬眼看见杨枝认真盯看他吃东西的时候,又笑。
“你怎么总在笑?”杨枝被祝余笑得有些不自在了。
祝余挑着眉看他,没应声,还在笑,有点儿明知无畏那意味。
“好吃吗?”杨枝又问。
“嗯。”祝余应了声。
“还要吗?”杨枝又问。
“你吃吧。”祝余没有再要蘸了杨枝调味料的食物。
杨枝也猜到了几分。
祝余虽然应着说好吃,却没有更多的热切。
杨枝就心想祝余可能确实更喜欢不加任何蘸料的吃法。
……怎么会有人吃火锅不喜欢用蘸料的呢?
连蒋琰打火锅的时候都喜欢蘸着酱油吃呢。
祝余这个人真奇怪。
[杨枝:“总觉得(祝余)那张脸很像电影里那种手起刀落的大佬,但他现在总是在笑,拿着筷子,却是在给我夹菜和剔鱼刺。”]
[杨枝:“心情挺复杂的。”]